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天和马上给两人解围,江子蹇蒙了,只得与佟凯躬身,到另一张沙发上去。
    酒和点心上上来了,底下音乐以施特劳斯的《春之圆舞曲》开场。
    “请你们吃的,既然都认识了,今天就随便点吧。”
    剧本已经被演成这样了,天和硬着头皮,还是忠诚地执行了自己的角色。
    “你俩也来点?”天和想了想,又朝关越说,“今天的消费我包了。”
    “谢谢。”关越礼貌点头,“但你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天和说:“啊,瓦波利切拉。”
    关越:“……”
    关越问的是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天和的回答却是酒的名字。
    “啊,瓦波利切拉!”江子蹇急中生智,举杯。
    众人纷纷举杯,一起道:“瓦波利切拉。”
    关越:“……………………”
    “偶尔听听古典乐,还是挺好。”佟凯朝江子蹇说,“这首歌叫什么来着?”
    天和彻底无语,不过反正连酒都喝上了,也不差聊天了。
    江子蹇说:“《春之圆舞曲》。”
    吴舜朝天和说:“心情不好吗?”
    《春之圆舞曲》震响时,天和眼前仿佛出现了方姨的滚筒洗衣机窗口,以及在洗衣机中转来转去的小金,便有点难过,摇摇头,悲伤地说:“想起了我家的鹦鹉。”
    江子蹇道:“想点快乐的事吧,真是太好听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天和:“……”
    江子蹇随着施特劳斯的节奏唱了起来,佟凯也跟着唱道:“嘟嘟嘟,嘟嘟嘟嘀嘀……”
    吴舜左右看看,一拍大腿,干脆加入了他们:“deideidei,deideidei!dei!dei!”
    天和心想你们这是在交响乐会上唱卡拉ok吗?!
    司徒静:“……”
    关越:“……”
    “做人嘛,”江子蹇朝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关越说,“最重要就是开心。”
    佟凯也附和道:“我觉得这位老总看上去不是太开心。”
    江子蹇摸摸佟凯的大腿,说:“所以吧,我说,有钱也不一定过得开心。”
    吴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天和哭笑不得道:“我求你们了,能别发出声音吗?”
    于是包厢里一下安静了,音乐却持续着,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天和:“算了你们还是继续说吧。”
    司徒静看了眼表,自从看见吴舜的那一刻起她就如坐针毡,最后终于受不了,起身道:“我有点事,先回家了。”
    吴舜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一瞥司徒静,关越瞬间就从这个眼神里发现了端倪。
    “几点飞机?我让司机送你。”关越沉声道。
    司徒静:“不用了,有人接。”
    “慢走。”关越礼貌而疏离地说,“没考虑清楚前,我看就先不见面了,飞来飞去的也太折腾你。”
    司徒静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关越打了个响指,说:“达成共识。”
    司徒静起身,一瞥吴舜,出了包厢。
    佟凯与江子蹇同时打量着关越,关越挟着酒杯的食中二指却轻轻一转,将酒杯倾斜了一个极小的角度,朝向吴舜。
    吴舜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与关越碰了下杯。
    天和:“?”
    “解释一下?”关越眉头深锁。
    “不行。”天和彬彬有礼道,“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话这么多的人,可以专心点吗?”
    于是关越不再说话,转身,横躺在沙发上,那动作无礼之至,却十分舒服。
    吴舜看了眼手机,朝天和低声说:“我也有点事,先走了。”
    天和惊讶抬眉,吴舜点点头,双方极其默契,天和的意思是“司徒静给你发消息了?”吴舜的回答则是“是的”。
    吴舜拿了门童制服风衣,朝江子蹇抛了个飞吻,江子蹇也朝他抛了个飞吻,吴舜也走了。
    《春之圆舞曲》结束,第二首曲子是贝多芬,天和沉默地听着,有点走神,想起以前带关越去慕尼黑,外公、几个舅舅、舅妈以及家中所有人出游,去维也纳玩,顺便带他们去听跨年音乐会。那段时间,关越学业繁重,见天和外公前又很紧张,一晚上没睡。当天听着听着,居然在包厢里,靠在天和怀中睡着了。
    真是太尴尬了,天和几次小声叫醒他,让他别睡,关越也知道不能给他丢人,于是努力让自己不睡,幸而外公与舅舅还挺喜欢关越,表示了理解。
    现在想起来,天和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太不懂体谅人,居然这么对关越,关越也很郁闷,回家的路上特地朝天和道歉,给他买古董赔罪。
    “听不太懂。”佟凯看了眼曲目单,“第二首开始就不好听了。”
    江子蹇说:“我也听不懂,要么咱们还是去玩外面的旋转木马吧?”
    佟凯:“走吧,不听了。”
    于是两人喝完酒,又偷偷摸摸地起身,走了。
    包厢里剩下关越与天和两人,关越躺在沙发里,拿着手机发消息。
    “现在可以解释了?”关越说。
    “不想解释,”天和说,“空了自己问佟凯,怎么不陪你未婚妻吃饭?”
    关越:“我也不想解释。”
    关越翻身,从沙发上起来,捋了下头发,看了眼表,再看天和,扬眉,指指天花板,意思是上顶楼吃晚饭去?天和便起身,跟着关越离开包厢。
    “这才几天?你怎么养能把小田弄掉这么多毛来?”电梯里,天和伸手给关越拈他黑风衣上的猫毛,说,“给它吃盐了?”
    关越与天和站在餐厅外等了会儿,原本要排队,经理却一见闻天和,马上找人过来给他们带位。
    关越答道:“出门前陪它玩了一会儿。”
    天和:“这么多毛,不可能是抱出来的。”说着不耐烦地开始收集关越身上的猫毛,说:“你老实说,是不是把猫抓起来,像搓澡一样把它在自己身上来回搓。”
    关越不说话了,天和抬头,忽然发现他似乎在笑,正怀疑时,关越便转身走去,进了餐厅里。
    江曼五洲顶层,旋转餐厅,桌上点着蜡烛,平安夜的夜景缤纷灿烂。
    “这个餐券可以用吗?没过期吧?”江子蹇的声音传来。
    天和:“老天,怎么又来了,他俩就不能去吃桂林米粉吗?”
    关越喝了点红酒,望向不远处入座的佟凯与江子蹇,再望向天和。
    普罗在耳机里说:“关越有70%的概率,要向你示爱了,提前告诉你,让你做个心理准备。”
    “为什么总是戴着耳机?”关越说。
    天和把耳机摘了下来:“因为我是个顽劣的死小孩,随时需要音乐安抚我躁动的情绪。”
    关越端详天和,天和侧头,看见吴舜带着司徒静过来,拉开椅子,让司徒静坐下。
    天和又笑了起来,关越彻底明白了。
    “今天真是有趣。”天和说,不过觉得这下总算正常了,开始与关越吃烛光晚餐。
    关越:“小金情况如何?”
    天和:“还行,明天给它喂点吃的试试,挺精神的。”
    侍者过来收叉子,天和感觉就像回到了在剑桥郡与关越生活时,每个周末,与关越到伦敦市区闲逛的那些日子。
    他一边喝水一边打量吴舜与司徒静,没看关越,只是随口道:“爷爷怎么样了?”
    “就那样。”关越漫不经心道,先接过天和的盘子,放在面前帮他切牛排,自己那份让侍者先端着。
    “拒绝她不是好主意。”天和说。
    “互相拒绝。”关越示意侍者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天和面前。
    天和吃了点,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一位排队的也快了吧。”
    “不躲了。”关越开始自己切牛排,那动作非常牛津,有时天和甚至怀疑牛津ppe的学生是不是有切牛排训练课程,否则怎么解释这些人的动作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
    天和:“那怎么办?”
    关越:“罚跪。”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天和没有再说话。吃完了一顿平安夜晚饭,关越说:“歌剧?”
    天和说:“不听。”
    “电影?”
    “没什么好看的。”
    在江家的酒店里消费,天和只要随手签个单就行了,关越却把卡给侍者。
    天和下楼,回到大堂里,也不说去哪儿,关越便跟在他的身后,手臂上搭着天和的风衣,一路跟着,像一名尽忠职守的骑士。天和转了会儿,开始不想进店,只在外头看橱窗,最后想了想,还是进了一家店。
    关越朝店员出示信用卡,店员便把隔离杆放到店门外,把营业牌翻成“close”,暂时封店。
    天和在店里转了一圈,出来,店员们齐齐鞠躬,一句话不说,出外取走隔离杆,将营业牌翻回“open”。
    天和一路逛过去,一楼的店将隔离杆统统请出来了一次。
    最后天和选了两条春季款的丝巾,关越付账。
    “一条给方姨,”天和说,“一条送白老师的爱人,要给你的未婚妻买么?”
    关越:“没有未婚妻。”
    天和礼貌地说:“我是说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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