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姬冥修暂时掠过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长命锁上。
    锁的背面有生辰八字。
    辛卯,十月,十九,寅正。
    “这些都是云夙小时候的东西吧?”乔薇问。
    姬冥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不是?”乔薇睁大了眸子问。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云夙的生辰是十月十七。”
    “你确定?”乔薇问。
    “嗯。”姬冥修点头,在向妇人确定了云夙出生于医馆的事情后,姬冥修让妇人找出了医馆多年前的账册,根据账册上记载的用药,准确推断了云夙出生的日期,正是十月十七,“云夙的生辰不是什么秘密,圣教不少人都知道。”
    乔薇这就不懂了:“云夙既然是十月十七出生的,为什么长命锁上要刻十月十九呢?是刻错了……还是……这根本就不是他的?”
    电光石火间,乔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子一瞪,问道:“这个……该不会是莲护法儿子的吧?”
    姬冥修嗯了一声道:“很有可能。”
    乔薇看了看桌上的小裤子、小肚兜:“那……这些衣裳也是那个孩子的了?”
    姬冥修再次点头:“应该是。”云夙的东西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存在圣教,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乔薇感慨道:“这些东西一定是对云清很重要,他才会用千机锁锁住,没想到他那么不喜欢莲护法,却对这个孩子如此放不下。”
    姬冥修摸了摸长命锁上的生辰八字道:“虎毒不食子,这孩子又没在他身边长大,他心中对他的愧疚,怕是比对云珠的还多。”
    “这男人有点儿优柔寡断啊。”乔薇手肘撑在桌上,托住一对腮帮子道,“那你说……这个孩子到底去哪儿了?他还活着吗?”
    姬冥修顿了顿:“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如果这个孩子还活着,云清就不可能没去看过他。”
    乔薇眼睛一亮:“找到这个孩子,就能找到与云清的联系。”
    姬冥修点头道:“没错。云清不是一个会把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的人,看他的遗物就能知道,他喜欢睹物思人,他在这边留了孩子的东西,在孩子那边必然也留了自己的东西。”
    乔薇兴奋得坐直了身子:“只要把这个孩子找出来,就能证明莲护法与云清有私情了!”
    ……
    幽静的卧房,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屋内没有燃灯,只有月光透过白白的窗纸,凉薄地投射在地上。
    云夙睡在宽敞的床铺上,昏昏沉沉,气息虚弱。
    嘎吱——
    门被推开了。
    月光照了进来,连带着一道人影也被照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身影的主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来人一步步走到床前,挑开帐幔,双目如炬地望着不省人事的云夙。
    匕首上的冷光反射在了云夙的眼眸上。
    云夙虚弱得根本做不出丝毫反应。
    来人握紧了匕首,高高举起。
    可举了半晌,这匕首也没有扎下去。
    来人的眼圈一点一点红了,眸子里掠过滔天的恨意。
    就在她挣扎着是否要将匕首一把扎进云夙的胸口时,月华推着轮椅闯进来了。
    月华瞧着这惊悚的一幕,好一阵心惊肉跳,随手抓了一锭银子,朝对方的匕首狠狠地掷了过去!
    铿的一声,对方的匕首被打掉了。
    她一下子瘫坐在床沿上,冷汗如豆。
    月华合上门,推着轮椅来到对方的身前,恶寒了瞪了对方一眼,压低音量道:“你疯了是不是?竟然跑来刺杀教主!我要是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已经酿造大祸了?!”
    莲护法靠在床头的柱子上,眼泪溢满了眼眶,眼神却是无比而呆滞。
    她仿佛没有听见月华的话,只是那么呆呆地靠着。
    月华从她脸上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绝望。
    他并不同情这个女人,他甚至嫉妒过这个女人,他也想过,如果她死了,自己或许就能成为教主的第一心腹,但在那么多负面情绪的交织下,他仍旧被她满脸的绝望震到了。
    他从不知这个冷硬到了极致的女人,竟然也有被打倒的一天,打倒她的不是敌人,是她曾经最亲近的男人。
    月华没成过亲,没生过孩子,不能说自己感同身受了,但看着她这幅样子,他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唉,你……”月华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这是何苦?就算教主不是你亲生的,那也是你一手养大的,当年的事不是他的错,他没有选择,你怎么能把账算到他头上?”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事情没有轻巧。
    这是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人生,却让另外一个女人的儿子偷走了,她儿子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是不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殚精竭虑地养着别人的儿子,让他衣食无忧,让他位高权重,她所有最好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命,全都给了他,但她的儿子呢?
    她的儿子又在哪儿?
    是也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着,还是贫寒孤苦地长大了?
    他有没有吃苦?
    有没有爹娘?
    有没有让人欺负?
    有没有……
    太多的有没有,像一把又一把的尖刀,狠狠地凌迟她的心脏。
    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怎能不想杀了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但云夙是他教主啊。
    他不能眼睁睁看云夙死在她的手上。
    云夙自然死亡倒还罢了,若是让她给杀死的,他八成也要被视为她的同谋。
    念头闪过,月华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莲护法,莲师姐,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说,已经酿成的错,没办法挽回了,但没发生的事,还是可以挽救的。”
    莲护法心如死灰地望着帐顶。
    月华说道:“你确定自己当年是生下过一个孩子的是吧?以我对云清教主的了解,他不会不管那个孩子,他一定是把孩子偷偷地养在什么地方了,他不会太经常地去看他,但一定不会不去,你仔细想想,云清教主生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莲护法的眸光顿住。
    ……
    正月,梅蕊芬芳。
    今年的冬天并不冷,没下几场雪不说,还格外有些暖和。
    侍女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坐在廊下晒太阳。
    回廊上放着一个摇篮。
    孩子睡着了,侍女将胖嘟嘟的孩子放进摇篮中,轻轻地摇了起来。
    云清提着包袱自屋内出来。
    侍女回头看见了他,温柔地走上前,看了看他手中的包袱:“师兄,你要去哪儿?”
    云清微笑着说:“我有点事,要下山一趟,这几日,就让夙儿留在银湖岛吧。”
    侍女欢喜:“好。”
    云清颔首,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与侍女擦肩而过时,侍女鼓足勇气,拉住了云清的手腕,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师兄。”
    云清瞟了一眼早已被清空的院子,笑道:“怎么了,师妹?”
    侍女抿唇道:“夙儿快满百日了,师兄能赶在百日宴前回来吗?”
    云清笑了笑,说道:“当然了,夙儿也是我儿子,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侍女仍是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云清问道:“师妹还有什么事吗?”
    侍女低下头:“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云清啊了一声:“你的身子调养好了吗?”
    侍女羞涩地点点头:“好了。”
    云清握住她的手:“等这次回来,我就去你房中。”
    侍女羞红了脸。
    “教主!”
    一名弟子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二人飞快地松开彼此的手。
    力道太大的缘故,云清的袖子里掉出了一个东西。
    云清来不及去捡,那弟子便已来到他面前,恭敬地禀报道:“马车都备好了,教主何时出发?”
    云清道:“你在外头等会儿,我有些事要与莲大执事交代。”
    “是!”
    弟子退下了。
    侍女将掉落的东西捡了起来,发现是一个精致的长命锁,虽是银质的,却打造得异常漂亮,锁头的背面刻着一个生辰八字。
    “十九?夙儿不是十七吗?”侍女纳闷地问。
    云清忙将长命锁拿了过来:“是啊,我……我明明说的十七,锁匠却听错了,弄成了十九,我正要去找他的!我会赶在夙儿百日宴前回来,把长命锁送给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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