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溪抬头一看,石秀的双臂抱在胸前,嘴角翘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正看着她。
    她一愣,似乎是没想到石秀怎么会突然出现,慌忙答道:“没做甚……就是出去看看。”
    “没做甚嫂嫂出大门外面去干吗?还如此慌张?”
    石秀上下打量了倪溪几眼,突然逼近她,充满恶意问道:“或者说嫂嫂是会情郎去了?”
    “你,”
    “你血口喷人!”
    倪溪目光闪烁,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却又故作镇定的说道:“哪有什么情郎,还请叔叔休要再说笑!”
    殊不知她这样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嫂嫂刚才与那货郎的种种,我都看到了!莫非嫂嫂还想狡辩?”石秀冷笑。
    他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答案,心想果然如此,这妇人与那货郎定是趁这几日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了奸情。
    当初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妇人时,就甚是不喜。生的勾引狂蜂浪蝶的相貌罢了,还不知道收敛穿的那么骚媚,一看就是水性杨花之相。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因此石秀便暗自窥伺着,等待这妇人露出马脚。
    上次这妇人去报恩寺和尚那么多的地方,他就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这次自己刚走,这妇人又勾搭上了一个货郎。恐怕之前为亡夫做法事的时候,也趁机勾搭了不少和尚吧?
    想杨雄何等的一个伟岸男儿,对他那么好,却被这妇人磋磨,真是替杨雄不值,石秀越想心里越不屑,恨不得直接杀了这个贱妇来的痛快,也算是帮了杨雄一个大忙。
    倪溪看着石秀变幻不断的脸色,还带着隐隐的杀意,心想该不会自己做过火了吧,万一石秀一个兴起直接把她杀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知道不会的,石秀为人谨慎,在原著中哪怕是明知道潘巧云诬陷了他,也没有怒起杀了她。他反而藏在暗处,找到足够的证据让杨雄相信他,最后再借杨雄之手,将潘巧云慢慢折磨死。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更为可怕。
    倪溪也不反驳石秀方才的话,含糊的哀求道:“还请叔叔念在奴悉心照料叔叔这么多日的份上,将刚才的事忘记,不要说与官人知道。”
    石秀以为倪溪是承认了,看着她更加从内心里厌恶起来,长了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还不是做那些龌龊之事。
    他不由得心叹这世间男子爱慕妇人的好颜色,却不知妇人是罪恶之首,万恶的源头,一个个艳若桃李却水性杨花,将三从四德抛到脑后,只知道偷汉子,根本没有忠诚二字。
    只可惜杨雄却被眼前这个妇人迷惑,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不知道这世上唯有他石秀才是对杨雄最为真心的那个。
    如果自己突然杀了这妇人,惹了官司不说,杨雄还不见得信自己,若是失去了杨雄对自己的情义,那是他万万不能承受的。
    不如自己先与这妇人虚以尾蛇,让这妇人以为自己放过了他,这妇人必定放松警惕与那货郎再次见面,到时候让杨雄亲眼见到死心,那时候再惩治这贱妇也不迟。
    这样想着,石秀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劝道:“嫂嫂的情分我自然念得,罢了罢了,我便不说了,只当是没看见过吧!嫂嫂今后莫要这般了……”
    “自然,自然。”倪溪惊喜的附和着。
    石秀看到倪溪这样,心里冷笑连连,暗道暂且饶你这贱妇一命。
    两人说完话,石秀便以“肉作坊要忙”为由,脚步匆匆的离去。
    倪溪勾唇一笑,鱼儿上钩了呢。
    ————————
    再说石秀,今日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他,让他回去后兴奋激动的难以自己。
    本是不打算这么快告诉杨雄的,可他又想:“哥哥如此豪杰,只恨讨了这个淫/妇,我若不早日告诉哥哥,哥哥不就又被她多欺瞒一日?”
    这样一想,石秀将此事告诉杨雄的想法越发坚定起来,简直恨不得当即告诉杨雄让他看清这妇人面目。
    好不容易在肉作坊挨到了晚上,结果杨雄那边却告知今晚不能回来要值夜,无奈,石秀只能继续憋着。
    夜里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熄了烛火,屋里黑漆漆的。
    外面寂静一片,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滚烫滚烫的,眼巴巴等待着天亮。
    次日一早起来,打开肉作坊与潘公买了半早上的猪肉,来不及用午饭,石秀就借去讨赊账的由头,急忙去州衙来寻杨雄。
    刚到州桥边,就正好迎面遇上了杨雄。
    杨雄问道:“兄弟你脚步匆匆,可是为何?”
    石秀看见杨雄,眼睛一亮答道:“去讨赊账,没想到遇见了哥哥。”
    杨雄看着石秀,觉得他这段时日消瘦不少,道:“我常为官事忙,这些日不在家中,多亏兄弟你替我操持了。”
    石秀对上杨雄的凤眼,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哪里的话,这都是些小事,应该的。”
    杨雄一笑,他这个兄弟,为人精细,却对他最为忠义,让他十分放心。
    “你我兄弟多日不曾一起吃酒,不如现在就去吃个痛快。”
    此举正得石秀心意,他随着杨雄一块儿找了一个酒楼,在僻静处两人坐地。
    酒保取来好酒,杨雄又叫了些盘馔,牛肉时蔬来,与石秀一起吃喝。
    两人酒过三巡,杨雄渐渐有了酒意,他去看石秀,见石秀只顾低着头沉默不语,便体贴问道:“兄弟为何闷闷不乐,可是家中有人拿言语中伤你?”
    所谓的有人,自然是指倪溪了,他经常不在家中,倪溪若不喜欢石秀,也是有可能的。
    石秀摇头,道:“我心中一直有事憋着,事关兄长你,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雄是个急性子的人,一拍桌子道:“你我情同亲兄弟,有甚该不该说的,你快说吧!”
    石秀听到“情同亲兄弟”时,眼神暗了下。
    他苦笑着说道:“哥哥,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事,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又怕说了哥哥不信到时反而伤了你我之间的情义。”
    听石秀这样说,杨雄更加好奇起来,催促道:“你且快说,我自信你。”
    石秀不信,道:“这样吧,我问哥哥一个问题,我与嫂嫂相比,哪个更重要?”
    杨雄已经酒意上头,豪情万丈的回答道:“自然是兄弟你更重要,有道是女人如衣物,兄弟如手足,与兄弟你相比区区一个妇人算得了什么?”
    石秀这才满意的笑了,将白日里所见之事倪溪与那货郎的种种全部说了出来,尤其是两人之间谈笑亲昵的举动,说的极为详细。
    末了又加了一句:“哥哥莫怪我多舌,我只是不忍看哥哥被那淫/妇欺瞒,这等淫/妇,要她何用!”
    杨雄早就听的怒火中烧了,将手中的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掷,骂道:“这贱人怎敢如此!”说着便要回去寻倪溪。
    石秀心想,毕竟杨雄没抓到现行,万一回去那妇人巧言善辩,将此事混了过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他连忙拉住杨雄劝道:“哥哥且息怒,先将此事埋在心里,等你我抓住后再处置那贱妇,到时也有个由头。”
    劝了半天,杨雄才同意。
    以后杨雄又闷闷的喝了几碗酒,石秀在一旁陪着喝。
    没过多久,府衙里有人来传唤杨雄,说知府相公召见,杨雄便与石秀告辞去了。
    再说倪溪,今日下午在肉铺里寻不见石秀的身影,傍晚才见他带着酒气回来,心里已经了然。
    深夜,杨雄回来了,喝的大醉,酒气满身。
    倪溪习以为常的将他搀扶在床上,除去衣衫靴子,将他安置好。
    杨雄醉眼看着烛光下倪溪娇美温顺的容颜,心里却想起了白日石秀对他说的那番话,一时怒从心来,指着倪溪大骂道:“你这贱人,不安于室的淫/妇,迟早我要结果了你!”
    “你且等着,我杨雄定让你好看!”
    倪溪也不反抗,穿着衣裳坐在墙角处,任杨雄指着自己骂了半天。
    夜色渐深,骂了很久,杨雄才睡了过去。
    听着杨雄打的震天响的鼾声,倪溪冷笑,今夜她受了多少委屈,明日他就会是多么的愧疚。
    包括石秀会向杨雄告密,都在倪溪的预料之中,这本就是她设的一个计,明天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到了五更时分,杨雄酒醒了,见桌上残烛还在燃着,又见倪溪一个人身影孤单的坐在墙角,便问道:“娘子,你为何不来入睡?”
    倪溪不应,背对着杨雄,只顾叹气。
    杨雄心想这贱妇我还没处置你,你到好,先给我甩脸子了。他又连问几声,见倪溪还是沉默不回答,自己先急了。
    杨雄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便要来揪倪溪,追问到底。
    倪溪的头低着,头发被杨雄粗大的手掌扯到生疼,她掩去恼怒之色,眼泪汪汪的哭诉道:“你可知你昨晚说了甚么?”
    杨雄没想到倪溪居然背着他在哭泣,他愣了下,在脑海里回想昨晚的事,依稀记得自己喝醉好像把这妇人痛骂了一顿。
    他本想就此机会问个清楚,可又想到石秀交代过他,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便强自住了嘴含糊道:“不过是些酒后乱语罢了,娘子休要当真。”
    倪溪甩开杨雄的手,走到距离远点儿的床边坐下,掩着面哭泣道:“奴的爹娘当初将奴嫁给王押司,本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谁想半路相抛。后来嫁与官人你这等好汉豪杰,奴甚是欢喜,虽然官人你常不在家中,可奴心里始终记挂着你。奴每日在家用心操持家务,清清白白做人,如今却被官人你那般指责诬陷,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美眸因为彻夜的哭泣而红肿不堪,好生可怜。
    杨雄见倪溪确实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不禁疑惑莫非自己错怪了她?可昨天石秀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作假,到底该信哪个呢?
    他皱眉问道:“我且问你,你昨日是不是去见了劳甚子货郎?”
    “是又怎样!”倪溪恨声回答。
    “好,好的很!”杨雄咬牙切齿的笑,这妇人居然敢这么直接的承受,把他这个男人的威严至于何地?
    他攥起拳头,就要往倪溪这边过来。
    只听倪溪接着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因为你喜欢玉佩,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奴求了那货郎好几天,他才帮奴找到一个成色好的玉佩……”
    “你说……什么?”杨雄震惊,不自觉停下脚步。
    只见倪溪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娇蛮的扔到杨雄怀里,“本想着等你生辰到了再送给你,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自己看看吧!”
    杨雄接过一看,这龙纹玉佩形状古朴,晶莹通透,确实成色不错,是块好玉。
    原来,他真的错怪了她!
    第79章 巧云篇(9)
    这下再看着倪溪哭的泪眼模糊好生可怜的样子, 杨雄顿觉愧疚了。他拿着玉佩呐呐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
    倪溪抢过话头毫不客气的说道:“以为是奴偷了汉子,与那货郎有什么牵扯?”
    杨雄被说中,一时之间语滞。
    倪溪边抹眼泪边说道:“官人,奴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 还望官人告诉奴是哪个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诬陷于奴, 奴要亲自与他对质!”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那双美丽的眼眸带着凄切与委屈, 怨杨雄的不信任,又恨那背后说话之人。
    杨雄已经信了九分了,只是心里还存着一个疑惑,她与那货郎是清白的, 可石秀为何说的那么栩栩如生, 这其中,定是有人在撒谎。可石秀撒谎的目的是什么呢?杨雄倒是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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