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十分潇洒,光看背影倒真有几分孤狼的高傲。
    顾陌城和井溶也面面相觑,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个孤狼还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一直等到孤狼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谢广平这才放松下来,然后摸着下巴,很有点遗憾的说:“这人倒挺有趣。”
    顾陌城也跟着他往空荡荡的山脚看了两眼,笑着道:“既然这么有趣,你们不如组个队啊!”
    事情终于结束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也好像瞬间消失,她也才有心思开玩笑。
    “你可饶了我吧!”谢广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趁她不注意用力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呢!”
    顾陌城哇的一声抱着头跳开,跑到井溶身边哭唧唧的说:“师兄,我要洗头!”
    井溶失笑,“走,我们回家。”
    第九十二章
    原本谢广平阳光灿烂的,顾陌城给他把脉的时候也觉得可能除了有些过度疲惫之外并没什么大问题,再就是有不少软组织挫伤,应该不太严重。结果等下山的车子走到约莫三分之一的位置,被路上的石头颠了一下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点点白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他脸上的冷汗效果就可以媲美刚洗完脸,可饶是这么着,他还是笑嘻嘻的对顾陌城说:“劳烦能帮忙给我做个固定吗?我觉得自己可能肋骨骨裂了。”
    顾陌城、井溶:“?!!”
    正在开车的司机差点就一脚踩错了油门。
    经过检查之后,顾陌城也初步确认确实是骨裂,不过还是坚持带他去医院拍了个片子,于是吼声响彻天际。
    “你分明知道自己可能骨裂,甚至是直接骨折,为什么要隐瞒情况?!还自己以为没事,你怎么不以为能上天?”
    如果伤者不主动说,单纯通过把脉是很难发现这一点的,再加上谢广平出来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活蹦乱跳的,她又不方便把人细细密密的摸遍全身,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谢广平给她吼得没脾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在听到让他跟着回家时,还是强硬的拒绝了。
    “这次只是小毛病,随便养养就好了,怎么好再去打扰你们?”他笑了笑,甚至破天荒非常麻利的办了住院手续。
    他笑的越灿烂,顾陌城就觉得这人越惨,可偏偏又不好说出来,憋了半天才问:“你不去跟我师父聊聊天了?”
    谢广平摇摇头,又笑,“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估计他过得差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顾陌城和井溶走的时候,谢广平借口要等医生过来查房没去送他们,看上去特别洒脱特别没心没肺,可等两个人下楼,本能的抬头朝上看去时,却看见了窗口那里飞快退走的人影。
    回家的路上,顾陌城一直没说话,井溶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就伸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在担心?”
    谢广平此人实在没的说,天性爽朗乐观,要不这么着的话估计都活不到现在,难得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依旧心性坚定、正直,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就算没有师父秦峦那一层关系,井溶也觉得自己能跟他成为朋友。
    所以这会儿不光顾陌城担心,井溶自己心里也有点放不下。
    顾陌城果然点了头,又微微叹了口气,说:“师兄,你说他不跟我们回家,是不是担心连累我们?”
    井溶看了看她脖子上挂的玉坠子,默认了。
    毕竟天煞孤星的命格威力太大,过去这么多年里跟谢广平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基本上都死绝了,如今他意外跟原本关系一般的秦峦和他的两个徒弟成了朋友,难免又要担心。
    人天生就是群居动物,很少有人天性爱孤单,就算有,谢广平也绝不是。
    可他偏偏就只能孑然一身。
    没人能够体会那种眼睁睁看着父母、师长、恋人接连离自己而去,可他却一点儿法子也没有的那种痛苦;更没人能想象终于有一天,他愕然得知造成这所有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自己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你爱他们,所以害死了他们……
    世上还会有比这更沉痛的悲剧吗?
    顾陌城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故事,小时候师父给她讲过的雪孩子的故事,雪孩子想要陪伴赋予自己生命的小朋友,可当它踏入房间的瞬间,就注定了消亡的结局。
    小的时候不懂,只觉得很感动,但现在想来那似乎更像是一出悲剧:雪孩子可怜,那个小朋友更甚,因为他给了雪孩子生命,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彻底消散,何其悲凉?
    谢广平本质上是个很热情很开朗的人,他喜欢跟人交往,喜欢家人朋友欢聚一堂,可从很久之前,这些都只能存在于记忆和想象之中,再也没办法真正属于他了。
    谁都能看出,他很享受跟这师徒三人在一起的时光,这份享受里面可能不仅仅是友情,一定程度上甚至掺杂了他对于亲情的向往,可恰恰是因为这样,他就更加不能太靠近。
    从西南重回望燕台,就好像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重新跳回大染缸一样,下飞机的一瞬间,各色消息八卦都失控一般汹涌扑来。
    什么“沈霁公开宣布即将荣升奶爸,喜极而泣”“崇义生日会筹办工作如火如荼”“董博解约事件再次发酵”“宛然与卢、谢三人关系扑朔迷离”“新生代小花与某导演深夜谈心”等等,粗粗算来,里面的主人公竟有大半是他们认识甚至是熟悉的。
    刚一到家,崇义就把顾陌城抱了个满怀,又捧着脸仔仔细细瞅了半天,边看边心疼的嚷“瘦了瘦了”“黑了黑了”。
    顾陌城啼笑皆非,“我才出去一个星期啊,哪有那么夸张。”
    “足足八天!”崇义认真纠正道,“一个多星期,四舍五入那就是半个月。”
    顾陌城忽然就理解了之前网上流行过的那些段子,什么亲妈喊十点该睡觉了,结果你出去一看其实才九点零五一样。
    崇义又问了他们过去几天的经历,听得一惊一乍的,说完全可以拿来拍电影了。
    要放在以前,绝对是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些事的,可现在?
    不光是顾陌城觉得下山之后自己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崇义也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尤其是原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是摇摇欲坠……
    “我刚打电话跟你师父说了,他高兴得很,说后天就回来。”崇义笑道。
    “他不是在剧组?这么来回跑好吗?”顾陌城有点担心,生怕因为自己耽搁了吴导的事儿。
    “他本就是客串,统共也没几天戏份,先拍后拍倒没什么影响,”崇义对这方面的事情门儿清,就解释说,“本来待在那里也是自己觉得有意思,最多过两天再回去也就行了。”
    顾陌城这才放下心来。
    稍后又说起沈霁公开要当奶爸的消息,崇义也是感慨万千,“他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如愿以偿,我也替他们高兴。说来这事儿还得好好谢谢你们。”
    说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当年井溶跟沈霁以两个陌生人的关系互惠互利,正式开启了这段友谊,并让双方的事业都实现了大跨步;之后井溶再次帮沈霁度过一次大危机,而顾陌城又顺便帮他们夫妻圆了一个天大的心愿,沈霁又阴差阳错帮她父女团圆……
    可以说只要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没接上,他们也都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井溶笑说:“他瞒得倒是掩饰,这都五六个月了吧?”
    崇义点点头,“要不是老沈最近要忙活片子后期剪辑和上映、参赛的事儿,这会儿早带着嫂子出去度假去了。”
    当时是六月份出的消息,现在都十月下旬了,要不是肚子瞒不住,估计沈霁都想等太太进产房才公开呢。
    沈霁名气大,连带着太太都是名人,走到哪儿都被人偷拍甚至是跟踪,真是不胜其烦。这两年好不容易消停点了,要是再爆出类似于“铁树开花”这样的新闻,那些人不疯了才怪,想安心养胎绝对不可能。
    而事实也证明了沈霁的担忧并非自作多情,被拍到他亲自陪太太去做产检之后,大半个华国都轰动了,且不说圈内外关系不错的人纷纷亲自打电话求证,粉丝们干脆喜极而泣,就连竞争对手和路人都呆了:这都多少年了,不是说肯定没治了吗?怎么突然就要当爹!
    空降热搜榜榜首那都是轻的,崇义生日会都给他让路了,更别提什么“董博解约”“宛然情感成谜”,都小意思,他的粉丝们干脆就一夜之间筹集资金,包了香海市和望燕台两大经济中心最佳商业地段的八个巨幕广告屏,一天二十四小时滚动播出“热烈庆祝沈霁先生、白清芬女士荣升奶爸、奶妈”的祝贺语。当晚还有土豪放烟花,大半片天空都是五彩斑斓的“沈先生、沈太太升舱快乐”的字样,有了这两样在前,其他什么诸如站在街头送花、发糖的花式祝贺都难免黯然失色,不足为奇了。
    光是广告屏承包和烟花轰炸这两条就造价不菲,轰动非常,不少海外媒体都报道了,纷纷表示华国人财大气粗,追星更是声势惊人云云。
    沈霁和太太白清芬都想好了,等以后孩子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都认顾陌城当干姐姐!以后他们都拿小姑娘当亲闺女对待,孩子也当亲姐姐尊敬,以后那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绝对二话不说挽袖子上。
    顾陌城觉得挺有趣,这出来一趟不光爸爸有了,这会儿又多了几个亲戚,太超值。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她最关心的却还是崇义,眼见着生日快到了,自己送点儿什么好呢?
    崇义的原话是只要人在自己就心满意足,可她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送。
    唉,愁,真愁人!
    太差的拿不出手去,太好的……崇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当天晚上,顾陌城就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偷偷用手机上网搜索起来。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找了半天还真找到几条有用的。
    其中某论坛收获点击和称赞最多的一条回复是一位父亲写下的,通篇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讲述也很平淡质朴,可说的最实在也最能打动人心。
    “我是一位并不完美的父亲,虽不敢说所有的人都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可我还是觉得,对我而言,孩子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就是最好的礼物。或许这么说太过虚无缥缈,但真的,一个真正合格的父亲并不会计较儿女送的礼物价值几何,只要真心实意,一张劣质纸笔做出的手写卡片,或是一盘炒糊了的菜也值得我回味一生;可要是只为了面子和走过场,名烟名酒燕窝鱼翅人参这些,我也只会觉得自己可怜……”
    下面难免有抬杠的,比如说什么只要能买得起名烟名酒之类的东西,我宁肯可怜之类,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深以为然的。
    顾陌城琢磨了半宿,觉得自己大概早已过了送手写卡片的年纪,不过炒菜嘛,她翻来覆去举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要不,就试试?
    这双手摆弄了十来年药材,十分灵巧,大概做菜也是不难的吧?
    说来惭愧,小时候都是秦峦做饭养活两个小的,奈何他大少爷出身,某些方面先天不足更后天畸形,苦练数年依旧毫无进展。能举的动锅铲之前,井溶和自家小师妹被迫一连吃了记不清几年时不时就糊锅、夹生的米饭,清水煮出来的白菜,炒的梆硬的肉片,以及种种诸如土豆炒鸡蛋、香菜胡萝卜、大葱炖藕片之类的神奇搭配,能平安健康的长到这么大实在不容易。
    小的时候那是心有余力不足,等稍微长到比炉灶高了之后,井溶就毅然决然的抢过了做饭的重任,并本着对师徒三人生命健康负责的态度,再三打回秦峦想重张炉灶的申请,并勉为其难的将他派去烧火。
    小时候是师父养,大一点之后是师兄养,等再大一点,大家手里都多少有了余钱,井溶下山了,秦峦就开始……叫外卖!
    所以一直到现在,顾陌城还真没自己做过饭,捡柴、烧火、洗菜之类的倒是边看边玩做了不少。
    于是第二天顾陌城就要回家,回她跟井溶的家。
    崇义当然要阻拦,不过顾陌城的意志出奇的坚决,坚决到井溶都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很快的,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释:
    “师兄,你教我炒菜吧!”
    井溶想了半天才语气复杂的憋出来一句话,“你绞尽脑汁的跑回这里,就为了让我教你炒菜?”
    这都什么破毛病!
    “是我断手断脚了,还是已经无用到养不起你了?”井溶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自家小师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神奇兴趣。
    我得多落魄,才会沦落到需要你亲自下厨炒菜的地步?
    顾陌城就解释说是崇义的生日快到了,她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但感觉好像亲手做顿饭的比较实用也比较有诚意。
    没想到,听她解释完之后,井溶的脸色更不好,语气也有点危险,“咱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包括师父在内,你好像都没想过要做点什么给我们吃,对吧?”
    现在一个崇义,这才出现几天啊,竟然就后来居上了?
    天理何在!
    说起这事儿,顾陌城也有点脸红,刚想蹭过去说点儿什么,就见井先生已经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似乎还有点虚弱的晃了晃,然后摆摆手,“我有些累,先去房间躺一会儿。”
    顾陌城发愣的功夫,井溶就已经麻溜儿的回房并关门。
    回到房间后的井溶开了手机,看到新闻首页上躲都躲不开的“崇义”“生日会”等字眼恨得牙痒痒。
    对呀,外面既然这么多人给你筹备生日会了,你就老老实实出去跟人家过嘛,做什么非要再来招惹我家小师妹!
    她长到这么大,哪怕我跟师父吃苦受累都不肯叫她沾水的,现在竟然为了你要学做菜?
    到底气不过,井溶给秦峦打了个电话,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小师妹要为了崇义学做菜。”
    然后秦峦就崩溃了。
    做菜多么危险!又是刀子又是铲子的,还有燃气、热油,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事的!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小乖乖,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能够。
    不过几十秒,秦峦的脑海中就已经想象出顾陌城被割破手、烫起泡等无数场面,把他自己给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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