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落在了我的身后,顶着灰尘,我也努力站直身体,做出坚毅的表情,然后雪峰蹲伏在我身后,张开双翼,发出震天的悠长吼声。
    整个防线上,人类方的士气顿时高涨。
    【歌利亚,你还可以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因为我很快意识到那是奥尔多,并且奥尔多显得气急败坏。
    【我很好,你怎么?】
    【妈的,那个女人真滑溜,她跑了!】
    我很是严肃地说:【奥尔多,你最近为什么频繁说脏话,是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困惑,我可以帮你。】
    【……】
    我微笑了一下:【谢谢。】
    谢谢你帮我追杰西卡,奥尔多神神秘秘了好几天,他已经能我进行精神力连接,说明他此刻已经在我附近,但他没有出现,我一直奇怪他去做什么了,现在……不过说真的,你一个祭司就不要真的冲锋陷阵了,杰西卡还是留给我吧。
    【……歌利亚,谈个恋爱会让人变聪明?】
    【不,谈个恋爱会让我消耗很多时间,所以我现在懒得哄你玩了。】
    【……绝交吧,歌利亚。】
    唔,那我可求之不得!
    四个小时,杰西卡,你还有四个小时,希望你珍稀你剩下的时间。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怪异的身影——在战场中央,突然有一个手舞足蹈、不断蹦跶的奇怪影子,古怪地穿过乱糟糟一片的战场,看上去非常像是行为艺术。
    骑士艾希!
    女骑士跳着一种简单、甚至有些老土的古怪舞步,旁若无人,径直走入战场中央,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好像有看不见也听不到的乐队,猛地敲响了鼓点。
    【丰饶之舞,歌利亚,我感受到了丰饶之舞!谁在你那边,牧野神殿的骑士统领?】
    我忽略奥尔多的碎碎念,专心看着艾希,她奇怪的舞蹈并不是行为艺术,那是一种神术,是牧原与荒野之神的祈祷神术,丰饶之舞,圣白骑士脚下踩着死去的大地,她每一步迈出,就有一道浅绿的新芽顽强地穿破尘埃。
    【歌利亚!别愣着,快给她唱歌!】
    奥尔多提醒了我,是的,如果光明神术与自然神术配合,我们或许能重新治愈已经被蹂lin过的死地!艾希孑孓前行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落寞,她的舞蹈也没有任何伴奏,我能感觉到天地之间的风因为自然的气息重新鼓动,我点了点头,是了,这也是我的职责!
    奥尔多这时候又说:【快,不然风头都被隔壁神殿抢走了,快抢回来!】
    操!
    对不起,我说脏话了,但是奥尔多,去你妈的!
    第78章
    我发现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 奥尔多都有一句话搞坏气氛的能力!
    现在看着正在跳舞的艾希, 我脑子里已经只剩下……尬舞……这两个字了。
    我必须实话实说,勘塔纳罗亚神殿所信奉的是牧原与荒野之神——这个神殿名加上这个神名,往往在我说完以后, 听众得有三分之二记不住——太长太拗口了, 简直像法师念咒语,法师念咒语还有简洁版本呢, 比如奥尔多念雷击术就直接喊“雷电”,他们法师有各种奇怪方法念咒语, 但是勘塔那罗亚这名字没法简化啊,所以我们光明圣殿哪里需要和他们抢信徒……不是我说, 他们有信徒吗?
    咳咳……虽然拆同行的台不好, 但实话实说,勘塔纳罗亚神殿自古以来就没什么信徒, 在古代的时候,这个神殿的唯一职责就是诛杀异端亡灵法师, 相当专业, 不需要像我们一样顾及着身份, 时刻不忘传播仁善美德什么的,杀人就是勘塔纳罗亚神殿唯一的职责, 所以各国基本每年都会给一笔钱给他们,当作“花钱保平安”。
    古代的勘塔纳罗亚神殿骑士经常穿着那种被现代人戏称为“铁皮罐头”的全身盔甲,男女都看不出来, 然后骑着同样披挂整齐的大马,把抓获的亡灵法师塞进铁笼子折磨致死。
    ——这能有信徒才怪!
    不过这种神殿也不需要信徒供养,他们只专注于职责。
    然而时至今日,亡灵法师已经不再是愚昧年代人们误以为的妖邪怪物,我们知道了人的品格与职阶没什么关系,看看战场里那位倾尽全力保护士兵的黑法师就很清楚了,所以勘塔纳罗亚神殿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首先,各国不再花钱请他们杀法师了,而且在现代社会,真正违法犯罪的法师,绝大多数是打不过各国军队里精通各种热武器的魔导战士的(像狂怒之焰这种级别的法师啊,一千年能出几个,也就他自己对自己的地位毫无概念!)。其次就是,他们太不擅长笼络信徒了!
    我看着艾希跳舞,由衷地感到……想笑啊!夏洛特已经在拍摄了……她很敬业,很敬业地憋住笑了……
    那舞蹈看上去真的像四肢不协调的麻痹症患者,所以你说,为什么勘塔纳罗亚神殿那么努力,却还是没有信徒?
    我感觉战场上的士兵也在看她,女骑士的脸整个红了起来,嘴巴抿成一条缝隙,但脚步却丝毫不乱。
    丰饶之舞就是这样的一种神术,它一点都不美观,因为它也并非用来取悦观众的时尚热舞,它本来就是用以沟通自然的神术。艾希独自站在前线,像是整个荒原的生命力都从她不够壮实的身体里猛然散发了出来。
    她的舞蹈带来了整个荒原,风里有森林精怪在来回舞动,它们半透明的翅膀上洒下闪闪发光的磷粉,落在女骑士的头发上,普通士兵看不到的空中,粉红色的小妖精探头探脑,试探性地往死去的土地上丢花,透明的精怪们疑惑地看着濒死的大地,并且努力着,试图治愈斑驳的伤痕。
    嗯……我得想一想,唱点什么配合她啊?
    这可真是出难题!我不是很擅长唱颂歌,因为一般来说,颂歌都是祭司唱的多,我们骑士只要剑法花哨好看就行了,不少我的属下都五音不全,听他们唱歌会想跳楼的。
    我……
    我就啦啦啦行不行?
    但是只啦啦啦又显得很蠢啊,每次圣殿召开盛典,祭司们来一首啦啦啦的大合唱,下面至少睡着一半观众。
    算了,我还是别搞艺术了,我不适合做那些文艺的事情。
    士兵们虽然并不欣赏艾希的武技,但他们正在组织队形,以保护这场突兀却令人震撼的丰饶之舞,生命气息从大地复苏,虽然艰难缓慢,但令人精神一振,使得周边的战士们也重新焕发了活力。
    “坚持住!”阿莱西娅女士在通讯里传来消息,“我们找到了疫苗!”
    于是我回到城墙上,帮助士兵们把爬上城墙的半兽人打下去,然而在我思考怎么帮忙的时候——在我和法师都没有注意到地方,地面裂开,一个炮管伸出,然后,轰地一声——
    城墙被炸了一个洞!!!
    我们眼睁睁看着土石崩塌,地面颤抖,一片尘埃之后,号称铁壁的城墙就这么被凿穿一个大洞,像是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土墙一样脆弱。
    墙根下的军团士兵正因为病毒太严重,准备轮换下去休息,现在直接就和半兽人来了一个亲切面对面。
    我几乎是大惊失色,离开翻身跃下,一把抓起那个军团士兵,把他向我身后丢了过去!
    半兽人看着我,发出一声怒吼:“吼…………”
    ——近距离被半兽人怒吼,他们的口臭熏得我头皮发麻。
    ……
    天啊!光明神在上!哪家企业能赶快研发一个半兽人专用除臭牙膏吗?我要疯了!!!
    天知道我这都经历了什么!我这次出门可是为了休假!可是!我不但一天都没休息,还经常睡不了觉,吃不到食物,没命地四处奔波,到处操心一些根本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儿,关键是,我还得睡没有消毒杀菌的快捷酒店,睡全是泥土的野外,在废旧的法师塔里打滚,被弄满身泥土和电池液,现在,我还得闻半兽人的口气???
    我做错什么了!!!
    我愤怒地一脚踹过去,那个半兽人——
    “天啊!观众朋友们!圣子大人好帅!圣子大人一脚把三米多高的半兽人踹到天上去了!!!让我们为圣子欢呼!!!”
    ——我还得忍受一个记者!!!
    我一手握住圣剑,一手随便捡起一把魔导枪,对着天空鸣枪。
    我看着他们,半兽人们前冲的阵势顿时一窒。
    于是,我站在这个大洞中央,我说:“想死的,请尽管过来。”
    ……
    操,这个时候我怎么还忘不掉敬语……
    对不起对不起,光明神宽恕我,我又说脏话了。回圣殿之后我绝对需要去关个紧闭,自我反省一下。
    半兽人们被我激发了凶狠势头,他们也不怎么爬城墙了,全部向我的方向扑了过来。
    我冷笑。
    ——人海战术可对付不了圣骑士!我们的持久力比巨龙还强,现在又有龙血之力的加持,想耗尽我?
    你们尽管试试吧!!!
    半兽人不断扑向我,又被我打飞出去,我并不想搞出什么“圣殿骑士血腥残暴在战场千人斩”这类新闻,所以我尽量用魔导枪解决,而不是用圣剑——说实话,我对比了一下,我一剑下去的威力比魔导枪一发子弹高多了。
    夏洛特在我后方大呼小叫,我很想让她离开,但没有闲工夫喊话,我时不时需要吟唱一两个治愈术,来为重伤的魔导军团士兵恢复体能。
    乌鸦女士已经重新变回了人形,我知道她拿了雪峰的鳞片来施展禁咒,可是那无法长时间维持,她并没有进阶传奇大德鲁伊,所以她能有一战之勇,全凭身为德鲁伊悼亡人坚定的信念,此刻她耗尽力量,被兵团士兵用担架抬走,只剩下雪峰自己重新扑向另一台巨人机甲。
    时间的流逝变得非常模糊,我重复我的动作,以确保不会有半兽人能够突破我的防守,我承认,这并非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我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吟唱圣歌。
    这一次,我选择了一首用来激发斗志的战阵神术——勇气颂歌。
    嗯……虽然,一边唱歌一边和人肉搏一定很蠢……通常这两项工作需要分工的,我们圣骑士负责肉搏,祭司负责唱歌。
    我强烈要求涨工资……
    咳咳……
    “呜呜呜……圣子大人已经坚持了三个半小时了!我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一定和我一样揪心,我在这里站了三个半小时,已经累得脚酸腿软,腰也很痛……可是圣子大人,他战斗了三个半小时,数不清的半兽人扑向他,却没有一个能够突破他的防守!”
    哦?三个半小时了?怪不得夏洛特的嗓子都喊哑了……
    “听,圣子大人的歌声依然那么温柔,平和,他的歌声并不铿锵有力,但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就像风暴来临前平静的天空一样,这种平和之中蕴含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
    ……小姐,您描述的真的只是神术效果,不是我歌唱得好不好的问题……
    在城头上,我忽然听到音乐。
    该怎么形容呢,好像有只猫正在随便拨弄琴弦,说那是旋律吧,那肯定不是什么耳熟能详的乐曲,甚至荒腔走板,怪模怪样,但奇怪的是,那声音完美融入了我的颂歌,成为其中的和谐鼓点。
    ——城头上不知何时站着四个年轻人,他们看上去像是视觉系摇滚歌手,整天扯着脖子破音的那种我无法理解的新潮乐队——
    他们是吟游诗人。
    诗人们释放魔力,颂歌中的增幅魔力被大大提高。
    ——几个……唔,三流歌手,说真的,从音乐角度来看,他们真是烂透了,没红起来说明听众有审美能力,但从战斗的角度讲,这四位吟游诗人出现得如此及时。
    “……是志愿者!是志愿者!我看到有热爱和平的青年自发拿起武器,开始支援圣子大人了!观众朋友们不要误会,那四位年轻人并不是在搞行为艺术,他们就是‘吟游诗人’,是一个能够使用声音作为魔力载体的特殊职阶……”
    四个诗人甚至唱起了“龙之歌”!
    我惊呆了——我从未想过现代社会居然还有人会唱龙之歌——那是鼎鼎大名的战曲,在无光岁月之中,各方联合,抵抗机械阵营的剿杀,有龙骑士以巨龙来背负吟游诗人和法师抵达战场前线,吟游诗人们在空中,感悟巨龙之力,唱出了这首龙之歌。
    作用?
    作用就是,和雪峰苦战的机甲巨人,几乎几秒钟之内就被挠碎了!
    这并不是结束,四个吟游诗人之后,更加悠长空灵的歌声加入了合唱,天际出现了奇怪的影子——
    乘骑巨鹰的精灵战士手握长弓,在千米之外,一箭洞穿了魔导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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