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长房道:“还能去哪,去你们的世界啊。你们总归是要走的,我跟你们一起走不就得了。”
    他说完这话,我和黄小天都傻了,没想到费长房能琢磨出这么个损主意。
    黄小天迟疑说:“我到无所谓,小金童,你呢?”
    我耸耸肩:“我也无所谓,那世界又不是我们的,我们说了不算,只要你想去能去那就去呗,13亿人不差你一个。”
    费长房朗声大笑,拿着化妆品给九哥的尸体开始描眉画鬓。
    他在工作,我和黄小天从停尸间退出来。
    到外面我问黄小天怎么看。黄小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对费先生回到咱们的世界不抱乐观态度。”
    “你觉得他去不了?”我说。
    黄小天道:“我觉得他能去。嗨,我也说不清。”他看看我:“咱们后天见尸魔,可是小喵说,咱们在这里只能留一天。”
    我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外面的时间和大千世界的时间不一样呢。听完费先生的故事,我算是想开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咋地吧。”
    我和黄小天在外屋随便找了个地,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魏东海和他的姘头打扫庭院,时不时还有尸体从外面运进来,他们登记造册,让我们几个帮忙,运到里面的停尸间。
    费长房一直没挪窝,给九哥的尸体化妆,整整化了一天。
    到了晚上魏东海道:“明天就要把尸体给皇军送去了,大家都打起点精神。”
    我和黄小天没什么睡意,坐在炕上瞎聊,忽然外面院子里有脚步声。他趴着窗户往外看,“小金童,你猜谁来了。”
    我凑到窗前看,这一看就倒吸冷气,院子外飞进来一个黑袍人,正是那天晚上的骷髅。他还是全身黑袍裹着,头上是一口钟的头罩,跳进院子几个纵跃就到了屋前。
    “今天还抓他吗?”黄小天问。
    我摇摇头:“算了,我觉得抓住他也没用,他今天肯定是来杀魏东海和姘头的。他们在重复死亡过程。”
    果然屋子里传来魏东海和姘头的惨叫声,时间不长,黑袍人出了屋,几个纵跃要跳走。我看到费长房站在另一侧的门口,并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激动,非抓住这个黑袍人不可。
    他立在那里抽烟,静静看着这个黑袍人跳走。
    关于黑袍人和魏东海的事,我们也跟他说了,费长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见怪不怪。
    我已经认定,杀害魏东海的怪人,应该就是白骨夫人罗凤。我在村里的老庙里见过这个女人雕像的半张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她,可又说不上来。
    有印象就好,等什么时候见着了肯定不能放过她。
    过了这一夜,第二天早上,魏东海和姘头两个人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果然是在重复他们的死亡过程。
    他们检查九哥的尸体,外面大门敲响,魏东海赶紧过去开门,门外进来几个日本兵和一个日本军官。
    魏东海赶忙跟他们说,尸体就在里面停着。
    日本军官面无表情,挥挥手:“带出来。”
    时间不长,费长房推着尸床出来,上面正是九哥的尸体,盖着白布。
    费长房跟日本人说,他们一直在看守这具尸体,怕有什么意外,希望工作人员能跟着这具尸体一起去。
    日本军官想了想,同意了。费长房叫上我们几个,推着尸车一起出来。
    外面是辆货车,挺大的后厢。我们推着尸床上了车,在后面坐好,这里还有一队日本兵,荷枪实弹看着我们,气氛森严。
    车子发动开了出去。车上无人说话,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清除尸魔,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终于要见到他了,不紧张那是假的。
    车子是全封闭的,后车厢没有窗户。走了很长时间车子停下来,开了车门一股寒气卷着雪花吹进来。
    我们从车上下来,发现整整一条街都戒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日本关东军的扮相,刺刀闪闪发光。
    我们推着尸车,跟着日本军官往前走。到了街尾有座大宅院,门口是日本人的岗哨,几盏大灯照的亮如白昼。不时有车通过门岗进到里面,别墅群灯光闪耀。
    我们到了门口,搜身之后走了进去,日本军官说了一句日语,费长房道:“他让咱们跟着他走。”
    “费先生,你还懂日语呢?”我说。
    费长房道:“我曾经在一个妄境里是日本人,自然会日语。”
    我们跟着军官往里走,绕过主楼到了后院。
    后院幽静,竹林溪水,越过门岗是一条檐下行廊,不时有穿着旗袍的日本女人端着东西进到里面。
    我们几个抬着尸体往里走,走到走廊尽头,日本军官敲了敲关闭的木门,里面传来说话声。他和里面的日本人在快速交谈。
    日本军官对我们,用汉语说:“小野田修先生让你们进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描咒
    小野田修?果然是那个尸魔!
    我和黄小天对了个眼神,我们都知道,这就要来了。日本军官拉开拉门让我们进去,小野田修作为尸魔的时候曾经蛊惑过我,我不能保证在这里他不认识我,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里面是宽阔的房间,地上铺着榻榻米,临着庭院有两个人正在对弈。
    我垂着头,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窥视。下棋的两个人,一个正是小野田修,另一个是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侧脸有些面熟。
    日本军官让我们把尸体放在地上,小野田修站起来,穿着白色衬衣,脚上蹬着黑色马靴,颇有些威风凛凛。他来到尸体前看看,满意点点头,转头对那日本女人说了什么。
    日本女人盈盈一笑,起身走了过来。我悄悄这么一打量,脑子嗡的一声,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在林场时候,曾经闯过三道阴关,其中第三道关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奉天,去日本司令部偷一样东西。当时我见到三个日本阴阳师,其中有一个是女人,赫然就是眼前这个人。
    我心怦怦跳,赶紧低下头,这个日本女阴阳师邪术高明,人长得又妖气,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女人来到九哥的尸体前看了看,用极流利的汉语说:“小野君,你重生的关键就在这具尸体身上。”
    小野田修也用汉语道:“那就请樱女士出手吧。”
    日本军官让我们跟他出去,女阴阳师关闭了门窗,点上白色蜡烛,看样子是要施法了。
    我和费长房对视一眼,费长房点点头,该我们出手了。
    我们退到门口的时候,黄小天先动了,他在日本军官身旁,从后面一把锁喉住日本人。日本军官大惊,喉咙一时发不出声音,脚下挣扎。他这么一动,屋里那两个人也觉察到了,一起看过来。
    费长房急促道:“开门打狗!”
    毛球回身把门关上,屋里本来就暗,这下子更是阴森不明。
    日本军官还想挣扎,黄小天下手够狠的,用手一捏,就听到骨头“嘎巴”一声轻响,日本军官绵软无力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小野田修这时看到了我,皱眉:“是你?你叫冯子旺。”
    我说道:“小野先生,你已经死了。”
    小野田修不愧是尸魔,很多事他很明白,“我知道。不过我是大日本帝国的一员,我的死是为了帝国事业,现在复活也是为了帝国。”
    那位叫樱的女阴阳师轻笑:“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她倒转蜡头,在地上滴蜡油。又白又大的蜡油落在榻榻米上,形成一个个圆斑。
    这些圆斑温度极高的样子,地面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大包,陡然破裂,从里面爬出一只只五彩斑斓的奇怪虫子。
    这些虫子看起来有成人手掌那么大,成圆盘形,有厚厚的甲壳。在地上快速爬动,先是三只五只,后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扑过来。
    这些虫子身上的颜色,让人心中毛骨悚然,这是自然界中的规律,颜色越深越花,说明毒性越强。
    我们向后退,退到门口,这些虫子成扇形包围。它们的虫腿互相摩擦,发生细细碎碎的声音,听得头皮发麻。
    一只虫子陡然飞起来,费长房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擦出火用嘴照着火一喷,火球喷出来,那虫子张开翅膀,十分怕火又飞了回去。
    费长房把打火机给我,然后他对黄小天使了眼色:“小黄,咱们两个上。”
    “什么计划?”黄小天问。
    “你蹲下来,我踩着你的肩膀,你把我送出圈外。”费长房说。
    黄小天答应一声,屈膝蹲在地上,费长房退了两步,一个加速踩到他的肩膀。黄小天用力往上一送,费长房整个人飞出去,在空中打了个空翻落在虫圈外。
    费长房手里多出一把长刀,直刺小野田修。
    樱女士轻笑一声,和服的系带展开。她居然把和服脱了下来,猛地张开,犹如一张五颜六色的大袍,正掩住了小野田修,费长房一刀过去,捅在软绵绵的大袍上,力道顿减。
    他撤刀回来,樱女士的脸从和服的上端露出来,笑眯眯的,妖气十足。
    和服像是一堵墙,拦在他们中间。
    黄小天急道:“不行,我得去帮忙。”
    他让我如法炮制,也蹲在地上,然后他一个小跑踩着我的肩膀,我猛地往外一送,黄小天飞出圈外,来到费长房旁边。
    这时那些虫子可能觉得受到了挑衅,开始缩小包围圈,向着我和毛球挤过来。
    我擦着打火机的火苗,不停地往外吐火球,可没用,虫子越来越多。不断的从地下爬上来,一层挨着一层,看上去足有上千只。
    就在这时,冥冥之中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竟然是小喵!小喵的声音听来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极其空洞,她说道:“冯子旺,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香烧完我要引你回来,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未回便永远回不来了。”
    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本来费长房和黄小天对峙着樱女士和小野田修,四个人剑拔弩张,可就在这个瞬间,竟然出现诡异的平静。
    小野田修和樱女士看着我,眼神中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我遍体生凉,他们好像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我一起回去!
    一炷香的时间有多长,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首先是脱困。我拉住毛球,轻声说:“毛球,我送你出去。”
    毛球看着我。
    我平静地说:“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一定要和黄教主平安出去。”
    “哥哥,干嘛说这样的话,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毛球说:“我是灵貂啊。”
    他摊开右手心,用左手的指尖一划,顿时划破,血流了出来。
    他凭空一淋,鲜血淋到了那些怪虫子的身上,被淋到血的虫子顿时身上冒出白烟。
    其他虫子避之不及,开始往外散去,毛球把血抹在我的手上和身上:“哥哥,我是灵貂,血本来就是最毒的,以毒攻毒,就能克其他的毒物。”
    “那你不早用。”我埋怨。
    毛球撅着嘴,拉着我往前走。我们所到之处,那些虫子纷纷避让。等我们走出包围圈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情形极为怪异。
    整个屋子布满了和服质地的布墙,纵横交错,形成了类似迷宫一样的布局,我和毛球被拦在布墙之外,黄小天和费长房被围在里面,已经看不到了。
    毛球耸耸鼻子闻了闻,指着一个方向说:“他们在那里。”
    我掀开布墙的下摆,和毛球钻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四面八方全是这种布墙,花花绿绿的描满了浮世绘,充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味。
    毛球耸耸鼻子再要闻,我看到他鼻子里流血了,赶忙提醒他。
    毛球用手擦擦自己的鼻血,脸色有些苍白,要说什么没说出来,身子一晃径直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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