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近。
    “你把我铐起来干嘛啊?”
    许星纯蹲下身,握住她赤裸的小腿。另一只手把她的脚踝攥得很紧,单膝跪地。
    他明明有洁癖,此刻却一点也不嫌脏,替她穿上倒在一边的高跟鞋,手法温柔细致,认真地过分。
    指尖像刚刚被碎冰浸没过,从脚脖处的皮肤滑过,到脚背,掠过鞋面上的珠片和亮珠。
    这画面,入眼居然有点暴力的色情感。
    “酒醒了吗。”他低声问。
    她是有点心虚的,于是结结巴巴道,“我刚刚发酒疯了?”
    半掩着一轮明亮的弯月,影影绰绰的洋楼尖顶。
    付雪梨孤立无援,脚腕处传来的酸痒让身体微微僵硬,完全没了力气,动也动不得。
    他没回答,样子却好像是默认了她刚刚的说法。
    终于忍到脚酸手痛,忍不下去。付雪梨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放开我,这样感觉很奇怪。”
    从她能观察到的视角看。许星纯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整个人周身过分安静,像磐石一样,又不禁让人内心害怕起来。
    这种安静,很容易联想到电影里演的变态杀人狂,狂欢前享受宁静的仪式感一样。
    付雪梨手指发凉。双手被铐在一起,搭放在膝盖上,捏紧了拳头。肩带拖延,狼狈地滑开一半,秀致的锁骨清晰凸显。
    半天,脾气又起来了。脾气起来,胆子也大了点。胆子大了,委屈感也来了。
    付雪梨忍不住,任性胡乱地踢掉他刚刚穿好的鞋。挣扎着挪动身子,冷白的脚不小心蹬踩上他的肩。
    轻而易举地,许星纯顺势抬头。借着淡薄昏瞑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他的脸。
    刚刚喝了酒,现在残留有轻微的眩晕感。仿佛突然之间,少年时期的那张脸就和现在重合。轮廓秀丽,神情淡漠沉郁。眼里像一汪深渊,有化不开的艳丽幽冷。
    “你...你到底要干嘛?”
    许星纯解开她的手铐。他站起身,作势要走。
    牙齿打着哆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都已经流下。
    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身体在哽咽中微微颤抖,微微带着哭腔责怪,“许星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似真似假,狡猾又耍赖地埋怨,配上那两滴不值钱的泪水。
    付雪梨信手拈来,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单纯酒精发酵了内心委屈和无助,还是顺势对许星纯装疯卖傻,博取同情。
    撒娇是一个女人对付男人最低级的手段。
    情绪来得太自然,仿佛是理所应当。不管分开几年,从学生时代开始,在付雪梨没有意识、难以察觉的时候,都被他娇惯着,讲不讲道理、耍不耍脾气,从来随心所欲。
    她极其少见,偶尔忍不住流露出属于女性的软弱、羞耻,和刻在骨子里的依赖,对象全是许星纯。
    睫毛被泪水打湿,脸蛋上精致的妆花了一小半,完全没有平常妩媚高傲的样子。
    冰肌雪肤,脆弱到轻轻一捏就粉碎。
    沉默片刻,许星纯单手捏着她的下巴,手指冰冷,旁若无人地替她擦掉眼泪。
    她断续地抽噎,透明的液体带着滚烫刺激的温度。
    “付雪梨,你真喜欢撒谎。”
    他低首,捡起高跟鞋重新为她穿上。
    裹着款式宽松的外套,付雪梨脱了鞋,把椅背调低,揽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副驾驶上。
    盯着窗外看了一会车流树木,她收回视线,从后视镜里发现许星纯盯着她的脸。
    于是直接歪头去瞧他,“又偷看我?”
    付雪梨抱着外套坐起来,眼皮还有点红肿。刚刚那么丢脸,现在倒已经脸不红心不跳,慢条斯理舔了舔干涩的唇,“许星纯,你在想什么?”
    许星纯看着前方开车,胳膊肘懒洋洋架住车沿。用手指抵住眉间,半垂着眼,似乎不太想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喜欢撒谎?”她又问。
    无知无惧。
    他打方向盘,嘴唇开阖,声音平淡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这又是哪门子讽刺。
    付雪梨不服气,还想继续再问,手机震动,嗡嗡作响。
    唐心在那头快要急死,一接通就吼了起来,“你人呢?!!又死哪去了?!我要西西回酒店也没找到你的人,明天早上五点半进组开工,你别跟我忘记了,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付雪梨?!这都几点了!你的人在哪?!”
    “五点半?好,五点半我知道,马上就回去,就这样,挂了挂了。”付雪梨满口答应,用虚假地客套话敷衍完,当即就掐了电话。
    也不往心里去,继续淡定自若。打了和哈欠,瞅着他波澜不惊的侧脸,“你的车好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学过医的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
    许星纯不理她,付雪梨闲得无聊,摇头晃脑,四处翻看。还是无聊,顺手从包里翻出一包烟来抽。
    按开车窗,等夜风灌进来,头发顷刻被吹乱。半途中手又停住,侧头问,“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过几秒,她轻哼一声,微薄地嘲讽:“我问你干嘛啊,你抽烟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也忘记了具体是怎么知道许星纯会抽烟的这件事。
    好像是某次高中体测,班上就许星纯肺活量很低,老师找他谈话。付雪梨后来撞破过几次。
    烟雾蒸腾,朦胧中许星纯眼窝深陷,单手撑着胳膊,另一只手拿烟,吞吐熟练,寡淡又懒散。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抽烟抽肯定的很凶。
    再后来,她也跟着宋一帆偷偷学抽烟。
    只是学不来他们狠不下心过肺,憋到喉咙就吐出来。给许星纯知道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他抽烟。
    记忆里的往事被又一通电话打断,许星纯腾出一只手带上耳机,接到蓝牙。
    那边的人说了一会。许星纯眉头渐渐蹙起来,“在哪。”
    付雪梨循声看去,他挂了电话。
    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听到许星纯说,“下车。”
    “......”
    也不问她意见,车子靠路边缓缓停稳。
    付雪梨捏紧拳头。心里很反感他的冷漠,和这种漠然的态度。有非常强烈的排斥感不适应感。她窝着火,没出声。
    “下车,我有事情。”许星纯沉下脸,用近乎冷酷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付雪梨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跟他较着劲,系紧了安全带,“那你带着我,反正我不下车。等你忙完了送我回去。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许星纯沉默了一阵,摁住方向盘,“下车。”
    在他的注视下,付雪梨摇了摇头,缩在座位里,把眼睛闭上。
    一副抗争到底的模样。
    第10章 第十吻
    凌晨两三点。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打着呵欠,脸色困乏。白炽灯发出暗淡惨白的光线,旁边有条条暗黑的小巷子。
    一辆没有车牌号的黑色本田开出,停下,里面下来两个脸色呆滞年轻男人。吩咐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把油加满。然后脚步虚浮地走去休息区,一人点燃一根烟放松。
    长长的廊道,一闪一灭的灯泡,两人嘀嘀咕咕,用低低的声音交谈着。突然,其中一个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无法肯定这感觉来自于哪里。
    旁边有人。
    尼古丁的味道淡淡蔓延。
    他转头看,准备暗暗观察,忽地手机响。眼神上移,正好和那个陌生男人对上。
    距离有些远。他脸孔洁白,眼瞳冷地可怕,表情冷峻,灯光在头顶忽明忽暗。
    那眼神...
    就一秒,他心猛地一沉,往后退一步,推了推身边的同伙。
    不等反应过来,许星纯迅速拔枪对准他们,亮出证件,沉声道,“警察,手抱头,全部趴下!”
    趁着他们发愣,旁边的同事见机行事,上去扑倒了一个。
    与此同时,许星纯用膝盖压住另外一个,控制住双手。
    深夜寂静的路面上,回荡着车子加油的马达声轰鸣声和急转弯时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吉普领头,不顾一切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后面紧紧咬着几辆警车和一辆白色奥迪。
    “调整警力去红江区头街道附近追堵,刚刚那两个人先押回去!”
    朝对讲机里吼了几句话,许星纯把喇叭摁响,降下车窗,对准上方的天空,砰砰几下鸣枪示警。
    前面的吉普车听到枪声,不停反而加速,愈发地疯狂,横冲直撞一股不要命的气势。甚至还有人探出窗,也朝着这边开枪。许星纯丢开对讲机,娴熟地打方向盘,瞬间换挡,油门到底,从身边一辆警车擦过。
    极速转过一个弯道,又是一个灵车漂移。付雪梨差点被甩出去,头不小心磕上玻璃,被兜地眼冒金星。
    偏偏是自己造的孽,刚刚非赖着不下车,哪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边吃痛,边心里暗骂自己。死死拉住一旁的把手,只觉得肾上腺都在飙升,胃里不断翻腾,想吐得不行。喘又喘不过气,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歇一会,车速又飙了起来,简直是生死时速,车子底盘感觉都快飞离地了。付雪梨耳朵有微微地震鸣,半死不活的时候看了看表盘,打心底佩服许星纯飙出的速度来。
    不过这种警笛声鸣环绕,枪子儿的火药味。仿佛有种身临其境警匪片的感觉,还真是惊心动魄,刺激到姥姥家了。
    吉普车的一行人显然是对这块地方非常熟悉,极力想摆脱围捕,左转右绕,车尾灯的余光终于消失在一个街口的拐角。
    “草,跟丢了!”对讲机又传出了声,语气暴躁,气急败坏地喊:“又他吗地给他们跑了,看方向是往郊区那边,调人从江岸那边追!”
    后面几辆警车稍微减了点速度。
    “许星纯....我感觉我要吐了。”副驾驶上,付雪梨脸色苍白,分外憔悴地开口。
    “许星纯,你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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