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之间,绝对不是表象上那般融洽,要不然就不会在李弘跟李治在辽东时,在柳京城被围困时,在李贤被武媚放回自己的王府后,裴炎一直都选择了龟缩不出,任由武媚调动李弘留下的一千浮屠营进宫。
    裴炎一边选择了龟缩,一边同时也对李贤进行了轻微的接触,他想要的,便是摸清楚李贤到底有多大的野心,是不是足够让自己觉得自己的支持是值得的。
    武媚处政可以给裴炎一个很好的借口来举清君侧的义旗,但李弘乃是大唐太子,想要再举清君侧之旗帜,那么就必须让李弘跟李贤两人之间有冲突,显而易见的是,李贤正好符合裴炎的标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裴炎拉拢的对象,成了裴炎手里的一把尖刀。
    “你先告诉我青鹅是什么意思?”李贤不答反问道。
    “青字可拆分为十二月,鹅字拆为我自与,裴炎是在表示,要在十二月于城中为内应,难道你不知道?”李弘很诧异的问道。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李贤肿胀的脸颊此刻变得很红,如果李弘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真的是成为了裴炎利用的对象,而不是人家真有打算立自己为太子了。
    “这张字条你收好吧,想来你府里应该有裴炎的亲笔字迹,你可以对比一下,当然,那歌谣的事情你可以问一问,到底是不是我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事。”李弘起身,缓缓走到门口,而后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还坐在原地的李贤,想了下说道:“吴王府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掉,你不必担心。裴炎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能够帮你的已经帮你了。还有,不管你李贤信不信,我做这些,只是出于一个原因,你从小便聪颖好学,也深得父皇喜爱,如果因为此事儿被他人利用,只会让皇家跟父皇蒙羞,自个儿三思吧。”
    第484章 义阳夫妇
    裴婉莹在正厅内,把花孟手里的药膏递给了房慕青,认真仔细的把其如何用,以及用量等等一一叮嘱给了房慕青,嘱咐着她切记一定要给沛王用度。
    两女在正厅内刚刚谈完正事儿,说了一会儿女儿家的体己话后,便看见太子殿下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看着房慕青有些紧张,以及往自己身后张望的眼神,李弘笑着道:“不必担心,他没事儿的,自己琢磨会儿就出来了。”
    “是,殿下,多谢殿下送这些良药。”房慕青此刻俨然已经以沛王府的女主人自居了,但在旁人看来一点儿也不觉得突兀,倒像是这座府邸,应该就有这么一个女主人。
    “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从小在皇宫里自然是有些脾气,多多担待些,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夫君的。”李弘在裴婉莹隐蔽的示意下,扫视了一圈正厅。
    刚才还没有的正厅中央墙壁上,不知何时,挂上了那副自己三日前,在李贤面前摊开的橙嘴蓝脸鲣鸟图。
    房慕青听到李弘的话,漂亮的脸蛋不由得一红,虽然说如今自己已经是准王妃,但被太子如此说起,心里还是没来由的赶到一丝的羞涩。
    看着房慕青脸颊上淡淡的红晕,再看看刚才向他使眼色的裴婉莹,显然这幅图是房慕青刚刚挂上去的,其用意到底是为何,已经是清楚的不能够在清楚了。
    如此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的女子,显然还真是李贤的福气。
    随意的再次寒暄了几句,看着一直心忧李贤的房慕青,李弘挥了挥手,阻止了让她恭送自己到府门口,反而是让她去看望李贤。
    马车上,裴婉莹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李弘,一会儿拍拍那在她身上无意识使坏的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儿甚是惹人喜爱。
    “想问什么就问吧?”李弘抚摸着她的头,轻轻的在白玉般的额头上亲吻了下,说道。
    “那幅画上的鸟,真的是如你上次所说那样吗?如果是的话,雏鸟的母亲岂不是对待雏鸟太残酷了?为何要选择……”
    “那个房慕青挂那幅画时,没有问过你什么吗?”李弘不答反问道。
    小酒窝浮现在李弘的眼前,让李弘忍不住在那小酒窝上亲了一下,顿时换来了裴婉莹嗔怒般的白眼,然后才说道:“没说起什么,看样子她好像也知道这幅画,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吧,所以她才挂出来,希望你信守承诺?”
    裴婉莹好奇的猜测道,如果真如李弘所说,第一只出生的雏鸟会在健康的情况下,会在母亲的默许下赶走第二只雏鸟,任其自生自灭的话,那么很可能房慕青也知道这种鸟类的习性才对。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夷洲不远处的岛上就有这种鸟,而且当初送给恒山王李承乾这幅画的人,便是出海之人,所以只要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知晓这些鸟的习性。”李弘一边说一边敲了敲马车前方的窗户,示意惊蛰去找义阳公主夫妇来东宫。
    裴婉莹还是有些不相信,竟然有人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研究这些鸟的习性,其实内心里,是她不愿意相信,这样一种残酷的现实。
    相处时间虽然不久,但李弘对她已经是相当的了解,看着不说话的裴婉莹,耷拉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都能挂上东西了,有些闷闷不乐的想着心事。
    于是握着她的手说道:“这就是自然法则,也是大道自然的规则,弱肉强食不光是我们人类的真实写照,也是自然界飞禽走兽的真实状态,每一个物种都有其独特的传承手段,也都有他们的淘汰法则。不过与人相比起来,动物在它们的自然法则下绵延生息,无论是无情的嗜杀,还是温馨的抚育,它们都尊崇着千百年来不变的规则。而我们……其实才是真正残酷的源泉。”
    裴婉莹扑棱着会说话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李弘,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太子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体会才对呢。
    “别惊讶,任何的残酷都抵不过人心的无情,所以啊,这次我算是帮李贤,其实也是帮我自己,这比那鸟更残酷,因为它们直接,我们却狡诈。”李弘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给裴婉莹。
    人往往都是这样,特别是女人,在对动物时往往盲目的爱心泛滥,而在面对人类时,却有时候无法激起她们这样的爱心。
    但不管如何,这些事情如今不是她能够参合的,也不想让她以后参合,跟着孙思邈这个老道学医的她,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那救死扶伤般的心性了。
    利用李贤或者是让李贤无法与裴炎合作,这确实是李弘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便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裴炎与李贤的合作,只会加速无论是裴炎、还是李贤的野心迅速膨胀,虽然就算是两人合作,李弘也能够轻松应付,但如果可以分化、瓦解他们两人的盟约,让李贤变得孤单势薄,岂不是更能让自己轻松应付?
    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相互猜疑、互相暗斗,这样自己再坐收渔利,才是符合一个上位者的权谋之道的。
    何况,裴行俭回来之后,想要任右仆射一职,也不单单就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如果能够替裴行俭除去,朝堂之上的一个有力竞争者,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止在东宫丽正殿门口,车厢内互相依偎、各自想着心事的两个人意犹未尽的分开,这才缓缓走下马车。
    “爷,义阳公主跟驸马爷已经到了。”小雪像李弘行礼说道,只是眼角那盎然的春色,怎么也掩不住。
    白纯没在东宫,这几日一直在濮王府足不出户,而自己跟半梅,还有寻兰与夏至,便成了陪侍的对象,昨夜太子在自己身体上的疯狂与撞击,让她今日一直沉醉其中,芳心乱颤。
    自己与半梅被太子殿下折腾了一夜,今早起来又是被太子殿下晨练完后,拉着自己跟半梅在浴室里温存了很久,如今依然还觉得身体某些地方敏感异常、兴奋癫狂,同样,也异常的疼痛,整个人充满了一副快要散了架的欢悦。
    李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道:“如何,跟颜令宾想好了晚膳吃什么了吗?一会儿去把殷王李旦接过来吧,大病了一场,没办法陪同母后前往洛阳迎接父皇,如今孤孤单单的在皇宫,也没个人陪,自己也不说过来看看我。”
    “回殿下,今日殷王过来了,只是您没在,而后就回去了,说明日再过来。”夏至把李弘领到了书房,而裴婉莹却偷偷摸摸的拽着小雪,红着脸不知道在小雪耳边嘀咕什么,只是时不时的拿眼睛狠狠的瞪着李弘。
    随即,李弘的余光便看见,裴婉莹被小雪悄然领到了楼上,看样子……李弘嘿嘿笑了笑,小丫头在马车里恐怕是被自己上下其手逗弄的动了情吧?
    现在恐怕是想要洗漱一番了,不然的话,刚刚面对颜令宾那疑惑的目光,裴婉莹面红耳赤,不敢看颜令宾,而那下巴都快低到胸脯上去了。
    李弘呵呵笑了两声,示意义阳跟驸马权毅坐下说话,在夏至侍奉好一切后,李弘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再次看了看两人,这才说道:“义阳你现在的不少买卖好像都做到吐蕃了是吧?”
    义阳秀目一瞪,神色一紧,不知道李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警惕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听说而已,随便问问。对了,权毅如今在家这段时间可好?你们结婚也快一年了吧?”李弘东一句、西一句的像是在拉家常,但义阳神色之间的警惕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是又怎样?”义阳面对李弘琢磨不透的问话,自己给自己打气,挺着更加丰满的上围,仰着下巴说道。
    “回殿下,臣如今一切都很好,公主殿下也很贤惠,这一切都是臣的福气。”权毅起身回话道。
    “对了,我记得你是天水郡(甘肃等地)人氏是吧?”李弘手里拿着一支炭笔在手里转来转去,不经意的问道。
    “是的,殿下。”
    “那你的父母如今是在长安,还是在天水?”
    “他们已经回去了,都在天水。”
    “你没打算何时回去……那个看望看望他们,带着义阳公主一起,还是她不愿意?”
    “这……公主殿下倒是提及过,但臣以为分别并没有很长时间,所以就……”
    “李弘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接说好不好?你这样吓唬我们夫妇很好玩儿吗?”义阳拍案而起,一旁的权毅,以及帮李弘按摩肩膀的小雪,都被吓了一跳。
    两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义阳,一向在家贤妻良母形象的义阳,怎么到了东宫变成了这样?这……感觉好像当初那个未嫁的公主呢。
    小雪俏皮的吐了下香舌,赶忙继续手里的动作,因为某人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手静止了,便不动声色的伸手向后拍了下自己的秀臀,让自己别停。
    第485章 造个反先
    面对义阳的气势汹汹,李弘毫不为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而后指了指义阳,打趣道:“你在家里不会就一直受这样的气吧权毅?这哪有一丝贤妻良母……”
    “李……弘!你如果再这样,接下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拒绝了。”义阳面色一沉,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贤妻良母、温柔贤惠的形象,一到这东宫便被他轻易的戳破,毁于一旦!
    “得,没问题,那就直说吧,三年,就三年。”李弘笔划出一个三字,爽快地说道。
    “什什么三年?”义阳莫名其妙的望了一眼旁边的驸马,然后看着李弘问道。
    “我手里没人了,权毅当年跟我在吐蕃征战过,对吐蕃相对熟悉。裴行俭、马载元日前回长安,我需要一个武将镇守吐蕃,最好还有一个皇家公主能够代替文成姑姑,成为吐蕃另外一个圣救度佛母,争取在三年之内,完全融合吐蕃,成为我大唐的一部分。”李弘面容说到最后,则是变得一脸正色,看不出半点儿玩笑意味儿。
    义阳跟权毅愣住了,或者是被李弘的话语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让他们两人前往吐蕃三年!这……夫妇两人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李弘竟然让他们前往吐蕃三年!
    “你……你是认真的?”义阳瞪了一眼准备起身领命的权毅,有些结巴的问道。
    “是,认真的。”李弘注视着义阳不可思议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那你就不怕我我我变成了另外一个文成公主?”
    “怕的话,我就不会让你们去了。”
    “但……我能做什么?”义阳有些怀疑,自己去了吐蕃能有什么用?又能帮的上他李弘什么忙?!
    在她的意识里,自己能有今天安逸、稳当的幸福,在母妃废为庶人的前提下,还能享有着公主的一切尊贵礼遇,完全是因为李弘的关系。
    而今,李弘竟然要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他们夫妇,这是让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
    这绝对不是流放,这绝对不是皇家对于子女的那种流放,不然的话,就不会给予权毅那么重要的兵权了。
    可知道,如果吐蕃的兵权在握,加上如果自己达到文成姑姑在吐蕃那样的影响力,或者是文成姑姑与自己暗中有何结盟,都可以让李弘拼命厮杀而征服的吐蕃脱离大唐,再次独立起来。
    “你不需要做什么,把你的生意带过去,把吐蕃的特产带回来,一切就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义阳感觉自己的声调都变了。
    “就这么简单。”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定然把吐蕃的部落牢牢钉死,让他们不得动弹。”权毅看了一眼,自己用眼神询问了半天都没有反应的公主老婆,起身坚定地说道。
    “文成姑姑如今在洛阳活动频繁,非但一直想要复立吐蕃,还想要求纪王叔下嫁李楚媛,此事儿被我已经拒绝。但我怕文成姑姑把这道消息传回吐蕃,以此来制造大唐跟吐蕃之间的矛盾冲突,所以需要一位皇家公主前往,以身说法,证明给吐蕃看,大唐对于吐蕃的重视并未改变。”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让吐蕃的百姓忘记文成姑姑,记得我义阳公主?”义阳开窍了,这结婚后竟然脑子变好了,让李弘倒是有些意外。
    “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但……但就我俩人,是不是有些势单力薄了?”
    “谁说你们两人了?与你们治理吐蕃的还有你熟识的人,户部尚书敬晖,以及太子詹事丞林士翎二人,而且戴至徳还在吐蕃,你们五个人三年之内,难道还没办法做到?”
    “敬晖?”义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做生意的碰见财神爷,哪能不喜庆?
    这些年可是没少与户部尚书打交道,自然是与敬晖很熟悉,但听到林士翎的名字时,义阳脸上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士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的詹事丞,但她就是不喜欢此人,甚至打心底有些忌惮此人。
    从被李弘从孑然一身的士子直接提拔为太子府内的詹事丞后,这人就一直在帮助敬晖管理皇家银行,自己与他之间自然是也会有交集,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为难过自己,但不知为何,他一直觉得那人就像是一条毒舌一样,无情、冷酷、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
    看着义阳原本还兴奋的神情,突然间皱了起来,写满了老大不乐意的意思,于是安慰道:“知道你不喜欢林士翎,但不论是你还是权毅,或者是敬晖,你们三人的行事风格都太过于光明磊落,一旦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吐蕃,你们那一套有时候会管用,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林士翎这种恶人还需狠人治的这么一种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在吐蕃他们会为难你。”
    李弘说完后,小雪便乖巧的走到身后的书橱,拉开一个小抽屉,双手捧出了一块金镶玉的太子令牌,轻轻的放在了李弘的桌面上。
    “那不是还有戴至徳嘛,他在吐蕃也好几年了,大不了我们有什么事情请教他还不成?”义阳还是不情不愿,谁也不愿意在自己身边放那么一条,冰冷残忍、阴险歹毒的毒舌不是。
    “戴至徳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当年我监国期间一度罢免了他的礼部尚书,因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就是怕你们凡事都依靠戴至徳,所以林士翎此次是必须前往才行。”李弘把那制作的精美绝伦的金镶玉太子令牌,扔给了义阳,继续说道:“这个拿好,但轻易不要用,除非是林士翎的方式方法,危及到了你们的利益时,才可以用,如果只是对于吐蕃,这块令牌可是一点儿用处没有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弘看着义阳接过令牌,顿时眉宇间闪现的一抹喜色,泼冷水地说道。
    “没劲,知道了。但你这样子,父皇会同意?”
    “那要不你跟权毅造个反先?这样我就更有理由发配你们了。”李弘白了她一眼,起身说道。
    “你要死是不是?”义阳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李弘,气恼的伸出秀拳捶了李弘胳膊一下,人家到底疼不疼不知道,她的小手倒是感到一阵疼痛,像是捶打到了一块岩石上。
    “放心吧,天天让你们在长安城,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行尸走肉似的赖在皇家不走,恐怕他们早就烦透你们了,巴不得你们离得越远越好呢。”李弘继续往外走,高大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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