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昊垂下眼睑,沉默时将俊气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满脸委屈,又隐隐透着一股孩子气。
    花蛮儿见他这样子,不觉语气软了下来,说道:“你要是有事儿,姐姐能坐视不理么?就像现在这样,不是把姐姐也拉下水了么?做事情不能冲动,因为那样于事无补。只会更坏事。泽昊,你要尽量和他处好关系,然后让自己强大起来,等你自己能保护自己了,姐姐也就不需要这么操心了,明白么?”
    花泽昊从趴着的板凳上抬起眸来,狭长的狐狸眼夹带着几许恨意,几许坚定。
    他咬了咬唇,闷声道:“明白了,姐姐。以后我会让自己强大起来的,同时,我也会保护好姐姐的。”
    花蛮儿欣慰地笑笑:“能保护你自己,姐姐就很高兴了。你不用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不一会儿,花裘匆匆进宫,一见到这情景,都惊傻了,赶紧让几个家丁一起,把花泽昊搀扶回府,一边请太医去府里上药。
    另一方面,水莲叫了凤辇来,和梅仙一起,把花蛮儿抬上了辇。抬进了佛堂院子。院子两排都是厢房,她们就让花蛮儿在那儿休息。
    怜馨跑去请沈含笑过来,回来的时侯,看见了扔在墙角的食盒,顺便拾了回来。
    沈含笑带了个医女过来,就看了一眼,把纱帐遮了,让医女替花蛮儿用药。
    沈含笑听水莲说了事情的经过后,长叹一声:“皇后娘娘,你以后还是要教导一下小王爷才好。明知道陛下脾气不好,一点就着,就不要去煽风点火了。如今,陛下贵为天子,天子威严不容触犯。有些规矩还是该守的,背后说也不应该。”
    花蛮儿微微颌首:“多谢沈大人。本宫也是这么交待小王爷的,希望他能懂事。他才九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做事不计后果也是有的。只是陛下是他的兄长,唯一真正的亲人,却这么不能容人,本宫多少也很失望。本宫是再也不盼着他对本宫好了,可是对自己唯一的弟弟,本宫还是希望他能念在亲情上,多少包容些。”
    “诶——”沈含笑长叹。
    怜馨这时侯就把那食盒拿了出来,禀花蛮儿:“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其实还是想对娘娘好的。你看这食盒,里面全是你爱吃的……”
    怜馨把盖子打开,将食盒放低,给躺在榻上的花蛮儿看了一眼。
    花蛮儿一见,面露诧异:“这……”
    的确,里面全是她喜欢的菜肴。
    “这些菜色和昨天奴婢拿的那些,全是陛下让奴婢准备的。昨天的,陛下让奴婢送了。今天的,陛下先是让奴婢送,后来又反悔说自己要送。可是,刚才奴婢见这食盒扔在了墙角,怕是因为撞见小王爷辱骂他,生气起来就把食盒扔了吧。”
    怜馨拐着弯儿,尽心尽力替主子说话。
    花蛮儿看着食盒,心里五味杂呈。
    “哈哈,很好。看来陛下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嘛。皇后娘娘,你只要把姿态放软点,你和陛下的感情还是有救的。微臣劝娘娘一句,要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娘娘也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才行啊。”
    沈含笑意味深长地劝道:“陛下原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大男人,如今贵为天子,那面子自然更要处处维护。不过,只要他对皇后娘娘有心就好。若是有心,你徐徐善诱之,还是可以甜甜蜜蜜,永浴爱河的,哈哈哈——”
    沈含笑摇头晃脑,拈须长笑,一派逍遥淡然的样子,好像世间什么烦愁大事在他眼里只是等闲。
    花蛮儿白了他一眼:“沈大人说得容易,陛下有那么容易诱之,也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虐了自己六年。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源在于贵妃。倘若没有贵妃,或许还可以徐徐诱之。”
    “非也,非也——”沈含笑执意点醒花蛮儿,“世间情感本是变化无常,岂有永恒?陛下再爱贵妃娘娘,也是有一个从相识到喜欢的过程。既然可以从相识到喜欢,为什么不可以从不喜欢到喜欢呢?何况,娘娘扪心自问,你真的不喜欢陛下么?如果你喜欢,可有因为这喜欢而去努力过?如果没有,又怎知不可能办到呢?”
    花蛮儿听了这席话,渐渐陷入了沉思……
    逍遥王府。
    气冲冲回到府中的花泽昊越想越气,他趴在榻上接受太医的敷药,但脸上显示的并非痛苦的神情,而是愤怒。
    他待要再骂陛下,花裘连忙阻止,待太医敷了药,花裘送他出去之后,方才进来训道:“小王爷这是糊涂了。公开和陛下过不去,你是找死么?那皇后娘娘的心血就白费了,以后,莫再如此。”
    花泽昊长叹一声,道:“知道了,裘叔,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史翠芽坐在床畔,捋了捋花泽昊凌乱的发,心疼道:“咱们王府还是再多请几个人罢,请些护院什么的。”
    花裘白了史翠芽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那可是皇上,请护院顶个屁用。最重要的是小王爷的势力要强大起来,不能再让陛下小觑。”
    “嘭!”花泽昊用力一捶枕头,兴奋地撑起上身,狐狸眼晶晶亮地注视着花裘,“裘叔,你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本王就是这么想的。本王原就是小太子,可以争抢龙位来着,如今皇位给他坐,至少也得与他平起平坐吧。不行,裘叔,你要想想办法。本王也要更加刻苦用功的读书、练武才行。本王发誓一定要学会本领好好保护姐姐。”
    花裘按着花泽昊的肩膀,点头道:“嗯,你有这个志向就好。裘叔心里也很安慰。得空时我会跟你姐姐商量一下怎么办。只有你有实力了,陛下自然会忌惮你。单靠他同情或者期冀他顾念亲情是没有用的。”
    至那以后,花泽昊学会了低调,不再公开与厉慕寒唱反调,因为他不想要姐姐再为他挨一顿板子。
    花裘自知武功有限,于是私下广纳武林贤才,延请入王府教导花泽昊与花荣练武。
    花裘的儿子花荣与花泽昊同岁,两个小伙伴一起练武,一起读书,都十分用功,武功精进神速。
    逍遥王府也渐渐热闹起来。许多武林高手成了逍遥王府里的入幕之傧。
    这天,花裘依之前花蛮儿所言,半夜潜入丞相府找寻证据。
    他一身黑色劲衣,蒙着面,躲在暗处,一间间探寻,终于探得施洪昌书房所在。于是就趁黑夜悄悄潜入。
    书案抽屉、书架、花瓶里……
    一阵翻找,都找不到任何往来书信。此时,他开始就在书案桌面翻找,书案左边叠着两摞厚厚的书。
    他就在那堆书里找,才刚往下搬一本书,就发现底下一本搬不动了,一使劲,“哗”一声,后面整排书架突然往两边挪开,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正从心底泛出一阵惊喜,误打误撞莫非动到了开关。正想转身进去,突然从里面“嗖嗖嗖——”飞出一枚枚六角蒺黎暗器。
    花裘连忙闪身躲过。可是暗器如雨,到底还是有一枚射中胳膊。
    外面听到机关响动,骤然传来一片呐喊:“有刺客,抓刺客,抓刺客……”
    那当中最为沙哑的烟嗓,不就是施洪昌么?
    花裘只得放弃继续寻找,从窗户窜飞出去,跃上屋檐,在一片喊打喊杀中于屋顶窜飞。
    施洪昌抬头看见了,往上一指,高喊:“刺客在那儿,放箭!”
    霎时,侍卫们搭箭开弓,往上瞄准……
    花裘心里一慌,瞅准隔壁湘王夏子恺府,迅速飞掠过去,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夏子恺的府中。
    他料想,这施洪昌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得罪夏子恺吧?厉慕寒的舅兄,与厉慕寒、韩枫从小自有渊源,岂是施洪昌能轻易得罪的?
    果然,躲在墙角暗处的花裘听到施洪昌带着侍卫们在湘王府前要人。
    风|流倜傥的湘王去应门,一听原委,三言两语就把施洪昌打发了。
    那意思就是刺客不在他王府里,就算是在王府里,施洪昌也没权利搜查,去请过圣旨再来。并且在请过圣旨前,不允许他们在府前待着,否则,就要奏请圣上治他们蓄意骚挠之罪。
    待施洪昌撤走之后,夏子恺一转身就令人把王府关闭,而后走在院子当中朗声道:“无论你是谁,都马上给本王出来!否则的话,立刻喊施洪昌回来!”
    花裘一听,细思了一番夏子恺与施洪昌的渊源,便从暗处现身。
    “取下你的蒙面巾!”夏子恺命令。
    花裘依言而行,伸手缓缓扯下蒙面巾。
    “是你?”夏子恺略怔,甩开手里的象牙扇,潇洒地摇了摇,“你不是那个什么花裘?好端端的跑去施洪昌府里捣什么乱呢?说实话,否则没人帮你。本王敢打赌那个老奸巨滑的施洪昌肯定还在门外等着。”
    花裘低头思忖了一下,湘王因为妹妹夏芊芊的死,心里一定也恨厉栩庆和施洪昌。
    他将牙一咬,抬眸坚定地看着夏子恺,说出了栖霞案。
    夏子恺微微颌首,果然答应帮忙:“原来如此!这施洪昌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若非他总是在厉栩庆身边搧阴风点鬼火,本王的妹妹也不会死!好!花裘,本王就帮你和皇后娘娘这个忙。如果贵妃娘娘也有从发,本王也不会放过她!”
    “多谢王爷!”花裘毕恭毕敬道。
    “嗯,你先回去把伤养好,我们再想办法进丞相府,这一次,好好规划,务必一击即中。”夏子恺道。
    于是,在夏子恺的护航下,花裘平安回到了府中。
    翌日早朝,施洪昌就上奏昨夜有人潜入丞相府欲图行刺他,结果被暗器所伤。
    因为在现场拾得一块将军令牌,因此希望在场每个将军都亮了手臂检查,厉慕寒准奏。
    轮到花裘时,他心弦绷得紧紧的,好半晌伸不出手去,令施洪昌起疑,加倍催促。
    厉慕寒亦不耐烦了,令他亮出手臂。
    “哈哈哈——”夏子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为何发笑?”厉慕寒冷冷问道。
    夏子恺敛笑说道:“因为本王知道为何花将军不敢伸手,那是因为正巧他的胳膊也受伤了。他的胳膊受伤,是因为昨夜与本王切磋武艺。高手过招,本来就在空中飞来飞去,不小心落在丞相府,非要被说成刺客也实属无奈。”
    花裘闻言,也急忙拱手禀道:“正是。陛下,请明查。丞相总是与微臣过不去,是因为微臣是蛮夷人。他原本就与蛮夷有仇,更看不惯小王爷和皇后娘娘,所以迁怒微臣。”
    “正是,昨夜比武微臣也受伤了,请陛下查看!”
    说着,夏子恺大大方方亮出手臂给厉慕寒看。同时,花裘也果断地亮出伤臂。
    “你,你们本来就是串通一起的。昨夜,就是你湘王把花裘藏匿起来的。”施洪昌气得手指颤|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夏子恺和花裘吃了。
    夏子恺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吧,施大人,你说是有刺客闯入丞相府,被暗器所伤。假若真有其事,本王倒想问问施大人,平白无故为何会有刺客?是你做人太差,还是与人结下了梁子,被寻仇了?你的府中又为什么会有暗器机关?刺客是在哪里行刺?又是在哪里受伤?不如咱们去案发之地查看一番可好?”
    施洪昌霎时哑口无言,他小眼睛一转,立刻忍下了这口气。
    “罢了,陛下,这事微臣就看在湘王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了!只是希望那些有心之人,能好自为之,到此为止!”
    厉慕寒见施洪昌不追究,也就作罢。他未必看不出其中的微妙,然而这事到此,必定还有后续动作,厉慕寒决定以静伺动。
    花蛮儿从史翠芽那儿得知此事之后,召来花裘与夏子恺,密授一计,让他们依计行事。并给出了解除机关的方法。
    在那之后,花蛮儿加快抄经,不出三天,抄完了佛经,花蛮儿就回到霜云殿养伤。
    厉慕寒倒是习惯住在霜云殿,一直都不回本属于皇帝居住的上阳宫。
    所以,花蛮儿一回到霜云殿,就见到了厉慕寒。
    厉慕寒见到她回来,本能地直起背,挺直了腰杆,冷漠着俊脸,不发一语。
    花蛮儿本来也是高冷的人,可这次,当她见到厉慕寒时,却露出倾城一笑,桃腮笑厣,冷不丁让厉慕寒心里一个格登。
    他的喉结微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花蛮儿。
    “参见陛下!”她屈膝施礼的时侯依旧笑容可人。
    花蛮儿心里暗自嘀咕,原来自己要是愿意,也可能表演得这么好啊。
    “皇后请起——”厉慕寒的目光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
    花蛮儿却没有马上起来,反而道起歉来:“陛下宽宏大谅,不跟臣妾计较,臣妾实在心中愧。”
    厉慕寒冷笑:“看来皇后真是转性了,与平日的你真是不太一样了。你真的有愧么?愧在哪儿?”
    花蛮儿温婉道:“臣妾后来仔细想想,确实对陛下有诸多不敬之处。臣妾推搡陛下,皇弟辱骂陛下,皆是死罪!陛下这一顿板子,着实是轻罚了!故而说陛下是宽宏大谅!”
    “哦,爱妃请起!”厉慕寒闻言,脸色亦缓和下来,伸手将花蛮儿扶起。
    花蛮儿起身时,装作因伤不支倒在了厉慕寒怀里,又娇柔地唤了一句:“陛下……那食盒也是你送的是么?陛下果真也是关心臣妾的,臣妾岂能不感动?”
    娇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桃花眼也微睐出风|情万种。
    唉,能做到这份上,花蛮儿也是对自己醉了。
    厉慕寒果然吃这套,那直勾勾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紧她,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一个伸手拦腰一抱,顺势将她紧紧的贴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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