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得妥帖,仿佛根本没有四公主闯了大祸的事:“既然如此,婉儿和夷光就去吧,别让母后等急了。”两人忙起身,她又嘱咐说,“今日的事,就不要同母后说了,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两人乖觉的应了一声,从凤仪宫出去之后,宋夷光才紧紧挽着秦婉的手:“阿婉,你刚才看到没有,小四那眼神……要不是我心宽,今儿个定然能被她吓得做噩梦。”
    “你理她做什么?”秦婉淡淡的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四公主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又能有多可怕呢?前世的孟岚和朱婆子,才是秦婉的噩梦。即便后来嫁给了卫珩,有时夜半梦回,她仍然会梦到孟岚和朱婆子。
    可是那也只是前世的事了,往后不会再有朱婆子这个人了,而孟岚,这辈子也永远不可能踏足雍王府。
    如此想着,秦婉笑起来,挽住宋夷光的手:“总会好起来的,又有何惧焉?”
    *
    如今已然是深秋,天气难免冷了,两人缩着脖子进了懿宁宫,双双脱了斗篷。太后刚吃了早膳,见两人进来,也是笑道:“瞧瞧将这两个丫头冷成了什么样,凤鸾,让小厨房端两碗滚滚的红糖姜汤来。”
    凤鸾应了,又有两个小宫女来给秦婉和宋夷光的手炉加银丝炭。宋夷光素性贪吃,将一碗姜汤喝尽了,见秦婉还剩一半,也不嫌她,端来继续喝。太后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婉儿若是像夷光这样能吃,才是最好。”
    宋夷光搁了碗,摸出手巾来擦擦嘴,笑道:“我心宽一些,阿婉心里有事儿,自然吃不了多少。”
    “小小年纪,心里能有什么事儿?”太后笑道,又命人端了点心出来,“夷光这几日在雍王府,玩得可还尽兴?”
    宋夷光笑道:“尽兴,自然是很尽兴的。”她说到这里,忽又挤挤眼,“就是阿婉睡觉喜欢说梦话,太后娘娘不知道,可吵人了。”
    太后饶有趣味的说道:“那婉儿晚上都说什么梦话?”
    见太后竟然接着问下去,秦婉唬得心跳都漏了半拍。宋夷光一向是个没成算的姑娘,也藏不住什么心事,要是她将这事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倒了个干净,别说秦婉如何了,卫家上下只怕都得给太后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收拾了。
    “她说……”宋夷光乐颠颠的,忽又想起太后不待见卫家的事,赶紧闭了嘴,尴尬的转圜说,“她声音小,只听得哼哼唧唧不停,说了什么倒听不清,就是哼哼着,吵人得很。”
    她不善于撒谎,脸儿立时就红了许多。太后在宫中沉浮多年,这点子小心思倒还看得出来,不觉带了几分愠怒,语气也冷淡了下来:“听说此次,卫家的哥儿夺了文武解元,京中大赞他,皆说是有温一枫当年的品格?”
    “大抵是太傅教得好。”秦婉心跳还是很快,勉强笑道。卫珩这样厉害,她当然是为卫珩骄傲,但现在,话是太后问的,千万不能说溜了嘴,不然……
    “你表哥也不差。”太后笑道,“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家教很好。你母妃当年也是个温婉的女子,很识大体,让人喜欢。柳穆清作为柳家的继承人,哀家倒很是喜欢他,还想召他来给哀家请安呢。”
    “才不要叫他来请安呢。”宋夷光嚷起来,想到昨日柳穆清拉着她所说的话,臊得恨不能钻进地里去。她羞成这样,秦婉忍俊不禁,连太后也莫名其妙起来,转头看她:“我们夷光是怎么了?”
    宋夷光哼哼着将脸埋到太后肩上,娇娇的撒娇说:“老祖宗,不让他进来请安,夷光不想看见他。”
    “他得罪了你?”太后笑问道,寻思着倒也不像,柳穆清那哥儿的秉性她是知道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但至于宋夷光这样,倒还真有些匪夷所思。莫非……
    哼哼着,宋夷光脸都要烧起来了:“还不如得罪了我呢。”她憋不住事,张口想说,又被臊得没脸再说,捂着脸摇头:“老祖宗不要问了,夷光不想看见柳木头。”
    太后约莫也猜到了什么事,目光不住流连在宋夷光和秦婉身上,似是有些难办,迟疑了一阵子,才说:“罢了,你们二人都要多多和柳家哥儿那样的好孩子接触,别被一些三不着两的小子给带坏了。有些小子看着光鲜,其实根上是烂透了的,瞧瞧他们家姑娘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这话自然是在影射卫珩,秦婉不敢和太后分辩,只能应了。
    从宫里回来,秦婉一路上都怏怏不乐的。想到太后如此厌恨卫家,她要和卫珩真正在一起,只怕还任重而道远。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有些发苦。等回到雍王府,连晚膳都不想动。不想首领太监过来,见秦婉没有动晚膳,笑道:“郡主还是好歹吃一些,不然一会子,王爷放心不下,只能亲自来瞧郡主了。”
    秦婉草草吃了半碗粳米粥,首领太监又劝了一阵,这才说:“今日太子殿下命人送来了帖子,这月廿七,请郡主到东宫去做客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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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欢又可以回到日更三千的死鱼生活了_(:3」∠)_
    嘤嘤嘤,没能及时回复评论请见谅~
    48 东宫
    皇帝亲自罚了四公主的消息在当日就传开了, 众位举子酒醒之后, 得知皇帝陛下为安抚臣心, 将自己的女儿也给罚了, 并不因其是皇女而有所偏倚。如此一来,举子们自然精神为之一振,不乏有人写出歌功颂德的华美篇章来,赞扬皇帝实属明君。
    而秋闱之后,卫珩在此次乡试大放异彩,齐齐夺了文武举解元, 阖京震动。在放榜后的第三日, 皇帝亲自下旨上次,以嘉奖卫珩的功名。卫家不被待见的传言已久, 饶是卫珩拜师之事并未受到皇帝的打压,但众人也不敢轻易和卫家结交,然而此举一出, 观望之人倒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卫家立即热闹了起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俨然有些当年的盛况。
    昨儿个夜里, 下了第一场雪, 天气迅速就冷了下来,秦婉早就命人准备了各处的炭火用度, 现下分别派去了。在手炉里加了炭,秦婉换了一件翠羽织锦斗篷, 这才坐了马车,往东宫去了。
    对于秦桓这个堂哥,秦婉一直是很喜欢的。前世也好,今生也好,秦桓待她一直很好,甚至远胜于同父的弟弟妹妹们。想到前世,秦桓被人陷害,竟落得圈禁至死的下场,秦婉十分心酸。
    车轮咕噜噜的转过,将昨儿的积雪压实了。一直到了东宫之前,其中已然迎出来一个身着蟒袍手执廛尾的黄门内侍,他打了个千:“奴才给和宁郡主请安。”又亲自搬了脚踏请秦婉下车,“郡主可来了,太子爷在花园里等候多时了。”
    秦婉谢了他,自行往花园之中去。昨儿个一场雪下来,园子里的湖中都结了一层薄冰,阳光映射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来。离得老远,就见湖心小筑之中有两人对坐,虽是看不清是谁,但很明显是一男一女。直到上了小筑,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秦婉鼻尖立时漫出了几分薄汗来,笑道:“太子哥哥,嫂子。”
    太子妃和秦桓对坐,笑得十分温婉从容,起身为秦婉脱了斗篷,又命人端了姜汤来给她吃:“冷得鼻尖儿都红了呢。”她说到这里,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挂着几分眼泪花儿,笑得歉意:“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犯困,大抵是天冷了,也不愿意多动弹了。”
    “嫂子多多保养才是。”太子妃眼底确实有一层乌青,想必这几日也确实没有睡好。秦婉静默不语,望了一眼秦桓,又望了一眼太子妃,脸儿慢慢的红了。正好下人端了姜汤来,她接过小口啜饮,掩去脸上的尴尬。
    接连几日没有睡好……秦婉胀红着脸,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前世也是嫁为人妇,卫珩年富力强,她……当然也有休息不好的时候。
    太子夫妇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妹满脑子想入非非,也都笑得和善。坐了一会子,秦桓起身,说要带秦婉去走走,太子妃也说去料理一下俗事。
    “说来,我还不知,今日太子哥哥做东的缘故?”秦婉一直很好奇。秦桓一直待自己很好,若是无事要自己到东宫玩,是会亲自来接的,下帖子这样正经八百,实在不像是无事。
    秦桓笑道:“今日原本是请婉儿过来作陪的。我听闻你跟卫珩有几分交情,怕他觉得不适应,这才请婉儿来。”
    “卫珩要来?”秦婉诧异万分,声音微微拔高。她前几日才和卫珩见了面,想到他在月夜下的低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心悦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脸儿微微发红,刻意将头埋下去,“哥哥怎的想到要宴请卫珩?”
    “倒不是我想到的。”秦桓笑道,“父皇对于此次秋闱十分重视,连温一枫也说,卫珩极为不易,便向我进言,说是可以宴请此次的解元和亚元。我略一寻思,倒也认为委实应该如此。好歹,小四前些日子的混账事,委实太过分了些。”
    “温一枫向哥哥建议宴请解元和亚元的?”秦婉眯起了眼,想到温一枫那阴毒的性子,心中止不住的担忧起来。温一枫和秦仪之间必然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温一枫这几次的行事让秦婉很是不解。
    他和秦仪私交甚密,说是秦仪的狗头军师也不为过。但四公主在太后跟前状告自己,结果反将秦仪牵连进去;还有这次,纵然四公主将此事算在自己和宋夷光头上,但也改变不了是温一枫主使的事实。
    以温一枫的脑子,真的想不到有些事会让秦仪被动?如今秦仪被牵连,削了月例不说,连王爵都给贬为郡王了。他会如此,说是拜温一枫所赐也是完全可以的。更何况,温一枫何以主动向秦桓示好?
    蹙眉想了想,秦婉问道:“那哥哥将此事向皇伯父说了么?”
    “自然,父皇认为如此很好,算是我替父皇安抚举子之心。”秦桓见妹妹面露担忧之色,笑起来,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婉儿宽心,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秦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就怕温一枫刻意为之,太子一旦采纳了这个建议,真的决定宴请解元和亚元,纵然他们如今只是过了乡试,但解元和亚元能中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未免给人留下把柄,说太子结党营私,还是先与皇帝说清才好。想到太子说宴请了解元和亚元,知道柳穆清也要来,忙问道:“那……夷光来么?”
    “来,怎的不来?夷光若不来,你一人岂不无趣?”见她关切自己的小伙伴,秦桓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和柳穆清还有夷光自小感情就好,难免也是想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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