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点了点头,“好好安慰她。”
    失子之痛,对于女人而言,简直是不可承受之痛。
    这个时候,谷杭最需要的便是丈夫的陪伴,可偏偏这段日子,绵悫为了查明真相,一直在外奔波。
    “儿子告退!”跪了个安,绵悫飞快退下了。
    绵懋见状,忙道:“至于乌苏里额勒这个逆贼所犯下的罪责,便由儿子亲口转告海兰察将军吧。”让岳父亲自动手,大约能让大哥心里稍微痛快些吧。
    永瑆摆了摆手,“去吧。”
    送走了两个儿子,盈玥不禁唏嘘,“悫儿很好……”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不牵累多拉尔家,可见他是想要保全兄弟情分。
    永瑆眼中带着一抹自豪,“朕的儿子,自然都是最好的。”
    盈玥:……这是又傲娇了。
    慧郡王府。
    谷杭宛若失去灵魂一般,无力地躺在华美的锦衾中,她的眼角分明还带着一抹干涸的泪痕,眼睛红肿,雪白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紫红的泪痕。那洁白的长绫就那样软软萎落在地,白得不染一丝尘垢。
    赵嬷嬷正跪在一旁禀报:“是纪格格在大格格耳边嚼舌根子,说二阿哥死了,大格格不懂事,便在福晋面前说了。”
    “纪氏!!“绵悫一拳重重打在案桌上,睚眦尽裂,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条白绫,”你带着这条白绫,去给纪氏用上!”
    赵嬷嬷听懂了慧郡王的意思,连忙磕头道:“是!王爷!”福晋失子,王爷总不在府中,这几日底下几个小贱蹄子是愈发不安分了!尤其这个纪氏!如今总算能杀鸡儆猴了,帮福晋好好立一立威了。
    赵嬷嬷带着白绫,便气势汹汹去办差了。
    绵悫叹了口气,侧身坐在床头,他执着谷杭苍白无骨的手,柔声道:“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话落在谷杭耳中,眼里却一瞬间涌出了泪来,一枪打穿肚腹,这样的伤势……她还如何能再有孩子?她又如何配再有孩子?
    “爷……”谷杭含泪望着绵悫,“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进香,就不会遇刺,就不会失去咱们的孩子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作额娘的,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绵悫心头剧痛,连忙将福晋拥入怀中,“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有人蓄意谋害!幕后主犯和从犯,爷都已经查到了,定叫他们给咱们的二阿哥偿命!!”
    谷杭泪落连珠,“就算偿命又能如何,我的孩子……也不能复生了。”
    “谷杭……”绵悫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谷杭摇头,只一味落泪,却不再言语了。
    绵悫眼中沉痛,看样子还需日后慢慢宽慰才是……
    “等我料理了害死咱们孩子的人,再回来好好陪你。”绵悫抚摸着福晋单薄的肩膀,柔声道。此刻绵悫心中恨意压过了伤痛,根本没有注意到谷杭眼中,已经不存半分求生之念。
    第五九二章、天籁音绝
    夜色寂静,绵悫看在躺在床榻上已经入睡的谷杭,他揉了揉沉痛的眉心。还是先料理了后院吧……
    这时候,赵嬷嬷爷回来复命,“启禀王爷,纪格格已经往生极乐了。”赵嬷嬷眼中滑过一丝快意,这个贱人,居然还利用大格格来伤害福晋……这位赵嬷嬷是谷杭的乳母,可说是亲眼看着谷杭长大的,对于这位福晋主子,赵嬷嬷如同看待自己的女儿一般,岂容的下贱之人伤害一丝一毫。
    纪氏这个贱人,居然还不肯赴死!赵嬷嬷索性亲自动手,勒断那根雪白的脖子。
    绵悫露出了微笑,“办得好!”
    然后,绵悫起身,吩咐身旁太监:“去天籁院。”
    侧福晋辉发那拉氏,最喜欢弹奏琴曲,因此她所居住的别院取名为天籁院。平常郡王烦心的时候,时常会去听上一曲,不过甚少留宿。这个时候王爷偏偏要去辉发那拉侧福晋那儿,赵嬷嬷有些不解,她连忙道:“王爷可否容许奴才随行。”
    绵悫想到这赵嬷嬷料理纪氏很是痛快利落,可见是个好手,便点了点头:“跟上吧。”兴许还能派上用场呢。
    绵悫离开了正院,榻上本该沉睡着的谷杭却睁开了眼睛,她眼中满是绝望,“爷没有留下……”好不容易回府,爷没有留下陪她,而是去了辉发那拉氏院子。
    或许,爷并不会留宿,只是想听听琴曲,舒缓愁绪。
    “但是……他是怨我吧……”谷杭眼中的苦涩与伤痛浓得化不开,“他应该怨我,是我没有听他的话,执意要出去进香求子……”
    谷杭伸出颤抖的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了那把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即使在黑夜,那红宝石仍然在月光下闪烁着如血光的光彩,“这是阿玛给他外孙的见面礼……只可惜……”
    锋利的刀刃上流转着寒芒,“真是一把好刀……”
    谷杭握紧了匕首,合上眸子,刺了下去。
    天籁院。
    通明的灯火映着辉发那拉晏音那张不安的精致小脸蛋,“怎么会、怎么会……九门提督兵马围困承恩公府?!他们怎么敢在承恩公府造次?!”
    映着这句话,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他们当然敢!因为他们是奉了圣旨!!”
    “圣旨”二字彻底打破了辉发那拉晏音最后一丝幻想,她浑身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
    绵悫脸上冷凝,声音寒湛得宛若来自九幽:“是你让辉发那拉晏清盗取火器司连珠铳的!!”
    “不!!!”辉发那拉晏音分离摇头,她赶忙跪着膝行上前,含泪道:“妾身没有!妾身怎么敢?!是二哥一直不忿福晋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位子,所以才——”
    绵悫愤怒爆发了:“属于你的位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你们当初纠缠哀求皇额娘,本王连侧室之位都不可能给你!”
    这样的话一瞬间激起了辉发那拉晏音心底埋藏已久的忿意,“辉发那拉家是不够高贵!姑祖母又遭受先帝爷厌弃,所以皇后娘娘和爷便要悔弃当年的婚约?!”
    绵悫几乎要气疯了:“婚约?!哪里来的婚约?!庚帖何在?!文书何在?!当年皇额娘迫于继后之势,才不得已与辉发那拉家来往!但却从未说过定下婚事!是你们自视过高、自以为是!!”
    这样的嘲讽,让辉发那拉晏音涨红了脸,说到底,的确是没有真的定下婚约!有继后娘娘在,辉发那拉家也一直觉得,有娘娘做主,这是早晚的事儿!却不曾想,姑祖母后来竟险些遭到废黜,辉发那拉家也跟着一起败落。
    时移势易,阿玛才不只得放低身段,只求侧室之位!
    辉发那拉晏音眼中滑过沉痛的泪水,她重重磕头:“此事阿玛并不知情,一切罪责妾身一人承担,还请爷不要迁怒辉发那拉家!”
    绵悫冷冷道:“晚了!若怪只怪你阿玛养出你们这么一双孽子孽女!汗阿玛已经下旨,你二哥赐死!辉发那拉家褫夺爵位,悉数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辉发那拉晏音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不!阿玛是无辜的,你们怎么能……”
    绵悫愤怒地打断了辉发那拉氏的话:“无辜?!养子不教,纵容子女妄为!他哪里无辜了?!还有你,胆大包天,居然敢加害爷的嫡福晋和至亲骨肉!!你这个贱人!!”
    辉发那拉晏音眼中满是惶恐与愧悔,于愧悔中生出一抹毒恨:“为什么、为什么……她抢了我的位子,害得不得不为侧室,她深得爷爱重,而我却要饱受冷落!!这不公平!!”辉发那拉晏音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绵悫冷冷道:“别忘了,没人逼你为侧室!反倒是你自己恬不知耻缠上来!!你有什么资格怨恨?!”
    辉发那拉晏音呆滞住了,“恬不知耻?原来在爷心中,我竟是这种女人……”她的一腔爱慕,爷竟全然看不到。
    绵悫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幽暗的夜色,“好了,爷不想在这里跟一个贱妇耽误时间!”说着,绵悫扫了一眼旁边的赵嬷嬷:“送她上路!”
    赵嬷嬷应了一声“是”,她满脸狰狞地逼近辉发那拉氏——就是这个贱人,害死了福晋的二阿哥!!
    看着这宛若刽子手的赵嬷嬷,辉发那拉晏音眼中一片惊呼,她疾呼道:“不!我、我已经有了身孕了!!爷不能这么对我!”
    听得“身孕”二字,赵嬷嬷神色陡然一僵,这个贱人竟然有喜了?
    绵悫的眉心一簇,脸色却并未有半分缓和。
    辉发那拉晏演急忙爬到绵悫脚下,抓紧他的衣袍:“是真的!妾身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赵嬷嬷眼中滑过一丝凶狠,她疾呼道:“王爷千万不能相信她!她肯定是在说谎!”
    辉发那拉晏音毒恨地瞪了赵嬷嬷一眼,然后疾呼道:“妾身说的都是真的!王爷若是不信,可以立刻叫医官前来,一诊便知真假!”
    赵嬷嬷咬牙切齿,这个贱人既然敢这么说,可见是真的怀了王爷的血脉了!
    绵悫眼中滑过愤怒,三个月的身孕,也就是说辉发那拉氏早在谋划刺杀谷杭之前就有孕了,这个贱妇正是仗着有孕,所以竟敢谋害爷嫡福晋和嫡子!!
    绵悫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赵嬷嬷,送她上路!”
    辉发那拉晏音瞪圆了眸子,她捂着自己的小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妾身怀的可是您的亲骨肉啊!虎毒不食子啊!”
    第五九三章、绵悫丧妻
    辉发那拉晏音瞪圆了眸子,她捂着自己的小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妾身怀的可是您的亲骨肉啊!虎毒不食子啊!”
    绵悫毫无半分动容,他早已恨极了辉发那拉氏,岂会容许带有辉发那拉氏血统的孩子降生?!
    他直接狠狠一脚将辉发那拉氏踢开,冰冷的眼睛看着辉发那拉氏重重撞在沉重的花梨木屏风上。
    “动手!!”薄唇中吐出这两个冰冷的字。
    赵嬷嬷略犹豫了片刻,心道,就算王爷日后要算旧账,打不了抵上一条老命!辉发那拉氏若是不立刻处死,日后若是诞下儿子,保不齐王爷心软……那可真真要成为福晋的心头大患了!
    想到此,赵嬷嬷再不犹豫,她攥紧了白绫,冲上了前去,坚韧的白绫裹缠在辉发那拉氏雪白的脖子上,赵嬷嬷用尽全力狠狠勒着,一如她方才勒死纪氏那般。
    贱人,都去死!!
    辉发那拉氏奋力挣扎着,然而素来养尊处优的她又如何挣脱得了赵嬷嬷?越挣扎越难以呼吸,一张精致的脸蛋渐渐发红、发紫……她那双眸子瞪得滚圆,她伸长了手臂,伸向那个下令处死她的男人,眼中满是求生之念、满是哀求。
    然而,绵悫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温度,他就那样冷漠地看着辉发那拉氏一点点气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嬷嬷感觉到辉发那拉氏已经不再挣扎,这才松了手,去摸了摸鼻息,已经了无声息了。
    “王爷,侧福晋已经往生极乐了。”
    绵悫冷眼扫了一眼地上那具已经毫无气息的尸体,“安葬了吧。”
    说罢,再无半个字,绵悫拂袖而去,折返正院。
    房中一片静谧,琉璃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绵悫快步走到窗前,见床榻上的人沉静安睡着,他释然地笑了。
    绵悫忙握住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却意外感受到那只手……竟是如此冰凉。他忙要将手塞回被子里,掀开被角儿,却看到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绵悫瞳仁一缩,声音有些颤抖了:“谷杭?”
    他急忙去触摸脉搏,然而……没有丝毫跳动。
    绵悫急忙掀开华美的织金锦被,赫然瞧见,谷杭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大片的鲜血染湿了锦衾,鲜血的气味仿佛浓得化不开。
    一刀刺入心脏,呼吸脉搏全无,身子都已经冰凉了。
    “啊!!!”
    声嘶力竭的吼声响着慧郡王府。
    闪电划过的漆黑的夜空,霹雳声雷霆响彻,暴雨如注。
    盈玥是第二天早晨,才知晓谷杭死讯的,明明先前才救了下来,转瞬竟又自戕。
    “主子娘娘节哀!”陶嬷嬷连忙劝慰,“您还怀着身孕,不能过于悲痛。”
    盈玥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才二十一岁!”还那么年轻,竟这般想不开!
    只可怜了冯氏,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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