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养谦反握住琉璃的手腕,抬头四目相对,用力将琉璃往身后一拉,指着范垣厉声道:“好个衣冠禽兽,你干的什么?”
    夜色中,范垣眉峰微微挑动。
    温养谦见他不言语,便又上前一步,咬牙道:“什么一品大员,内阁首辅,却干这样猪狗不如的下流勾当,你欺负我妹妹年幼不懂……连亲戚的情分都不顾,私德败坏到这种地步,你、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了!”
    养谦越说越气,怒不可遏,攥紧双拳便要冲过去。
    千钧一发之时,却给琉璃抱着手臂,哀求地叫道:“哥哥,哥哥……”
    “放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养谦盛怒之下,用力一甩又一推。
    琉璃毕竟身娇体弱,给他挟怒如此,整个人往后跌了过去,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范垣早赶了过去,将琉璃扶住:“伤到哪里?”
    养谦愣了愣,也忙奔过来:“纯儿你……”
    一眼看见范垣拢着琉璃的肩膀,顿时又大怒起来,举手在范垣胸口重重一击:“滚开!”
    养谦身上酒气浓重,范垣知道他醉了,这会儿倒是不好跟他计较。
    于是拧眉站起,立在旁边。
    养谦小心扶着琉璃:“哥哥不是有意的,伤到哪儿了?”
    琉璃本只是跌得重了些,并没怎么伤着,可是见养谦怒的如此,眼见是无法善了的,便顺势道:“扭到脚腕了,腰也疼。”
    养谦满面愧悔:“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我……”
    琉璃怕他又去跟范垣冲突,便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只是……脚上疼得很。”
    在“跟范垣打架”和“给妹妹看伤”之间,养谦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后者。
    他忙单膝跪地,去看琉璃的脚踝伤的如何,又道:“纯儿不怕,哥哥给你看看。”
    琉璃见他一心留意自己的“伤”,心中的弦总算松了一寸,又看范垣还在当场,就忙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快走。
    范垣挑了挑眉,也明白琉璃的意思,点点头。
    正转身要走,突然养谦回过神来,忙道:“范垣!”
    温大爷果然是气的不成,竟然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范垣慢慢止步。
    养谦重新站起身来:“范大人,今天的事,并没有完。”
    范垣索性道:“你想怎么样?”
    从始至终,范垣都是神色坦然,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任何自愧或者心虚的表情。
    望着他月朗风清的表情,听着他反问的口吻,养谦几乎要以为方才那一幕,是……自己酒醉后看迷了眼,误会了这位大人的人品了。
    看看地上的琉璃,养谦气滞,心头的熊熊怒火好像又要压不住了:“你……做出这种可耻之事,居然毫无半点羞愧之心,还是这样一幅恬不知耻的嘴脸,可见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只是你不该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我温养谦,一定会为妹妹讨个公道。”
    琉璃挣扎着站起来,拉拉他的衣袖:“哥哥……”
    “是吗?”范垣看看琉璃,突然说道:“其实不必费事,我有一个极好的解决法子。”
    养谦愣住,琉璃也十分意外。
    两人不由都看向范垣,养谦皱眉:“你什么意思?”
    范垣淡淡道:“今晚上我所做的,我都承认。”
    养谦更加诧异:“什么?”
    范垣道:“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我来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养谦疑惑,此时此刻他几乎不认得“负责”这两个字了,更加不解范垣在此刻说起这个词的意思。
    “负责的意思就是,”范垣看一眼琉璃,又转而看向养谦:“我,会娶令妹。”
    就算是现在头顶上的月亮突然之间砸落下来,在跟前儿的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顺带把面前此人砸的灰飞烟灭,养谦都不至于这样吃惊。
    “你说什么?”他失声,然后大叫,“这不可能!”
    与此同时,琉璃也说:“不要!”
    范垣道:“为什么不?我……已经跟纯儿有过……”
    这会子说什么“肌肤之亲”似乎有些太过。
    范垣决定这时侯还是不要过于刺激温养谦,见好就收罢了。
    于是他只是含蓄的说:“我既然做了出来,就会为此负责,我娶了纯儿就是了。”
    琉璃愕然地瞪着范垣,不知道他是搪塞养谦,还是真心话。
    温养谦却再也受不了。
    也许是酒力翻涌太过,也许是被范垣的话语所引,养谦头晕眼花,手扶着胸口,俯身往旁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
    这一吐,倒是让养谦清醒过来,也冷静下来了。
    养谦忽然意识到,今晚上这件事不能直接闹出来。
    如果真的哄闹出来,横竖范垣的名声已经在那儿了,他是皇宫里都敢翻天覆地的人,何况府里?这点丑闻对他来说着实无关痛痒。
    但如今外头已经有些他跟琉璃的传闻,假如今夜的事捅破了,岂不是坐实了?
    最吃亏的只是自己的妹子。
    更何况此人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会娶令妹”,养谦几乎怒极反笑。
    琉璃见养谦难过大吐,姑且不去想别的,忙举手轻轻地给他捶背:“哥哥,你消消气,别着急。”
    养谦听着妹子的声音,心里酸楚,也更又清醒几分。
    养谦定下神来,缓缓站起,望着对面范垣。
    “就不必四爷操心了,”养谦深深呼吸,微微一笑道:“我妹子不论嫁给谁,都不会嫁给四爷。”
    “是么?”范垣声音很淡。
    “是。”对上范垣暗沉的眸色,养谦冷道:“想必四爷也该清楚,我已经在外头找房子了,等我们全家搬出去住,以后彼此老死不相往来。”
    范垣并没有立刻回答,月影中依旧的面无表情。
    琉璃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养谦说完,对琉璃道:“跟哥哥回去。”
    他拉着琉璃,转身往回走,琉璃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范垣,他仍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一路往回走,养谦始终沉默。
    之前在邀月楼,因为听苏清晓说那些不堪传闻,还忿忿不平地大闹一场呢,没想到回头就目睹这样的打脸场景。
    原本养谦只以为传播流言的人居心险恶,如今看来,却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
    一直拉着琉璃回到房中,幸而温姨妈还没回来。
    把丫头们都撵了出去,养谦倒了茶,先漱了口,又吃了一杯醒酒。
    吃茶的光景,养谦借着灯影打量琉璃,却见她脸上红红白白,只是衣衫倒也完好。
    养谦深深呼吸,走到琉璃身旁,挨着她坐了:“那禽兽……”
    本想问范垣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又想到:今日是给他撞见了,那先前那些没撞见的日子呢?
    养谦心惊肉跳,竟不敢问出口。
    与此同时,琉璃也是心乱如麻,正拼命地在想该如何善后。
    这都怪范垣,他的确是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他突然又那样做,养谦也不至于如此震怒。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悔恨也无济于事。
    养谦先前因为殿试一节,对范垣的感观本来好了些,可经过方才,这心结要解开只怕就难了。
    琉璃最不想看到养谦跟范垣两人针锋相对,一个是她的“师兄”,一个是她的“兄长”,要是他两个内斗起来,自己夹在里头要怎么办?
    何况琉璃深知范垣的为人,上回因她蠢蠢地把他下了狱,才弄出现在“隔世相见”般的场面,而且还附带了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条件。
    不管怎么都好,琉璃可不想再一次惹怒了他。
    琉璃垂首胡思乱想的时候,养谦却只当她是吓呆了。
    养谦叹了口气,举手在琉璃的发端上轻轻抚过:“罢了,哥哥不问了,横竖咱们搬出去,离开这个禽兽就干净了。”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至于今日的事,他绝不会罢休。
    琉璃似乎感受到养谦身上散发的冷冽恨意。
    “哥哥……”
    养谦“嗯”了声:“脚还疼不疼?腰上呢?”
    “不疼了,”琉璃咬了咬唇,终于说道:“哥哥,你别生气了。”
    养谦笑笑:“纯儿,哥哥没生气,只是,只是想不到人心险恶、龌龊下作至此罢了。”
    琉璃抬起头来,鼓足勇气道:“其实,四爷、并没有那样坏。”
    养谦惊住了,仿佛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第40章 开花
    因先前所见那一幕的伤害过大,此刻在养谦心目中,范垣简直是一等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可恨可厌的简直无法形容。
    所以突然听琉璃说他“没那样坏”,回味过来后,简直如又一个晴天霹雳。
    养谦忙握紧琉璃的手:“妹妹,你说什么?你怎么还替那混账说话?他、他……刚才对你……”
    如果养谦是看见了别的什么事,琉璃或许还能扯个谎瞒天过海,就像是上次在范垣书房里的情形一样。
    但现在,是实打实的被捉了现行,哪里能瞒得过人。
    何况养谦又不是个糊涂的,若强辩起来,只怕会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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