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昊瞬间眉飞色舞:“是啊,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武功确实精进了不少,况且,那苏小凤伤好了,也来这里帮我呢。她还把她们苏家的武功秘籍交给我,监督我练习——”
    “苏小凤是谁?”厉慕寒冷冽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刹那把姐弟俩聊天的热络冻结。
    有些人,天生就是负责场的。
    厉慕寒绝对是其中一个!
    “咳,”花泽昊瞟了皇兄一眼,轻飘飘答道,“赢禀陛下,就是那个带着姐姐出逃,然后被你打成重伤,不得不休养好几个月的小丫头。那天受了重创的可不仅她,还有姐姐,你这么快忘了呀——”
    蓦然重提此事,厉慕寒与花蛮儿的心都像被重锤锤了一下,谁会忘记那一次呢?那一次他们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花泽昊见气氛骤然凝结至冰点,就立刻转了话题,继续说下去:“反正她是我的小师姑,我也不怕告诉你,皇兄。我师从武林盟主苏凰羽,武功精近不少。你要是想见识下,咱们可以再单挑一回,我可不一定会输你了呢。”
    厉慕寒淡淡勾起嘴角:“早知道了。逍遥王府门庭若市,就在天子脚下。朕要是你知道,这把龙椅白坐了。”
    “你知道?”花泽昊也略为惊诧,狭长眼睑低垂,似笑非笑道,“那你不生气?”
    “犯不着!你就是一个小孩子,想学好本领,保护你姐姐,朕何必阻止你?”厉慕寒的态度写着一个大大的蔑视。
    花泽昊冷笑,厉慕寒就是厉慕寒,不予理睬并非大发仁慈,而是因为太骄傲自大,明知你搞鬼,也放任你去。
    哼,花泽昊嘴角噙着的冷笑一直没有消散。总有一天,皇兄会大吃一惊,他的搞鬼可不止厉慕寒所想的那么简单……
    花泽昊挑了下入鬓的剑眉,瞟了眼厉慕寒:“那多谢皇兄了,没想到皇兄还是挺包容臣弟的。”
    “言归正传吧……”厉慕寒不耐地饮了杯酒。
    花泽昊赶紧接下说:“反正我打赢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品尝胜利的喜悦,还没取下他的命,还没有攻进玄都,突然杀出来了一个程咬金——萧睿。”
    “萧睿究竟是谁?怎么没听说过?”花蛮儿皱眉问道。
    花泽昊长叹:“姐姐啊,记得几年前,我们住在玄都时,你每天忙着和萧锦琰想着怎么对付皇兄,而我每天都被太监带着在宫里玩耍。当时我就见过她了。她当时和我同龄。我们两个,算是玩得来。因为有她当小玩伴,所以,我才没有总去缠你,烦你。”
    “哦,”花蛮儿似是若有所悟但又困惑不解,“她的身份是……”
    “当时长公主的独生女,也就是萧锦琰姑姑的独生女,紫霞郡主萧睿。”花泽昊道。
    “原来如此,”花蛮儿恍然大悟,“我只道萧锦琰是独子,并不曾有妹妹,原来长公主的千金。”
    花泽昊微微颌首:“是的,姐姐,玄越皇族一向血脉凋敝,哪有什么皇亲国戚。自从皇帝和萧锦琰死后,长公主和驸马也相继去世,这个小郡主就跟着任袆生活,由任祎抚养。那日我正一枪刺中任袆,要将他挑下马,正是这个小郡主萧睿自城墙上射了我一箭,若非苏小凤救了我,只怕我已经一命呜呼。”
    “哦,”花蛮儿一听来了兴致,“这小郡主有这么厉害。”
    “是啊,我原来只道她与我年纪相仿,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有想到她武功那么高强,而且特别机灵。她打开城门与我对战,激战数百回合,居然不分上下。完了,她和我打了个照面,就,就……”说到这里,花泽昊俊脸突然现出了红晕,有点结巴了。
    “就看上你了?”冰雪聪明的花蛮儿大胆揣测。
    花泽昊无奈地咬唇:“嗯,真不知道这女娃怎么就那么大胆,跟萨国那个伊娃有得一比呢。她自报家门,阵前招亲,一点儿也不知羞。”
    “噗——”花蛮儿终于从方才那悲慽的情绪里彻底摆脱出来,璨然一笑,“弟弟你真是责怪她呢,还是心里偷着乐呢。”
    “哼,他肯定是心里偷着乐啊,”此时,苏小凤一撩营帐,突然窜了进来,“能见公主殿下——”
    苏小凤进来后,就对着花蛮儿屈膝行礼,随后横睨了厉慕寒一眼道:“陛下,原谅江湖人不懂朝廷礼节,就不见礼了,若要见礼,我立刻就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厉慕寒抬起冰眸,犀利地答道:“不必了,看在上次你被朕打那么惨的份上,没寻仇算你识相了,哪里还跟你一介草民见识?”
    苏小凤咬唇瞪着厉慕寒,花蛮儿连忙打岔:“好了,小凤,你来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把苏小凤拉到身边坐下。
    苏小凤睨着花泽昊道:“后来,那个小郡主一表白,把所有人都乐坏了。在所有将士们眼中,小王爷和小郡主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突然在阵前招亲,又是自个招的亲,谁不乐呢?”
    “可是,那个小郡主萧睿似乎在叛军中很有威望。大家笑过之后,却很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就连那个大将军任袆也毕恭毕敬。”苏小凤继续述说。
    “这是自然的,玄越皇室人丁凋敝,萧睿是硕果仅存的皇家血脉,岂能不推祟她?不听她号令?”花蛮儿淡淡道。
    “是的,但绝非仅于此,”苏小凤仓促地继续,“后来听他们说,若是叛军举事成功了,要让小郡主当女皇呢!”
    “女皇?”花蛮儿惊讶道,“当真听老百姓这么说?”
    “不完全是老百姓说的,”花泽昊插嘴道,“那些玄越降将也是这么说的。反正,我管她是不是女皇。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要嫁给我,还得看我娶不娶呢,长得那么丑,谁要?哼?”
    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白起眼来,又冷又酷,难怪小女孩都被他迷得团团转。
    花蛮儿抿住笑,问:“真长得丑么?”
    苏小凤没好气道:“哪里长得丑?就是年纪还小,没长开吧。反正和小王爷不配!”
    花蛮儿凤目微瞥向左边,又瞥向右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忍俊不住笑出来:“哈哈,本公主明白了。原来,我的昊儿真心长大了。不仅小丫头片子爱,连大姑娘也爱哦——”
    言毕,她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苏小凤。苏小凤的俏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底下。
    “公主殿下你说什么呢?”苏小凤扭捏着,侠女风范顿时不见了。
    花泽昊冷笑,不羁的神情像极了厉慕寒:“姐姐别说笑,我谁也不要!我最烦人死缠烂打了。她越追,我就越跑。萧睿这样拿着玄都来压迫我,我要是从了她,才见鬼了——”
    毕竟是亲兄弟,越长大越像,那忿恨难平的恼怒的酷劲也有了几分神似:“连番攻城攻不下,我正调了些武林高手从夷都赶来。擒贼先擒王,把这小丫头抓来,脱了裤子打板子,她受了惩罚,又羞了脸,大概就不会再吵着嫁给本王,那本王就可以趁势再把玄都平了,杀了任袆。”
    花蛮儿冷笑,回讥道:“是!好有魄力!那么,等你得胜凯旋回夷都时,你前脚刚走,人家后脚一定又跟着再兴兵举事!”
    花泽昊愣住。
    厉慕寒微微颌首:“正是!看来,这个小郡主才是叛军的首脑,也是玄越人心里的领袖。只有真正降服了她,才能降服所有玄越人。如今看来这个小郡主与昊儿幼时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小郡主匹配小王爷,倒也是门当户对。若能成就美满姻缘,那玄都之乱,就能兵不血刃,完美解决……”
    “住口!”花泽昊陡然喝止,气呼呼地站起来,指着厉慕寒道,“原以为你千里迢迢到兰泽古城请求姐姐原谅,又御驾亲征赶到这里救我,算得上良心大发现。可没有想到你才稍停几天,又要刚愎自用地胡乱指婚。难道平叛重要,臣弟的幸福就不重要了么?”
    厉慕寒憋了半天,总算把汹涌弋上的怒气平复了下去,他瞥了一眼花蛮儿,闷声道:“当然重要。所以,你不吃亏,小郡主并不难看,你们小时侯玩得来,一定性格方面还是颇为投契的,也门当户对,年龄相仿,这是一桩美事,不是么?”
    花蛮儿道:“我也觉得很合适,昊儿,你不妨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了,”花泽昊板着一张俊脸,第一次拂姐姐的意,“姐姐,我谁也不娶,谁也不要!小时侯玩得来是小时侯的事情了。我现在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但就是坚决不能娶她。”
    花蛮儿与厉慕寒对视一眼,都觉得花泽昊反应有些过度。
    “昊儿——”
    “姐姐,你不要再逼我了。你不是一直说我还小么?我确实还小。你看我做的这些荒唐事儿,不是刚惹你生气么?你瞧你还用马鞭抽我呢。就我这样的,能成亲么?我过两天才十二岁呢,着什么急呀!”
    花泽昊扯着花蛮儿的袖管晃了晃,像小时侯那样对着花蛮儿撒娇,花蛮儿瞬间招架不住了。
    这个弟弟打一出生,她就疼他疼到大,能见得他撒娇么?
    “这——”花蛮扭头看向厉慕寒,“既是这样,就算了,另觅良策!”
    厉慕寒灼灼地盯着花泽昊扯着花蛮儿袖管的手,骤然觉得有些扎眼:“不!不能任性。玄越若想长治久安,联姻最好,一劳永逸!昊儿,你的年纪差不多了,现时少年十三岁成亲者比比皆是,过两天正好是你生辰,就为你订亲,订完亲后,再过一年成亲,有什么问题。正好这一年期间,你可以好好的和小郡主相处,彼此了解,真要处不好再说?”
    “真要处不好再说,你允许人家说么?”花泽昊毫不客气地反驳,他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皇兄你是天子,当然是你说了算。可是,皇兄不觉得耻辱么?为了安抚萨国,你把韩枫送去和亲,结果就是一整出悲剧;如今,你为了安抚玄越,就听我这么一说,连小郡主的面都没见过,你就把她许配给我。你不觉得你这个天子当得太憋屈了么?”
    他的讽刺就像一把剑,正中刺在厉慕寒心上。
    虽然厉慕寒从未惧怕过什么,不管是韩枫还是花泽昊,最终促使他和亲的想法是因为花蛮儿,但心里依旧感到难受。
    “好!待明日就由朕亲自去会会这个小郡主再说!”他冷峻的面孔看不出内心的波澜,“长兄如父,若是朕觉得合适,自然能替你做这个主!到时侯,容不得你抗旨!”
    花泽昊气呼呼道:“可人家就是不出城!这几天,不管如何叫骂,就是不出城!非得等我答应她亲事,她才肯出来一见!”
    厉慕寒霍然立起,冷着脸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明天朕自有主意!”
    他撂了话后,也不再吃饭,就走了出去,令士兵领去帐篷休息。
    那士兵哪里敢不听,甚至几个守侯在外面将领都立刻围上来,听侯陛下发落。厉慕寒却什么话都不想跟他们说,只是一味跟着领路的士兵走。
    帅帐内,花蛮儿随意吃了点饭菜,至八分饱,她也就停筷了。
    花泽昊一直在她耳边神叨叨:“姐姐,你必须阻止皇兄的这种行为。他现在求着你,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所以,你快点儿,快点儿去阻止吧。你别把你弟弟往火坑里推啊!”
    “阻止什么呢?他说得并没有错!明天先见一见面吧。姐姐也想同那个小丫头见见面。姐姐对她很好奇,这么小的小女孩究竟何方神圣,就敢阵前招亲?我想她的本事应该不小,否则,也不能让叛军里所有人包括任袆都服从她的领导。光凭这两点,本公主认为她绝对有资格嫁给你!”
    花蛮儿漫不经心喝着酒,漫不经心微笑着。
    “再说,他不是也说过了么?你们年纪尚小,假若她合适你,可以先答允订亲,相处看看,待满了十三岁再成亲。届时,你若还是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们,做主退亲就是。但这事,明天自然要和人家说明白,以免到时侯要退亲她不肯。”
    “你放心,姐姐不会胡乱替你作主的,虽是为了玄越百姓更加安心地服从天子管束,但是若这事处理不好,以后更添乱,所以什么话都敞开讲自然更好一些。”
    花蛮儿温柔地安慰着花泽昊,自以为替花泽昊想妥了一切。
    但花泽昊却越听越烦躁,突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饮着。
    “哼,公主殿下,你们姐弟俩叙旧便是,小凤也告退了。”苏小凤悻悻然站了起来,也未待花蛮儿回答,就撩起帐帘出去了。
    花蛮儿扭头看去,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里明白苏小凤的心思。可是一则她大了花泽昊五岁,二则花蛮儿也明白花泽昊对她根本无意。因此,她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假装不知道了。
    “姐姐,我不要纳妃,真的不要。订亲也不要,姐姐,你跟陛下说,我不要——”花泽昊把酒灌猛了,咳了好几声。
    他把头直接搁在花蛮儿的肩上撒娇,就像小时侯一样。
    尽管现在人高马大的他必须斜倾着身子才能倚靠得妥贴,他也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来。而花蛮儿也习惯性地将手抬起来,抚了抚他的脸颊。
    “快别胡闹了。我也要早点休息,这一路风|尘仆仆,我也累了。等明天我亲眼见过那位小郡主再说吧。真要是人品不过关,她再想嫁,我也不会答应的。毕竟,武力镇压,战争解决,我们也占尽优势,什么都不用怕。”
    “只不过,厉慕寒说得对,若要长治久安,和亲方式是要长久一点。往后,有了你这个驸马爷关照,谁敢再欺负玄越人呢?这对于两国百姓来说,都是好事。若你也能喜欢上她,岂非一举两得么?”
    花蛮儿话音刚落,花泽昊又不依了。
    “唔——不要!”他将头往花蛮儿怀里钻,“我不要喜欢别人,我就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姐姐不要离开昊儿就可以了。”
    他骤然紧紧环抱住花蛮儿,脑袋正好拱在了两处耸立峰峦间,花蛮儿骤然心跳莫名加速。
    那有力的臂膀,陡然浊滞的气息,都说明了花泽昊已经不是小花泽昊了。他已经长成少年郎了。一个被大姑娘和小丫头们都倾心爱慕的少年郎了。
    所以,这样的姿势,这样紧密的拥抱,似乎都不适宜再做了。
    “昊儿,起来,你醉了,姐姐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陛下要叫阵,咱们也要休息够啊。”花蛮儿推搡着他。
    花泽昊只是四分醉,六分醒,可是一赖在花蛮儿软腻清香的怀里,就再也舍不得放开。花蛮儿越是推搡他,他越是搂得死紧。
    鼻翼下,清清幽香徐徐传来,这究竟是女人的体香,还是花蛮儿的发香,都不知道,但反正好闻极了。他暗自汲取着,贪婪的汲取着,怎么也不肯放开她。
    “昊儿——”花蛮儿见他这样,推得更用力些。
    花泽昊却反而索性将她抱进怀里:“不要走,不要离开昊儿,姐姐,昊儿需要你,不要走——”
    “昊儿你真是醉了——”花蛮儿陡然脸红了一下。
    因为这般被紧拥的感觉再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拥抱了,尽管花蛮儿知道自己整整大了花泽昊十岁,知道花泽昊现在年纪很小,连方才厉慕寒所说的话都有点听不懂,但是这高大的身体,邪魅的美貌,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当小朋友看待。
    “姐姐,晚上陪昊儿一起睡好不好,昊儿要跟你说说话。”花泽昊很自然地撒娇要求着。
    从小时侯起,他无数次这么要求过,花蛮儿每次都能满足他的要求。但这一次,花蛮儿想都不想立刻拒绝了:“不可以,昊儿。我要回去了。”
    她用力推开他,同时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她并没有注意到花泽昊在她用力一推之下,额头猛地碰到了桌角,疼得他龇牙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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