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背着手从后门出去了。
    我拖了把椅子坐在朱红军的床前,轻轻叫他的名字:“老朱,老朱……”
    朱红军睡得很沉,脸色是病态的殷红。我用手推推他,好半天他才勉强睁开眼睛,我凑近他说:“老朱,我现在说话你能听见吗?”
    “能。”他看看我。
    我说道:“你信不信任我?”
    老朱艰难转了一下头,深深地看着我:“要龙骨是不?”
    我说道:“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听过没有,我现在是秦舞阳,要追随荆轲去刺秦王。需要一个投名状,就是你的龙骨,能不能把它暂时先给我。”
    老朱发出深深的唉声,轻轻说:“当年我老爹做梦在树坑里找到龙骨,其实就是老人沟。我把龙骨也藏在当年那个树坑里。你听好了……”他示意让我把耳朵再凑近些,在耳旁说了一个方位。
    我说:“老朱,你为什么这么信得过我?”
    朱红军看着我:“小冯,我爹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说,此物事关重大,很可能关系到天下苍生。经过昨晚的事我也知道了,我不是那个能托付天下的人,你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你比我更有资格得到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相信……”他笑了笑:“你如果真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会安全带着龙骨回来的,不会负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昏昏沉沉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我出了门,驾着电动车,一路来到深山,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棵大树。其实这棵树的位置离着朱红军的家不远,谁也想不到他能把至关重要的龙骨藏在这么近的地方,这就是灯下黑。
    我围着大树转了两圈,按照朱红军说的方位还真摸到了深坑,用手扒拉开,坑上面放着一个遮盖的乱草盖子。想的很绝,如果事先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谁也不会留意这里的。
    我打开盖子,往下看了看,漆黑幽深,树坑很深。我扶着树根,小心翼翼钻下去。洞是现成的,而且上面打着很多落脚的坑印,方便爬上爬下。
    我到了最下面,用手摸着,不多时就摸到一个绸包,下面实在太黑,我抑制住打开的冲动,爬上去再说。
    从下面爬上来的时候,林子里天光已经大亮,借着渗透进树叶的阳光,我打开绸包,里面裹着一块黑漆漆的鳞片。乍一看,这东西似乎和鱼鳞差不多,可细看就觉出不一样了,首先这玩意大,大概能有手掌大小。而且很厚实,呈深墨绿色,阳光下能看出遍布纹理,盯得时间稍长,还觉得这纹理如水纹一般,细细波动,极其奇妙。
    我没见过龙骨,但这么一上手我就知道就是此物无疑。此物不但观之玄奇,而且在手上托着,散发出强烈的沧桑感。
    此时东北原始森林里静谧无声,只有我一个人,四面是透叶而下的阳光,似乎能听到冥冥中的龙吟。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恍惚,场景似乎都在抖动变化,无可名状,大象于无象之中。
    我不知道灵貂天天吃的那块龙骨是什么品级,想来只能做药引,估计也不是什么极品。而我可以肯定,我手中的这块龙骨就是极品!里面似乎蕴藏着很多很多天地之间的秘密,说实话,把这块龙骨还给白日云他们,肯定血亏。
    我在心念中呼唤银狐居士:“银狐教主,你怎么看?”
    银狐居士竟然半天都没说话,好不容易说了四个字:“人间至宝!”
    “你能感受到什么?”我问。
    银狐居士居然现出了阴神原形,他缓缓伸出手指,摸向龙骨,手指尖一触碰到,他就像烫手一般,缩回去,脸上的表情大骇。
    “怎么了?”我赶忙问。
    银狐居士像是难以置信:“这块龙骨里我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有一位大神通者在里面封印了某段信息,无法解读,设置了结界。”
    我马上反应过来:“是不是那位胡先生?”
    当年这块龙骨是抗日义士杨納从日伪军营里盗出来的,他把龙骨给了一个叫胡先生的神秘人,我们都在猜测这位胡先生很可能就是狐大仙儿。
    “有可能。”银狐居士凝神:“这位胡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的是他封印了这块龙骨,他的神通简直太强了。”
    “比你如何?”我问。
    银狐居士苦笑:“小金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跟人家就不是一个位面的。”
    我真有点惊讶了,比银狐居士还牛,也是胡家人,估计是老一代天字辈的。
    “恐怕许多人都不理解这块龙骨的真正价值。”银狐居士说:“它就是个载体,它本身确有价值,也只是个考古价值,真正关键的是它里面所记载的信息,就像是一本天书,如果能把里面的信息解开,那就牛了。”
    第三百四十章 老巢
    “龙骨里的信息怎么解?”我问。
    银狐居士苦笑:“反正我的法力是解不开,还是想想眼目前的问题吧,咱们现在留不住这块龙骨,上交之后怎么才能从二毛子手里再夺回来。”
    我把龙骨用绸小心翼翼包好,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骑着电动车回到朱红军家,打了几声口哨,许哥从林子里走出来。他应该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戴着皮帽子,眼睛亮亮有神。
    “取来了?”他问。
    我从兜里把龙骨掏出来,许哥伸手要接,我毫不犹豫就递给他,他欣慰地笑了笑。
    不管信不信他,现在只能信他,与其扭扭捏捏藏在身上,不如大大方方给他看。
    许哥打开绸子,看到里面的龙骨,拿在手里在阳光下照着,龙骨表面纹理生波,徐徐而动。
    许哥把玩了片刻,啧啧感叹:“难怪瓦谢里拼了命想要这个东西,我不是道法中人,也能感觉到里面的玄妙。”
    他把龙骨包好,小心翼翼放在木头匣子里,还给我。
    我赶忙说:“许哥,你拿着就行。”
    “拿着吧。”许哥说:“进山之后由你来献宝,至少还有接近瓦谢里的机会。”
    我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便把木头匣子揣进兜里。
    “车不要了,跟我走。”许哥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一起进了山。
    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林深茂密,现在又是开春季节,万物复苏,草木生长极其旺盛。走着走着,我就分不清路了,许哥常钻林子,走得轻车熟路,明明没有路的地方他一走肯定能轻松地过去。
    走了大半天,我估摸着已经深入很远了,阳光明媚,鸟叫声不断,可就是看不见人,完全屏蔽了尘世的喧嚣。
    许哥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嘴里,像是袖珍型的哨子。他的嘴里陡然发出清脆的鸟叫,简直太逼真了,竟引得周围一大片鸟都叫了起来。
    这就是口技吧,我目瞪口呆。当初认识许哥的时候,听他说是在兴安岭老林子干偷猎,我还没怎么当回事,完全没想到他的这种生活竟然如此惊险。
    他用鸟叫模仿了三声,等了片刻,从东南方向的林子里,也传出一声鸟叫。许哥道:“他们已经转移了,咱们也去。”
    他带着我往东南方向走,这一走才知道望山跑死马,刚才听那声回应似乎就在附近,可这么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愣是没看见人。
    走到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山坡,不远处是断崖,这里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羊肠小路在山脊上。
    我们站在这条小路上,没有继续往前走,山风极大,草乱花飞。就在这时,突然身后有人说话:“老许,回来啦?”
    我回头看,小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人,长得一张国字形的饼子脸,像是睡不醒的样子,一看这面相就知道是朝鲜族人。
    令我惊讶的是,此处的视线四面开阔,刚才看过至少几里地内绝对没人,这个朝鲜族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许哥道:“老高啊。”
    这位叫老高的朝鲜族人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夹克,这人煞气很重,长得虽然貌不惊人,可气场十足,手底下要没个两三条人命,绝对培养不出来。
    老高看看我们:“乌鸦和三儿呢?”
    “死了。”许哥说。
    “点子这么厉害?你们三个联手屠一个村子都绰绰有余,怎么会死两个?”老高说:“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这人说话就不中听,但许哥好像习惯了一样,淡淡说:“里面有很多事,我要见老大。他要的东西我找回来了。”
    老高上下打量我:“老大要的是姓朱那老小子的孙子,这人又是谁?”
    “跟你说不清楚,我要见老大。”许哥道。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说话,口气平淡,却杀机浓浓。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大,还是紧张,我全身哆嗦,牙齿咯咯响个不停。
    老高道:“那你见了老大,真要好好解释解释了。老规矩……”
    许哥对我说:“我们的老规矩,你照着做。”
    我不知道咋回事,点点头。老高过来搜我的身,很快摸出那个匣子,顺手往自己兜里装,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高当时就拔出来枪,速度极快,枪口对着我的脑袋,脸色阴森的要命。
    许哥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摸出一包烟:“老高,别激动,匣子里是老大要的东西,只能给他一个人,你就不要沾手了。”
    老高看着我,我回看着他,心突突地跳,这时候还不能认怂。老高缓缓放下枪:“不对劲,你到底是谁?”
    我深吸口气,看看许哥,许哥不看我,用手挡着风,擦着打火机。
    我说道:“朱红军把你们老大要的东西给了我,我现在是它的主人。”
    老高略一犹豫,把匣子还给我,然后继续搜身,从我的兜里翻出孟猎户给的那把弯刀。他用手一拉,刀刃出鞘,在阳光下泛着蓝光。
    “什么意思?”老高问许哥。
    许哥淡淡看了一眼:“这个小伙子是山里的猎户出身,有刀防身也正常吧。”
    老高道:“不管是不是防身,这东西暂时我先保管了。”
    我暗暗叫苦,刀还没发挥作用呢,就被没收了。心里更有了不好的预感。
    检查之后,老高掏出一块黑布,给我蒙眼。
    然后老高拽着我,示意跟着走。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了半天才感觉出来,他很可能是在一个不大的区域里转圈,目的是混淆我的方向感。
    我心中冷笑,有银狐居士在,你就是转一万个圈,我也能找到方向。
    高高低低左左右右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老高道:“这里有个坑,爬下去。”
    有人扶着我,让我蹲下。我摸了摸边缘,地上还真有个深坑。我小心翼翼往下爬,脚不停试探着,倒也好爬,墙上都是凿出来的脚印,上面还镶着踏板,时间不长,我到了下面。
    有人推了我一把,是老高,低声喝道:“别愣着,继续走。”
    我感觉到好像走在一条畅通的甬道里,能感受到前后的风,阴冷潮湿,应该是到了地下。
    又走了一段时间,眼睛上的黑布终于拿下去了,我竟然有点不适应眼前的光线。
    眼前是一处不算太大的山体洞穴,有一间会客厅那么大,这里阴凉无比。靠洞壁放着很多物资的箱子,木板大多烂了,上面还有红色油漆涂成的编号,写的都是日本字。
    我明白了,日伪时期,日本人在兴安岭一带修建了很多的地下工事,这个洞穴很可能就是他们挖的,用来储备物资。这么多年了,竟然被这伙偷猎集团给找到了,这里还真是适合藏身。
    洞穴一角摆着一张桌子,有四个人正在打扑克,三男一女,四个人都是脸色苍白,可能是许久没见过阳光的原因。在这个陌生的洞穴里看到这些人,像看电影一样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那位老高不在了,我身边只有许哥。许哥让我随便找地方坐着,他蹲在那里抽烟。这时候打扑克的一个男人收了扑克,端着一**洋酒过来。他到了许哥面前,问:“我听说乌鸦没回来?”
    “死在外面了。”许哥说。
    “怎么死的,他杀的?”那人指着我。
    许哥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个小白脸能杀得了乌鸦?”
    “我觉得也是。乌鸦怎么死的?”那人笑眯眯问。
    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我看得浑身不舒服。许哥道:“让朱红军杀了。朱红军家里藏着猎枪。”
    “可能吗?”那人说:“我和乌鸦在乌克兰挖矿的时候,当地**七八个人拿着枪堵我们,我们杀了四个,还能毫发无损的逃出来。朱红军拿着一把破猎枪,就能把乌鸦杀了?那好,尸体呢?”
    许哥淡淡道:“让我扒光衣服扔下山崖了,那地方恐怕五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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