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之后,又为什么会去罗口村?”
    瞧着小娘子惊惧的眼眸,梁泊昭微微叹了口气,只攥住她的手,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将大哥的事说与你知。”
    凝香这才想起这一茬还没说完,当下小脸便是有些红了,只低下眼睛,对着夫君道;“那相公接着说。”
    梁泊昭将她重新揽在怀中,继续道;“三年后,大哥突然去了北疆,说是家乡大旱,家里的生意无以为继,希望我能将一些军需上的事,交由他经办。”
    “当时我正忙着与大赫打仗,无心理会他这些闲事,只让幕僚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回乡,岂知有人得知他是我亲兄,欲讨好于我,将军需采办之事,尽数交给了他。”
    “大哥没办好吗?”凝香小声问。
    梁泊昭摇了摇头,声音却是低沉了下去,眼瞳中有戾气闪过;“当时时值寒冬,北疆素来寒冷,将士们须得穿上厚厚的棉衣方可过冬,而经由他手采办来的棉衣,将士们穿上后,只不过下了一场大雪,就冻死了数百人。”
    凝香目瞪口呆。
    梁泊昭将心中的戾气压下,竭力让自己声音平稳;“而后又是查出他罔顾军法,将军规视为无物,私吞军饷,罪无可恕,按律当斩。”
    “所以相公就亲手杀了大哥?”凝香嘴唇轻颤。
    “不错,是我亲自行刑,砍了他的脑袋。”梁泊昭面色沉着,语气淡然。凝香听着却是不寒而栗,她怎么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会这样狠!这样的男人,就连亲兄弟都是说斩就斩了,更遑论女人?
    凝香自然不知道,正因梁泊昭亲手砍了兄长,方练就了北疆梁家军铁一般的军纪,震得周边胡人部落不敢轻易来犯,更是让梁泊昭落下了斩杀手足,铁血无情的名声。
    她不安的看着丈夫,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嘴唇吐出了一句话来;“那以后,相公会不会也斩了我?”
    梁泊昭听了这话,眉心就是拧了起来,只冲着凝香呵斥道;“胡说什么?”
    凝香的手轻轻的绞在了一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寒凉,她原先一直以为梁泊昭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即便有些力气,也只当是蛮力罢了,从未想过他竟在北疆戍边多年,并一怒之下,亲手杀了兄长!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因为这事,所以婆婆,才这般怨恨相公?”
    梁泊昭唇线紧抿,隔了许久,方才淡淡摇头;“我手刃亲兄的消息传回秦州后,父亲悲愤交加,一气之下病倒了,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而当时我正在前线征战,无法回乡奔丧,短短一个月,母亲丧子,丧夫,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却恰恰是我。”
    凝香心头一震,这才明白当初过年时,他为何拿出两块牌位,并告诉自己他的父兄俱是在三年前过世。原来,竟是这样!
    “待我回乡后,母亲不愿见我,我在她房前跪了三天三夜,她也不曾见我一面,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面对母亲,也没脸面对大嫂,和我不满三岁的侄儿,于是,只得离开秦州,四处漂泊罢了。”
    凝香听到这里,见梁泊昭英挺的面容上浮着淡淡的寂寥之色,婆婆丧子,丧夫固然是痛的,可他,亲手斩了兄长,累的父亲病逝,他的心又何尝不痛?
    “后来,我无意间去了罗口村,遇见了你。”梁泊昭说到此处,黑眸则是向着凝香看去,眉宇间有柔情一闪而过。
    凝香心里一颤,“所以,相公就留了下来,娶了我?”
    梁泊昭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我孤身一人,心里也早已倦了,隐隐也有了成家的念头,只不过”梁泊昭顿了顿,握住了凝香的小手,声音里已是含了几分歉疚;“我比你年长,去罗口村时身上也是一穷二白,让你跟了我,倒是苦了你了。”
    凝香摇了摇头,有一小会的功夫,她都是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梁泊昭竟会有如此的境遇,前世,她只当他是个乡野粗汉,心里只嫌弃的不得了,哪曾想到他竟然做过大官!
    凝香的手有些凉,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软软的问了句;“相公既然做了大官,又为什么要在我们罗口村里住下来?”
    梁泊昭微微一笑,“三年前,我就已上交了兵权,辞官回乡了。”
    凝香闻言,才觉得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下来,后背竟是惊出了一层的冷汗。
    “那以后,咱们还会回罗口村,过着从前的日子?”凝香还是有些担心。
    梁泊昭将她揽在怀中,声音低沉而轻柔;“不错,咱们过几日便回村,过回咱们的日子。”
    凝香将脸颊靠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缓有力的心跳,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柔软了下来。
    梁泊昭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你的男人,梁泊昭罢了。”
    凝香轻轻嗯了一声,也是伸出胳膊环住夫君的腰,两人温存许久,凝香却又是想起一事,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小脸,不安道;“既然相公以前做过大官,那为何从来没有娶妻?”
    077章 东风恶,欢情薄
    梁泊昭听了这话,脸色就是变了,他默了半晌,方才吐出了一个名字;“因为安秀。”
    “安秀是谁?”凝香轻声问。
    梁泊昭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沉沉;“还记得那支银簪吗?”
    凝香一愣,脱口而出;“那簪子就是这位安姑娘的?”
    梁泊昭点了点头,“十年前,我在军中还只是个小卒,曾受过安姑娘的一饭之恩,并在她家养了一段时日的伤。”
    “那银簪是你两的定情信物?”凝香颤着唇,一眨不眨的看着夫君。
    梁泊昭颔首,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自己的小娘子;“临行前,我曾对她许诺,若平安归来,便娶她为妻,她给了我那支银簪,我给了她一把匕首。”
    凝香听到这里,心里立马就不是滋味了,她从男人怀里挣出了身子,声音里一阵阵的发苦;“我曾问过你,那簪子是不是你相好送的,你和我说不是”
    瞧着凝香眼圈发红,梁泊昭心里既是愧疚,又是不忍,只得道;“她并非是相好,而是我梁泊昭的恩人。”
    “那后来,你娶了她吗?”凝香心里跟猫爪似得,难受极了。这一句话刚问完,连心都提起来了。
    梁泊昭摇了摇头,“三年后,我曾回去找她,才知因为战乱,他们一家早已迁徙,离开了边疆,我四下打听无果,只得回到沙场。”
    凝香的脸色苍白,就连唇瓣都是失去了血色;“这样说来,她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若是以后找到了她,那我”
    凝香说不下去了,泪水已是在眼睛里打转,梁泊昭捧起她的脸,轻声道;“我与她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毕竟有过婚约,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不曾娶妻,只命人打探她的下落,直到去年,我几经辗转,终于得知了她的消息。”
    “她嫁人了吗?”凝香问。
    “没有,”梁泊昭声音有些怅然,“她在六年前生了一场病,没多久就去了。”
    “她死了?”凝香惊诧道,美眸中说不出是惋惜,还是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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