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城发现其中一个人的五官好像比绝大多数的华国人更加深邃一些,就小声问谢广平,“谢哥认识他们吗?看着有点像外国人。”
    “应该不是纯种外国人,”谢广平很有经验的摇摇头,“感觉有点像北欧和亚洲人的混血。”
    几个人在看那两个保镖,对方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对视一眼就并肩往这边走来。
    谢广平净身高一米八五,身材匀称有型,走在华国的大街上也算十分出众,可跟这两个人比起来竟足足小了一圈的样子。更别提女性身材的顾陌城,还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们的脸。
    显然那两个人十分满意此刻相差悬殊的身材对比,齐齐大笑起来,虽然一句话没说,可那种得意和不屑却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谢广平就低声操了一句,面无表情的问:“既然要合作了,当然要相互了解,切磋一下?”
    那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再次轰然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人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串英语。
    在场几个人都听得懂,就是说他不自量力,又很瞧不上顾陌城和井溶,觉得完全就是孩子来玩,到头来还得依靠他们保护云云。
    谢广平冷笑一声:“在华国的地盘上,给我老老实实的说人话!”
    装他娘的什么大头蒜呢?!来之前他可都问了,这些人都会讲普通话,现在又在这里装逼,什么玩意儿!
    两个保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疑似混血的那个恶狠狠地上前,他的同伴却抢先一步说道:“小子,不要太猖狂,现在残了的话,等会儿没钱分了。”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谢广平跟他们比划就肯定会输,而且一定会输的很惨。
    顾陌城和井溶听得直皱眉,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太猖狂了。
    谢广平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去旁边摆开架势,然后勾勾指头,“来吧,陪你老爹我玩玩!”
    两次见面以来,谢广平给顾陌城他们的感觉都是一个失意而坚强的独行侠,虽然命运不公,可他却依旧充满干劲,为人豪爽有分寸,哪儿说过什么“你爹我”这样挑衅的话?
    要不是气氛紧绷,顾陌城简直要扑哧笑出来,好不容易忍住了才对井溶小声道:“谢哥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井溶笑了笑,指指场上,“看着吧,有人要挨揍了。”
    谢广平不是那种会因为三言两语的不敬就丧失理智的人,他既然敢出手,就肯定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会赢。
    说话间,那个混血儿已经跟谢广平打在一起,招数不敢说多么华丽,可拳拳到肉,看的人心惊胆战,十分过瘾。
    谢广平的动作明显要比对方灵活很多,基本上每次都是他能打得到对方,可对方不一定能碰到他。
    这种情况明显是最让人抓狂的,尤其在还有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
    丢人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攻击落空所消耗的体能无疑是巨大的,带来的影响也远比击中之后所造成的反作用力强得多。
    很快的,那个混血儿就渐渐沉不住气了,不顾同伴在场边的喊话涨红了脸,动作越发急躁,脚下也破绽百出。
    他的攻击技能都是在实战中演练出来的,从头到尾凭借的都是本能,而没有一点招数和套路。现在他的心理战线一崩溃,整个人就乱了。
    谢广平知道跟这种人好声好气的说话完全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把他们彻底打服了,打得没脾气,不然以后先能把自己气死。
    想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腿微微一晃,看着好像踩空要摔倒的样子,对方果然上当。
    混血儿大吼一声,抬肘就朝谢广平的太阳穴击来,动作十分凌厉。如果这下打中了,谢广平不死也得残,更别提接受什么任务了。
    闻讯赶来的周宁跟众人齐齐惊呼出声,想喊停却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场外抱着胳膊看好戏的另一个保镖脸上已经露出了阴险的笑,笑着笑着又把算计的眼神看向井溶和顾陌城,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然而一切变故只发生在瞬间。
    就见原本要摔倒的谢广平突然单臂撑地来了个空翻,整个人几乎抡成风车,两条肌肉结实的长腿一前一后,狠狠踢中对手的脑袋。
    那人一击不成本就有些趔趄,一看谢广平的反应就暗叫不好,可重心不稳的他却完全来不及还手,匆忙间只好本能的抱头,希望能硬扛下来,然后再狠狠地反击。
    然而谢广平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来死里逃生可不敢指望他天煞孤星的命格,两腿下去就把对手直接踢飞了,落在地上半天没哼一声。
    稳稳落地的谢广平没有立刻放松警惕,站在原地以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等了老半天,却发现对手还撅着腚趴着没动静,这才意识到对方给自己踢晕了。
    “呸,”他很是不屑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刚热身呢!”
    这话可真是太刺耳了,剩下的那个保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快步走到同伴那边往他脸上拍了几下。
    谢广平一脸无辜的摊摊手,显得很是无奈,“唉,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抗打。”
    不说还好,刚悠悠转醒的混血儿听见这话脸都憋紫了,嗷嗷叫着就要爬起来往这边冲,到底是他的同伴略有些城府,一把将他拉住了,“杰克,不要冲动。”
    仅仅是一句话,竟然就把青筋暴起的杰克给安抚住了,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不浅呀。
    谢广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面上却还是那种大咧咧的笑,“对呀杰克,你还是听露丝的话,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等会儿没钱分。”
    这可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旁边好多人都笑出声来,杰克脸上简直像开了染料铺子一样丰富多彩,难得另一个人竟然还忍得住,只是冷笑道:“多谢提醒,不过也希望谢先生小心,总是天有不测风云的不是吗?”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谢广平浑不在意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二位经验丰富可能不大在意,不过我还是头一次接这种类型的活,当然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也就是说出错的往往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练人士,可谢广平却说他自己是个新人,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脸诅咒了。
    几个人不欢而散,就第一次见面来说,实在算不上友好。
    想起杰克他们进帐篷之前凶神恶煞的怨毒眼神,周宁不禁有些忧心忡忡,“谢先生,他们会不会对你不利?”
    顾陌城和井溶也有这种担心。
    经过刚才的风波之后,他们两波人的矛盾和冲突就立刻被搬到了表面上,连最起码的伪装的和平都没有了,后面即便发生什么事也不足为怪。
    “放心好了,”谢广平胸有成竹的说,“他们肯定会对我不利的。”
    顾陌城井溶周宁:“……”
    所以这种事很值得得意吗?
    见他们这种反应,谢广平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之后才解释用意。
    “你们也看见了,他们两个其实一开始就没抱着和平相处、精诚合作的心思来,我们这边再如何忍气吞声的退让也无济于事,只能让他们变本加厉。”
    “与其维持表面和平,让自己心里不痛快的同时还要花费心思抵挡可能存在的危险,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这种虚假和平打破,反而更有利于专注精神。”
    对谢广平这种常年行走在边缘的特殊行业的人来说,放在明面的敌人总比藏在暗处的要好对付的多。
    再说了,出任务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全身心的应付危险有时候都难免手忙脚乱,他哪来的那个闲功夫再去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一直以来他的处事原则都非常明确,简单粗暴而高效:
    处的来的就处,处不来的立刻散伙,暂时散不了伙的就直接翻脸!
    有本事正面刚啊,没在怕的!
    现在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其实我到比较喜欢他们这种性子,至少什么心思都写在明面上,比那些玩心眼的要好对付得多。”
    “这倒也是。”井溶点点头。
    周宁也赞同他的说法,做事情最怕的不就是敌暗我明吗?真遇到这种情况了,很有可能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一码归一码,感慨完了的周宁难免又有点担忧,“几位直接这么撕破脸,后期行动过程中难免也有冲突,那要是”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谢广平胸有成竹的说,“这两个人虽然心胸狭隘了点,但基本职业道德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闯出这么大的名头,即便他们看我不顺眼也不会在关键时候动手,更不会置你们的测绘员于不顾,顶多就是事成之后往回走的路上可能会对我下手罢了。”
    除非那种大奸大恶的人渣,不然绝大部分人身上总能发掘出一点闪光点的,那两个保镖也不例外。
    周宁走后,顾陌城难免十分担忧。
    对周宁这些人来说,完成任务当然是放在首位的;可对他们而言,当然是保住自家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那两个保镖真像谢广平推测的那样置他于死地,任务完成了又有什么用?
    眼下明显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要永远留在这儿了,素来沉稳的井溶也不禁面色凝重。
    “刚才我们都看到了,他们不仅有冷兵器,而且还有枪,如果想要暗算你的话并不难。”
    谁知谢广平却嘿嘿一笑,“你们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混的,之前还碰到过比这两个更混蛋的人渣,可最后活的还不是我?应付突发状况的保命手段,我还是有几样的,放心吧。”
    谢广平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即很生硬的转移了,“对了,你们还记得之前胡云的亲戚,那苏家的事儿吗?”
    顾陌城和井溶点头,“当然记得。”
    博物馆给的感谢信和捐赠证明还在家里摆着呢!
    谢广平张口丢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来,“大概一个月之前,老苏被抓了。”
    “有人举报?是谁?”井溶问道。
    苏通瞧着老实憨厚,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好欺负,实际上城府很深,这么多年下来手脚都擦得很干净,几乎没有蛛丝马迹可寻,想要抓他谈何容易?
    “被人举报了,”谢广平说,“提供了很多有利的证据,估计得是最高一档,得判十年。”
    证据?!
    顾陌城忙问道:“是内部人举报的?难不成是胡老板?”
    胡云性情耿直,原则性极强,而且处事果决,因为苦劝不成而不得不大义灭亲……也不是不可能。
    “是个你们绝对猜不到的人,”说起这事儿来,谢广平也十分唏嘘,“他老婆周婉。”
    “周婉?!”
    顾陌城和井溶果然也都惊讶万分,这可真是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顾陌城呆了半天,喃喃道:“记得上次见他们的时候,夫妻两个的感情不错呀,怎么说举报就举报了,这可不是过家家。”
    倒是井溶很快就想通了。
    那夫妻两个人的感情是不错,可在对待儿子的态度上明显有区别。
    苏通虽然担心儿子,可显而易见更重视家中的珍宝和事业,在明知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竟然还想着跟医生讨价还价!并且知道真相后也执迷不悟,没有丝毫要悔改的意思。
    反观周婉,自始至终最担心的只是儿子,更没有丈夫那种治病嫌贵的态度,完全是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非常有意思,周婉并不像一般的女人那么柔弱,虽然后面因为伤心过度而起不了床,但在夫妻关系里确一定程度上占据主导地位,比如说几次苏通因为代价过高而流露出不情愿的样子时,都是她当机立断处理的,非常干脆利落。
    这种情况至少能够证明两个问题:
    第一,周婉本人在那个家里地位颇高,有很大的发言权。
    第二,她是个真正疼爱儿子的好母亲。
    第三,她跟丈夫有不同程度的分歧。
    那么在这种前提下,面对因为丈夫的固执而彻底毁掉的儿子,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做出什么事都不为怪。
    几个人沉默半天,顾陌城忽然问:“那周婉呢?这么多年下来,她不可能对家里的事情一点不知情,甚至很有可能也参与其中,她举报了苏通之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苏通明显是违法犯罪,而周婉这个枕边人一直知情不报,甚至提供很大程度上的便利和协助,少说也是个从犯。
    谢广平嗯了声,“确实她也下水了,不过因为只是从犯,而且举报有功,态度又好,肯定能酌情减刑。进去之后表现的好的话,过两年也就出来了。”
    顾陌城听后一时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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