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当做没听到,一心一意地品茶。
    刘安眉头稍稍拧了拧,这容王还真是软硬不吃,说是要送儿子尽快入京,却又迟迟不说什么时候出发。他奉皇命而来,为的就是让容玦尽早入京。
    容玦作为容绪唯一的儿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容王,可是当今却有三个儿子,除了三皇子齐深的母妃安贵人是宫女出身,大皇子齐澜和二皇子齐波母族家世旗鼓相当,随着两位皇子渐渐长成,朝堂斗争也逐渐激烈。这个时候,守着大齐国门的容王偏向哪一边就很重要了。
    因着容王之位太过重要,每一代的容王世子都应该在继位之前进京与诸位皇子共同在国子监读书。
    这不仅仅是要让每一代的容王和皇帝打好关系,更是因为对帝王的忠诚要从小抓起。
    不过到了容绪这儿便没有了,上一代容王,也就是容玦他爷爷,在云关外战死,彼时容绪还未去定京,这下干脆就不去了,直接接任,故而容绪对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同熙帝也不是很熟。
    对于他的圣旨,有时候更是当放屁一样,毕恭毕敬地接下圣旨,回头就当什么没发生过。
    偏偏同熙帝还不能对容绪如何。
    容玦进京这事能一直拖着就是因为容绪不太愿意搭理同熙帝。
    容绪自觉他们容王府世子无需进京也会效忠下一任皇帝,实在不愿意卷入夺嫡之争,可他越推脱,同熙帝越不放心。
    刘安出京之前,同熙帝命他一定要将容玦带入定京,否则他也不用回去了。
    容绪不搭理刘安,他也得拼命找话,将话题拐到容玦身上:“说起来,咱家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世子殿下呢。咱家来之前就听云州百姓说,世子殿下活跃好动,乃是云州的……的……”
    他绞尽脑汁,硬是没想到有什么词可以将容玦的蛮横霸道美化一番。
    容绪悠悠喝着茶,看他在那边自找自话。
    容玦的骑射武功是他亲自教授的,他儿子什么样他会不知道?
    茶盏见底,容绪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来容玦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这几日因着刘安的到来,他也就将容玦拘了起来,别让他撞到刘安。今日他在正厅招待刘安,容玦坐不住定会溜出去。
    刘安干巴巴地说了一堆,见容绪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免带了几分火气:“容王殿下,莫非您不愿意送世子殿下入京?”
    “不敢。”容绪还是不紧不慢的神色,他自认忠义从无反心,可是同熙帝却不相信,更何况,随着匈奴这几年人口的增多……
    容玦是肯定要入京的,只是在这之前要先谈妥条件,这也是容绪一直拖着的原因,直愣愣地将容玦送入定京,他不放心。
    容绪道:“国子监乃是大齐的最高学府,里面都是当世大儒,我儿去那里读书定能受到熏陶。”
    刘安轻哼了一声,容王府位于漠北,因要抵御匈奴,故而每一代容王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于书画一道却是平平,肃杀严寒的漠北和歌舞升平的定京城完全是两个样子。容玦要是去了国子监读书,说不好还能改变一下,沾染一点文人气息。
    “阿玦去了校场,想来也快回来了。”容绪缓缓道,“本王只是担心,阿玦从小便是跋扈骄横的性子,这定京城一片树叶掉下来能砸到三个皇亲国戚,若是阿玦在定京闯了祸,本王远在漠北,鞭长莫及,这可如何是好?”
    刘安起身一拜,道:“还请殿下放心,既然是陛下要世子前往定京读书的,定然会护他周全。世子殿下有何事自可去信给您,更何况,想来您也是要回定京述职的,父子到时也能再见。”
    也就是说,在定京,同熙帝就是容玦的靠山了,有什么事,容绪也大可进京,将容玦接走。
    同熙帝都如此退让了,容绪再不应下来就是傻。
    两人又闲聊一会,下边人来报,世子和谢流从校场回来了。
    谢流,容王府第一幕僚,曾经的探花郎,在殿试过后婉拒同熙帝的任命,毅然回到漠北。
    当年谢流参与殿试,刘安也在场,至今记得谢流说他参与科举的原因乃是不愿意让人看低了漠北,认为他们这里都是武夫,只会逞匹夫之勇。
    刘安垂下眼,不能怪同熙帝对漠北的忌惮防范,这已经是国中国了,容王府在漠北树大根深,百姓只闻云州容王却不知大齐定京。
    容玦和谢流一进来,刘安便起身道:“世子殿下,咱家奉陛下皇命,来接您前往定京。”
    “接?”容玦原本是打算当看不见的,没想到刘安先打招呼,他也不能装了,只是刘安这用词有点意思。
    “漠北才是我家。”容玦问道,“什么时候去定京也是你说了算?”
    一旁的谢流闻言看向容绪。
    容绪道:“阿玦入京定然是要细细准备一番。”
    看来是松口了。
    谢流笑道:“想来刘公公来了漠北以后,为公务奔走还没有细细游览过云州吧。遥想当年,学生于金銮殿上殿试,还蒙过刘公公的照顾,今日学生做东,请公公游一趟云州如何?”
    刘安心中一动。
    云州作为漠北最繁华的城市,云州的商贸极其发达,往来客商极多,商品琳琅满目。
    要知道,开国之初的漠北千里荒漠,寸草不生,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穷得叮当响。第一代容王拿到“漠北一切事务由容王府自理”这道不负责任的圣旨,气得当场一拳砸了容王府的大门。
    因为穷,那时的容王府没有现在的气派,就是个简陋的小院落,容王一怒之下,容王府的大门就没了,又因为实在是太穷,这门一时半会还没法补上。
    当天晚上,容王硬是憋着在冷风穿堂而过的容王府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爬起来绕着院子跑到满身是汗,召集属下开了会,与会的下属积极献策,建议奖励耕战,提出“工商皆本”,适当提高商人地位。经过几代容王的努力经营,终将是将漠北十三州都发展了起来,其中以云州为最,已成了漠北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有“漠北定京”之称。
    漠北苦寒,却出产定京城贵人喜爱的皮货,刘安早在出京之前,就私下得了不少嘱咐,让他带回一些。
    当下也不推辞,道了一声有劳便跟着走了。
    容绪看着还是一团的儿子,叹道:“儿啊,这回真是拖不下去了,爹爹只能忍痛送你去定京了。”
    容玦看着他,问道:“我能带乌骓去吗?”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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