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倪溪不想再听这些话了,她该劝的已经劝了,她与高玉就是不可能,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倪溪的脸色很冷,说起话来更是毫不留情面。“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而不是拘泥于男女之情。前些天彬洲洪涝你知道吗?淹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穷苦百姓无家可归衣不饱食,可他们依然努力的活着,活在这个世上。而你锦衣玉食好生的被人供着,还沉浸于那些伤秋悲月的情绪里,有这时间你已经能做很多事了。”
    “你看看你。你的二叔是太尉,你明明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帮助很多人,可以为国效力,可你呢?你却倚仗你二叔得权势,意图夺良家子,还差点要了我家官人的性命,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更加后悔当初救了你!”
    “夫人!”
    高玉发出一声惊呼,被说的涕泪直流,羞愧不已。
    “不要再说了!”他抱着头,表情痛苦。
    世上最难过的事,便是被爱慕之人如此刻薄的叱责。他的心在滴血,有心反驳,可却不知如何反驳,因为他的内心,也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说倪溪说的对,他就是倪溪所说得这样。
    倪溪静静的看着他,面色平静。
    她不后悔她说的这一番重话。当初她救的那个高玉善良,纯朴,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不是现在这般,沉浸于优渥的富贵生活,以权欺人。和那些所谓的高官执垮子弟没有任何区别。
    她是失望的。
    高玉痛苦的呜咽,宛如一只濒临之际的小兽,发出凄烈的嘶吼。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那双眼是黑沉沉的,却也多了分清醒。
    “你说的对。”
    “是我执念了。”
    他苦笑,“这几年来我一心只念着夫人你,然而这些说到底不过是单相思罢了,作为男儿,我却沉浸在情丝之中无法自拔,影响到了夫人,也让我自己变成这样不堪。”
    “不过有件事夫人您说错了。我并没有害林教头的性命,当日只是一时激动才说出这番话来,可事后想了想,若是我真的做了,恐怕夫人会恨我一辈子。”
    高玉发出一声悲叹,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现,“我这条命都算是夫人你给的,若是让夫人恨我,我这辈子也活不下去了。”
    比起占有,放开也是他的爱。
    所以,他宁愿这么多天饱受折磨也不去打扰倪溪的生活,夫人好好的就好。
    倪溪却是不信,“若不是你,官人怎会被你的二叔陷害打了五十军杖,你可知官人他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说起林冲,倪溪的眼泪直流,一想到昨日见到林冲的样子,她的心里就痛。
    也因此,这番话,是带着怒气的,她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我二叔?”高玉一愣,苦笑道:“我这些日一直病在榻上,如何还能吩咐人去做这些事?只怕是二叔有心成全我,才做下这些事……”
    他了解他的二叔,为了他可以不择手段的做出一些事,倪溪口中的事,恐怕就是二叔瞒下他做的。
    说到底,他还是连累了夫人一家。
    “夫人放心,我会与二叔说清,从今以后不会再去打扰夫人与林教头。”
    高玉忍下心里的酸楚,扬声道:“我以后,也不会再这般儿女情长,定会成为一个让夫人刮目相看的人!”
    这话说的十分的郑重,就连倪溪,听了后也忍不住多看高玉两眼。
    只见高玉虽然还是那副病容,然而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起来了,眼神清亮,熠熠生辉。
    看来她刚才的那番刺激还是起了作用。
    倪溪轻轻扬起一抹微笑,“加油!”
    ………………
    倪溪回去的第二天,高玉就派人说林冲的事情解决了。
    也不知高玉怎么和高俅说的,又过了几天,高俅派人传指令说当时对林冲太过严格,感念林冲做事沉稳,武艺高强,恢复了他的禁军教头职位,于此同时,还送了一大堆珍贵的补品过来。
    那高俅的亲信老都管还来探望了林冲,一转当时阴阳怪气的模样,只说让林冲在家好好修养,官职会一直给他留着,什么时候痊愈什么时候去就行了。
    林冲对此莫名其妙,不明白高俅的态度转变为什么如此之快,简直措手不及。
    刚开始不信,但又休养了一个月后,自己还是相安无事,便慢慢的信了。
    倪溪没有告诉林冲这背后的一切,她专心的照顾着林冲,就这样,又过了半年。
    可能是那些补品的作用,也可能是倪溪照料的比较精心,半年后的林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初陈郎中说他胯骨受伤,不宜用力,在倪溪监督下,林冲一直克制着,恢复得比想象中的还好,就连陈郎中也惊奇不已。
    林冲养病这段期间,他的结义兄弟鲁智深也经常来探望,两人友情更甚从前。
    鲁智深没有去二龙山落草,他在那酸枣门外的菜园看管的甚好,如今半年多过去了,前不久被调升到大相国寺做塔头专门看管塔去了。
    虽然塔头比看管菜园高不了多少,但只要鲁智深好好做,过不了一两年就能做到监寺的位置,况且大相国寺里的职事长老都清楚鲁智深本性不坏,对他喝酒吃肉这些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鲁智深的日子依然逍遥自在快活。
    至于高玉,两个月前病好后就参军去了,有高俅做后方保障,他得前途可以说光明一片。
    就这样,一年时间又过去了。
    倪溪有时候也会收到高玉从军中寄来的信,信里没有别的什么,以姐弟相称,所写只是他一路的所见所闻,感知百姓疾苦。
    他说他当初就是倪溪救下得性命,然而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受苦难,他要帮助更多的人。
    高玉的字里行间,都有些一股激昂慷慨的大义,倪溪看完后微微一笑,她知道他终于放下了。
    这日,倪溪特地把林冲叫到跟前。
    “官人,我有事与你说。”她温婉的笑着,眉目如画。
    林冲不明所以,大掌被倪溪柔软的小手放在了她的小腹处,只听到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官人,我怀孕了。”
    “真的吗?”
    林冲这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倪溪却含笑点头确定。
    这是真的!
    他的掌心贴在倪溪温热的小腹上,不敢置信。
    他有自己的孩子了!
    成亲将近五载,他林冲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儿!
    林冲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即紧紧将倪溪搂在怀中,抱了起来。
    “慢点。”倪溪嗔怪道:“陈郎中说孩子才两个月,要小心点。”
    林冲连忙小心翼翼的放开手,用手搂住倪溪肩膀,仿佛倪溪是一块易碎的珍宝,“快进屋坐着歇息。”
    倪溪难得见他这么慌乱,笑着捂住了嘴。
    林冲也在笑,嘴角咧的大大的,笑得有些傻气,却又那么真挚。
    庭院里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幸福缠绵……
    第57章 程太守女儿(1)
    “阿嫂, 她睡了吗?”
    房门外一个陌生的男声问道。
    “嘘,声音小点。”
    说话的是另一个比较粗的女声,听声音应该是个二三十年纪的妇人,回道:“这个小娘子刚才哭了好久, 好不容易才劝着她睡着。”
    那个男声低沉有力, 只听他又说道:“多谢阿嫂了。”
    那个妇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最后叹了口气就没说了。
    两人一起离开。
    此时,房间内,倪溪从床榻上睁开了眼。
    那双眼,是让人触目惊心刻骨的仇恨。
    眼里有泪, 两行清泪从脸颊上簌簌的落下, 落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最终消失无痕。
    “阿爹阿娘……”
    樱唇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呢喃。
    她就这样怔怔的睁着眼眸, 望着头顶的麻色沙帐, 眼神呆滞, 麻木, 看不到一丝的神采。
    半晌,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等倪溪的双眸再次睁开后,已经恢复了清明,仿若刚才的她只是一个幻觉。
    然而没人知道,那份痛苦与仇恨依然存在, 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底, 疯狂的发芽滋长, 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无时不刻的在侵蚀着她,折磨着她。
    倪溪这次穿越的对象,是水浒传中一个只闻其名却连出场都没有过的女配程婉。
    这个名字或许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另一个身份——东平府太守程万里的女儿!
    程万里原本是枢密院事童贯门下的门馆先生,后被举荐为东平府太守。虽然童贯恶贯满盈,程万里却是个文人,心里多少保留着一些底线,为人圆滑,做官这么多年来,虽然说不上是个好官,但也绝对算不上多坏。
    而程太守的女儿程婉,生的十分颜色,打小美名甚扬,被爹娘养在深闺中,疼爱万分。从她成年后,求亲的人络绎不绝,都被程太守给拒了,他舍不得自己这个独生女儿,总想着再留几年。
    谁知留着留着,就成了一桩祸事。
    原本程婉这个天真无邪的闺中少女,再过两年就会找个如意郎君出嫁,然后在家相夫教子,和和美美一生。
    可偏偏因为一个人,她的人生彻底被摧毁。
    那人便是董平,因善使双枪,人品风流,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双枪将董平。
    董平与程太守都是河东上党郡人氏,当初程太守被童贯提拔,便把董平一起带到了东平府,让他做了兵马都监。因着两人同出一地,程太守对董平也比较喜爱。
    只是后来,程婉颜色日渐出众,入了董平的眼,便三番五次托人前去求取,然而程太守想着将女儿再留几年,又因为与董平熟识,知他性子风流,便没有同意。
    这也为之后的祸事埋下了隐患。
    宋江率领梁山众人攻打东平府时,捉住了董平,董平降了梁山后与宋江等人里应外合,骗东平城门打开后,他直接去了程太守的家里,杀了程太守家里所有人,将程婉抢走。
    可怜程婉,被迫嫁给仇人,终日以泪洗面,一年后郁郁而终,死时,年芳十八。
    这就是程婉的一生,前半生幸福美满,后半生凄苦。
    就连死去时,她都是带着恨意的。
    此恨绵绵无绝期,她恨董平那厮当初若不是自己阿爹提拔,怎么会有如此的位置,而今却能冷血无情得杀了她的家人,强夺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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