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大捷,皇上不免起了好胜之意,当即下旨,命梁泊昭乘胜追击,务必要将神鹰国一举歼灭。
    夜渐渐深了。
    赫连灼已是统兵回到了大赫。
    收到神鹰国的密信,男人双指一夹,将那张薄薄的纸张取了出来,扫了一眼,便是一记嗤笑,顺手将那信扔到了火炉里,任由它灰飞烟灭。
    “王爷,神鹰国这一次吃了败仗,梁泊昭在北疆素来又是威信极高,恐怕这一仗,神鹰国是凶多吉少。”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上前,对着赫连灼恭声道。
    赫连灼坐了下来,王座上垫着厚厚的虎皮,让人感到舒适,他扬了扬眉,低声冷笑:“咱们大赫如今可真成了抢手的香饽饽,神鹰国在信里求我大赫出兵相助,并以万金相赠,若等日后打退大齐,更是将漠北草原拱手相让。”
    “神鹰国此举,委实是让人心动,不知王爷有何打算,是否要出兵相助?”
    “出,为何不出?”赫连灼眼眸精亮,抽了抽唇角;“大齐忒也小气,本王不过是问他们要一个女人,也至于这般推三阻四,即便神鹰国这次不曾开口相求,本王也决定出兵,与神鹰国联手,将梁泊昭打个措手不及。”
    最后一句,已是透出嗜血般的凶狠。想起在大齐的所见所闻,赫连灼心潮起伏,大齐的皇帝,大臣,包括京师的那些男子,无不是身娇体弱,一个个保养的跟个娘们似得,可就是这群男人,却拥有着这世上最为富饶的土地,他们有最美的女人,最甘醇的美酒,而大赫的勇士们,却在忍饥挨饿,在这塞外的风霜之地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
    如何能忍?
    “王爷,梁泊昭善于用兵,又曾驻守北疆多年,对周遭地形极为熟悉,就连他麾下的那些精兵也是将他奉若神明,若无万全的把握,属下觉得王爷还是别趟这样浑水,任由神鹰国与大齐厮杀,我大赫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嗯,”赫连灼淡淡颔首:“你说的也有道理。”
    赫连灼沉思片刻,终是微微一笑,眼睛里有凶残之色闪过,“有这么一人,我竟是给忘了。”
    “王爷所指的,不知是”
    赫连灼大手一挥,哈哈笑道;“就是梁泊昭在大齐的娘们,本王那日在宫中,亲眼见着梁泊昭对那娘们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又听说那娘们有了身孕,怕是眼下也八成到了产期,本王修书一封,去告知神鹰国,至于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了。”
    北疆,定北侯军营。
    “侯爷,皇上命咱们乘胜追击,务必要将神鹰国一举歼灭,您看”赵云平立在下首,出声询问。
    梁泊昭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案桌上轻叩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他的声音低沉,却透出坚决;“神鹰国素来狡诈,咱们虽大胜了一次,但也决不能掉以轻心,若贸然追击,深入敌军腹部,只怕会中了神鹰国的诡计。”
    “属下也是这样想,可皇上那边,咱们又要如何解释?”
    梁泊昭眉心也是微微的拧了起来,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眼下是皇上亲自下旨,梁泊昭若不出军,便是公然抗旨,按例,哪怕是削爵砍头,都不为过。
    梁泊昭摇了摇头,沉缓道;“我会上书一封,将北疆战事尽数说与皇上知晓,皇上若要怪罪,等这场仗打完,我回京听凭发落便是。”
    “侯爷不必妄自菲薄,”蓦然,就听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继而帐帘被人掀开,露出一道颀长英气的身影。
    永宁一身戎装,长发高挽,眸心从容,北疆的风沙令她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变得粗糙了,却更透出几分坚毅,她进了主帐,只依着军中的规矩,对着梁泊昭行了一礼,而后道;“侯爷尽可按战术行事,不必贸然追击,若他日父皇问起,永宁自是会将侯爷的苦衷说与他知晓,绝不会让君臣间生出不必有的误会。”
    听了这一句话,梁泊昭面色不变,一旁的赵云平倒是神情一松,对着永宁俯身道;“那便多谢公主了。”
    永宁清莹的眼珠冰冷的像琉璃珠子,除却看向梁泊昭时,会有一丝丝的温融,看向旁人时,都是沉峻而淡然;“赵将军客气了,这是在军中,将军大可将‘公主’二字除去,唤我永宁便可。”
    “属下不敢。”赵云平连忙退后几步,俯下身去。
    见梁泊昭唇线紧抿,并无开口的意思,永宁掩下双眸,只拱了拱手,转身退出了帐子。
    待她走后,赵云平眉心似有隐忧,对着梁泊昭道;“侯爷,您就由着永宁公主在北疆待下去?”
    梁泊昭这才开腔;“她手中有皇上御赐的令牌,以监军为名,我没理由让她回京。”
    说完,男人又道;“她若想留在这里,只管留着,权当看不见便是。”
    109章 可他姓梁
    赵云平听梁泊昭这般说来,便不吭声了,两人随后说了几句军中的事务,到了晚间,梁泊昭又召集了诸将连夜商讨了战局,待忙好这些,天色已是大亮。梁泊昭顾不得歇息,只抹了把脸,便领了侍从巡视军营。
    边疆日子艰苦,战士们偶有闲暇时亦是会聚在一起,无论谈些什么,最后也总会扯到女人身上,梁泊昭戍边多年,早已见怪不怪,走到军营西侧时,正好瞧见一窝士兵聚在一处,不时嘻嘻哈哈,说的眉飞色舞。
    这些士兵大多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其中也有不少人刚刚娶妻,梁泊昭黑眸一瞟,见他们手中无不是拿着一些荷包香囊之类,竟是在比谁家媳妇的针线做的好。
    跟在梁泊昭身后的将领见状,当即就是呵斥道;“侯爷在此,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听得将军这一声吼,那群士兵顿时回过了神,不知是谁最先看到了梁泊昭,顿时吓得脸色一变,一群人皆是在那里畏畏缩缩的站着,那些香囊与荷包却还都是攥在手里,情急间不知往哪藏。
    梁泊昭向着他们走去,从士卒手中取过一个香囊,拿起一看,就见那香囊的针脚歪歪扭扭的,显是缝制的人女红不佳。
    许是见他神色平和,未有训斥之意,士兵们的脸色也是稍稍缓和,梁泊昭面前的那个士卒更是壮着胆子,对着梁泊昭道;“侯爷,这是我媳妇绣的,说的是能保我平安回乡。”
    梁泊昭点了点头,一一看去,见他们手中的香囊与荷包虽然大小迥异,式样不同,但无不是包含着一个女子的殷殷希望,盼着自己的男人能早日回乡。
    这样的香囊,他怀里也有一个。
    “侯爷,今天恰巧是冬至,弟兄们有些思乡,是以才将媳妇做的香囊拿了出来,想着看上几眼,绝非不守军规,还望侯爷赎罪。”为首的一个百夫长咽了咽口水,对着梁泊昭恭敬出声。
    梁泊昭见诸人神色惊惧且慌张,皆是不安的看着自己,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甚至还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容,男人勾了勾唇,将那香囊又是还到了士卒手中,淡淡开口,吩咐了一句;“好好收着吧,下不为例。”
    见侯爷不曾怪罪,众人心中都是一喜,有人揣摩着梁泊昭的神色,倒是大着胆子道;“听闻侯爷与夫人也是成亲不久,倒不知侯爷出征,夫人是不是也绣了个香囊,让侯爷戴在身上?”
    “大胆,这等事也是你能问得的?”梁泊昭身后的将军顿时沉下了脸来,指着出声的男子厉声喝道。
    那出声相问的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听得将军发火,脸色顿时吓白了,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两步。
    梁泊昭倒是神色坦然,望着手下的一众士兵,念起他们小小年纪,便远离家乡,也实在不易。他一个手势,方才那将军立时收敛了怒意,面露恭敬之色,退到了梁泊昭身后。
    “不错,出征时,我娘子也为我缝了香囊。”梁泊昭说起凝香,声音里竟是一软,就连眼底也是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
    听闻梁泊昭身上竟然也如他们一般带着自家媳妇做的香囊,士兵们顿觉亲切,不禁又是好奇。
    “侯爷不妨也将香囊拿出来,给兄弟们开开眼?”有一面庞黝黑的将士眼眸晶亮,开口言道,他这话音刚落,旁的士兵便是得到了鼓舞,又见梁泊昭并无丝毫气恼之色,胆子也都大了起来,无不是殷切的看着梁泊昭。
    梁泊昭淡淡笑了,果真从怀中摸出一枚香囊,那香囊式样精巧,针脚细密,显是缝的人费了好一番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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