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站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一阵狗叫,是圆儿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冲上前来,咬住他的衣摆,摇头摆尾的撕扯。
    范垣知道有圆儿的地方多半就会有琉璃出现,他想立即见到她,询问她为什么会喜欢端王,但是看见自己脚上的鞋子,却又突然害怕见到她。
    怎能叫她知道,他苦苦的巴望不过是空,也许还很可笑……
    圆儿咬住他的袍摆不肯松口,范垣几乎听见了琉璃的脚步声在靠近,他着急之下用力踢了圆儿一脚。
    圆儿吃痛,呜呜叫了两声,总算松开嘴,转身向着主人跑去。
    正好琉璃进门,也正好看见了他踢圆儿这一幕,果然她并没有留意他的鞋子,只是震惊地看他一眼,同时又心疼地把圆儿抱起来。
    “师兄……”她不解又惊疑地望着他,“圆儿是跟你闹着玩的。”
    范垣当然知道,只是现在他着实没有心情跟谁闹着玩。
    他就这样直直地盯着琉璃看了半晌,并不知道自己的眼角隐隐泛红。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琉璃叫道:“师兄!”
    范垣不想理她,加快脚步出了院门。
    再往后,就是一干师兄弟们他们吃酒,小章喝醉骂他的那一节了。
    ***
    恍若隔世。
    范垣握着琉璃的手:“你那时候……喜欢的人真的是端王殿下吗?”
    琉璃正恍惚,闻言一怔。
    范垣道:“喜欢他,喜欢到了要进王府当侧妃的地步吗?”
    琉璃不知如何回答。
    喜欢端王?答案……好像是肯定的。
    端王朱睿琮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一来是琉璃赌气不再跟范垣见面的时候,二来正是琉璃那时正心里空茫迷惑,不知所措,三,范垣正也心无旁骛着呢。
    端王的出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不管是在街头为了泥人相见,相约,还是在曾侍郎府里的及时出现解围。
    端王殿下仿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那个人,恰恰好的填补了琉璃那一段时候的空白。
    那天在侍郎府内,他轻描淡写地打发了郑媛,而琉璃见他把玉佩拿了过去,忙问:“我的泥人呢?”
    端王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他十分开心,笑容明朗之极。
    琉璃纳闷,又因现在这许多双眼睛在跟前儿,更是气闷,却又醒悟对方是王爷之尊,只好默默地低下头去。
    端王适时地止住了笑:“你随我来。”
    他转身往外,琉璃只得随着跟上。
    出了院子,端王负手而行,一边对琉璃说道:“答应你的事儿,我自然不会辜负。只是我不知道今儿能在这里遇见你,当然不会把那东西随身带着了。”
    琉璃道:“那你……”忙又改口,小声地问:“那王爷什么时候才能给我?”
    端王思忖了会儿:“不如你现在随我去王府,我取了给你如何?”
    琉璃虽想立刻把泥人拿回来,可是对方是王爷,又要带她进王府,简直是天方夜谭,当下忙摇头。
    端王笑道:“那么,不如我们再约到邀月楼?”
    琉璃听提起邀月楼,忙解释:“先前不是我故意失信爽约,是因为我爹病了,我在家里照顾了几天,后来再去找您,却……总是没等到,且也不知道您就是、就是端王殿下。”
    端王道:“这个不怪你,是我没有说清楚,其实本要再多等两天的,只是皇上传我进宫伴驾,所以竟没有等,害你白跑了。”
    琉璃见他毫无责怪之意,又说的这样动听,心里感激:“是我失约在前,跟殿下您没关系。”却并不提去端王府找他的事。
    端王笑吟吟地:“你瞧瞧我们,我等你的时候你有事,你找我的时候我也脱不了身,如今却又在这里不期而遇,却不知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你既然不肯去王府,那我们不如再在邀月楼上约?”
    琉璃正要答应,突然想到这段日子总是往那楼上跑,店掌柜跟小二都认得自己了,却有些难为情。
    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忙问:“王爷,那天我去楼上找你,为什么那掌柜的知道我姓陈?可是你告诉他的?”
    端王道:“是呀,正是我说的。”
    琉璃睁大双眼:“王爷怎么知道我姓陈?你认得我?”
    端王冲着她眨了眨眼,笑道:“我有未卜先知之能,你信不信?”
    琉璃当然不信。
    琉璃索性道:“王爷既然知道我姓陈,只怕也知道我爹是谁,也知道我又住在哪里,那不如就劳烦王爷,派人把泥人送到灵椿坊可使得?”
    端王挑了挑眉,突然说道:“其实那泥人我虽然画好了,可却不知画的对不对,倒要你赏鉴评点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像了要改的……”
    琉璃心头一动,果然她也有这担忧。
    端王见她面露犹豫之色,趁机说道:“明日下午我无事,不如我去府里找你?”
    琉璃忙道:“不不……我爹不知道我认得您,突然前去,岂不是吓坏了?何况,我也不敢劳烦殿下亲自去,又不是什么大事。”
    端王又略忖度:“我又想到一个地方,我听说慈恩寺的杏花已经开好了,近来一直想去赏花,只不得空,不如明儿下午我们在慈恩寺见?”
    他到底是个王爷之尊,为了个不打紧的泥人百般屈就,琉璃无法再推拒,便答应了。
    次日午后,琉璃果然又偷偷跑出府里,便往慈恩寺而去。
    慈恩寺在城内,平日里香火最盛,寺庙后院沿墙栽种许多百年的杏树,一到春日,杏花开的沸沸扬扬,望去如同粉白色的雪,又像是九天上飘落的云。
    每到这时候,便会又许多香客等闻风而至,一为上香,二为赏花,每天慈恩寺门口都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
    琉璃先前本想约范垣一块儿来玩耍,谁知出了那件事,就把这念头死死埋在心里了。
    马车在慈恩寺门口停下,琉璃下车,环顾周围,却见门里门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只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分列两侧站着。
    她还当是自个儿来的不是时候,香客们都散了,却忐忑地猜,不知端王是来了还是已经走了。
    才入内,就有个僧人合掌迎着,道:“施主请,殿下已经等您多时了。”
    琉璃心中不安,忙跟着僧人望内,走到后院,果然见那如云似雪的杏花树下,端王殿下正负手站在那里。
    今儿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缎袍,跟粉白的杏花一衬,飘然出尘,犹如画中人般。
    琉璃把脚步放轻,几乎都不敢擅自靠前,端王却好似听见了动静,缓缓回头。
    当看见琉璃的时候,朱睿琮挑唇,微微一笑。
    星眸朱唇,长身玉立,倜傥风流,又有天潢贵胄的尊贵气质,简直惊艳。
    那一刻,琉璃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很急促,手心似乎也隐隐有汗渗出来。
    也许……那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算此时此刻想起当时那幕,都好像身临其境,而端王也仍风姿卓绝地站在那杏花树下,向着自己明朗而惊艳地一笑。
    第63章 过分
    范垣见琉璃不答,心头微沉。
    他本不该提起这些的,只是一旦想起来,就像是圆儿突然跑到了他心里,像是撕咬他衣袍一样呜呜乱叫着撕咬他的心。
    得不到琉璃的回答,却听到她的呼吸声隐隐加快,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范垣垂眸,慢慢松开了琉璃的手:“你若是累了,就歇会儿吧。”
    琉璃忙道:“我不累。”
    范垣道:“那你方才……心中在想什么?”
    琉璃语塞。
    只是怔怔然望着双唇微抿的范垣,他此刻浓眉微挑冷脸含恼的样子,又让琉璃想到了那个泥人。
    那个她给了端王朱睿琮去“修复”,却没想到会得到那样一个结局的泥人。
    那日两人在慈恩寺的后院相见,琉璃给端王回眸一笑惊艳,心跳加速。
    那会子她蓦地不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就这样冒冒然跑来跟端王相见,好像是太逾矩了。
    至此,原本毫无芥蒂的心里才突然生出了一丝别扭。
    迟疑了会儿,琉璃终于迈步往端王身边走去,因为有些慌张的缘故,脚下不知给什么绊了一下,几乎往前摔倒。
    幸而端王抢过来及时地将她扶住了。
    琉璃素日在家里冒失惯了,摔跤之类的也不在话下,从不当回事。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突然就脸红不好意思起来。
    端王的手从她臂上不动声色地撤开,笑道:“你可知道我等的多着急,还以为你又有事不来了。”
    琉璃红热着脸,不太敢抬头:“答应过的,当然不能再失信啦。”
    她的脸红扑扑的,一抹羞色,比粉白色的杏花更绚丽动人。
    端王目不转睛:“说的好,那本王当然也不能失信于琉璃。”
    虽然早明白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姓甚名谁,突然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来,琉璃觉着脸上要着火。
    那一刻,只顾心如鹿撞,几乎忘了自己前来见他的初衷。
    端王举手,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用丝帕包着,递给琉璃道:“你的泥人。”
    琉璃差点把重要的泥人忘了,急忙接过来:“多谢王爷!”
    端王依旧笑吟吟地:“你不看看像不像?”
    琉璃深深呼吸定了定神,把手中的帕子打开。
    当看见手帕中泥人真面目的时候,琉璃不禁叫道:“这个……”话未说完,蓦地怔住了。
    这泥人,的确正是她交给端王去修补的那个,如今也的确是修补的十分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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