唐龄人甜心慈,是货真价实救苦救难的神医一名。性情也腼腆温柔, 还动不动脸红口吃, 梁御风实在是万万没想到——
    他出手诊病,竟是如此辣手啊!
    先前梁少爷就奇怪, 为何每个被他温柔涂药的病患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明明唐神医神情温和, 含羞带怯,手上动作也分外轻柔, 以钟寅小猫为例,为何一个个病人都叫得跟杀猪一样?!
    那是因为……真的好痛啊!
    梁少爷躺在两张桌子拼出的临时病床上,径自神游天外之时, 唐龄低头检视他的那套宝贝金针。
    他十指纤长,每一枚指甲却都剪得短短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一动,右手指缝间便已夹上了数枚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金针。
    针尖锐利,闪烁着点点金芒。而那双总是腼腆带笑的眼儿一眯,眼角也倏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相映成辉。
    专业领域,不容冒犯!
    他左手急挥,解开梁御风胸口衣物,右手急弹,金针破空飞出,嗖嗖嗖!
    沿着任脉一路,他的金针深深扎入梁御风胸腹的巨阙、鸠尾、中庭、紫宫、华盖、璇玑六大要穴!
    梁御风痛都来不及叫一声,金针已经刺体,深度及寸!
    刹那间,梁少爷的眼泪就流下来……
    哎呦,娘喂!
    梁少爷自问从小被老爹拳打脚踢揍到大,吃过的苦头绝对不算少。
    醋钵儿大的拳头也好,蒲扇大的巴掌也罢,挟带雄厚内力兜头罩脸打过来,都是家常便饭不在话下。
    但他从不知道,被针扎会这么痛的!
    那金针的尖端本就锐利如芒刺。唐神医为了替他疏通经络,还以独门手法在针刺的同时输以细如丝缕的真气,在他经脉中游走涤荡,直至气海穴方休,刺激他受损的丹田。
    那刺痛与麻痹感交织在一起,真是好生销魂,痛得人欲'仙'欲'死啊……
    恍惚间,他忽然感觉腰侧腿际也仿佛被锐利锋刃划中,有种皮开肉绽的痛感!
    定定神,他睁眼去看时,唐神医正俯下身来,目光熠熠地望着他。
    神医双手都已空置,只是不时伸手调整他身上扎着的金针,轻捻深按,再次痛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见他睁眼,唐龄口唇无声开翕,虽然没有出声,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应是在关切他感觉如何,有无不适。
    梁少爷满头大汗,手痛得直颤,抖抖索索去摸自己的腰和腿,那些恍如被割伤的肌肤,仍是触手平滑并无伤痕。
    他心中疑惑,终于开始怀疑是不是石桐宇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痛觉竟传到了远在另一方的自己身上!
    一念至此,他顿觉这针灸最好还是立刻停了为妙!
    不说万一会带来无法预想的影响,就是这不可名状之痛楚,也实在不想忍受了好嘛?!
    真是饭可以乱吃,病不可以乱装……
    梁少爷现下算是深有体会,双眼泪花流,悔不当初啊!
    “唐神医,住手……”他气若游丝,颤抖着声音求神医停手。
    “……”唐龄默默望着他。
    “太痛了!”梁少爷毫无骨气地耍赖求饶,“这样不等痼疾发作,痛也痛死我了!”
    “……”唐龄仍在轻捻他身上扎着的金针,目露深思之色。
    “好了好了,陈年旧病,留着日后慢慢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哪能一蹴而就呢。”梁御风见状,索性握住神医的手,止住他的动作,顺便借着这股力道就想起身。
    “……”唐龄讷于言辞,只好对着他歉然一笑。
    这一笑含羞带怯,羽睫轻颤黑如鸦羽,当真是杏花微雨,我见犹怜。
    纵然梁御风好男色的恶名是被江湖人以讹传讹,但看着杏林春暖这一笑,也不由身子都酥了半边。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唐龄已经左手使力,强行将他按回桌子上。内息吞吐间,力大如牛,好似泰山压顶般无可抗拒。
    梁少爷还来不及骂娘,唐神医右手再度疾闪,食中两指间再度拈住了一枚金针!
    那金针,粗如麦芒,极长极粗,正是九针中最长的长针,又称芒针!
    梁少爷欲哭无泪,只叫得一声:“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龄已经出手如电,将长针扎入他的胸口檀中穴。
    霎时间,天昏地暗,痛入骨髓!
    一种似曾相识的晕眩感席卷全身。
    梁御风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便是瞧见唐神医口唇张翕,依稀好像是要开口说话。只见他目含秋水,满是歉意,那甜甜的笑靥是如此的情真意切……
    娘喂!
    这根本甜得要了人的命好嘛?!
    什么杏林春暖,改名叫毒手鬼医才比较适合你啊!
    梁少爷带着无尽的怨念,痛极晕阙……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晕眩并非完全因疼痛所致,而是代表着——
    他所中的换魂之术骤然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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