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刚刚许星纯的语气里,好像藏着很复杂的情绪。在极力控制忍耐着什么。
    “不用了,谢谢。”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冲她点头,声音又隐约带着疏离,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我现在要处理一点事。”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呆在这里吗?
    一句话堵死了张秋剩下想说的话。她有些郁闷地离开病房,转角就碰上了整天送饭的阿姨,两人象征性打了个招呼,张秋没什么心情地走了。
    齐阿姨拎着两个保温桶推门进来,“小许啊,怎么还在忙?!”
    许星纯一愣,放下笔,“齐阿姨。”
    “今天给你熬了鸡汤,特别香,饿了吧。”齐阿姨也没问,直接把桌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全部拿起来放到一边,换上两个保温桶,“先吃饭,快点快点。”
    齐阿姨坐在一旁看许星纯吃,就在陪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医生说了,你还有多久能出院吗?”
    “半个月。”
    齐阿姨微笑,“那挺快的。”
    许星纯低头,“麻烦您了,这段时间。”
    “麻烦什么?!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不知道,我之前接到梨梨的电话,她让我来申城照顾你一段时间,说是受重伤住院了,可把我心疼的哟。”
    许星纯手一停顿。
    齐阿姨是付雪梨家里的保姆,一干就是很多年,对于付家有很深的感情,算是半个长辈。这些年因为成家立业,工作繁忙,付城麟和付雪梨回家次数很少,齐阿姨也算是半退休了。
    齐阿姨看着许星纯把最后一点汤喝完,眉笑眼开回忆道,“我就记得你喜欢齐阿姨的手艺,以前初中高中,你经常来家里给梨梨补课,几个人都挑食,就你吃的最干净。这么多年,我宝刀未老吧?”
    许星纯闻言笑了,“嗯,还是很好吃。”
    “你这个孩子,就是一直很懂事,特别招人疼。都这样了,就少折腾自己,别一整天都想着工作。”齐阿姨收拾着桌子,突然问,“对了,你现在和梨梨怎么样了?我问她,她也不跟我说,就让我别管。”
    许星纯又恢复一贯地沉默寡言。
    看他情绪低落这个的样子,齐阿姨也不好再逼问,自言自语,“你们也是挺奇怪的,梨梨天天打我电话问你情况,我要她亲自问你,她也不肯。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许星纯盯着那束即将枯萎的马蹄莲。
    齐阿姨隐有忧色,“唉,梨梨从小就是这样,倔脾气,这么多年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心智不成熟。你们要是有什么矛盾,你脾气好,多担待她。”
    许星纯似乎出神了,半晌才点点头,轻声道,“好。”
    申城最近闷热的天气持续了很久,在前几天终于雨多起来。无声无息落下,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城市兜下。
    夏季的雨不起风,总是显得很沉闷。
    付雪梨拜托导演和编剧,快点让她杀青,理由是下个月档期冲突。于是紧赶慢赶,她的古装戏一个月不到就拍完。
    象山的影视城离申城坐飞机只要一个小时左右,付雪梨偶尔拍摄间隙会偷偷坐凌晨的班机,溜回来去看许星纯。
    因为担心许星纯,她拍戏的时候也心神不宁。
    不敢看手机,怕收到什么消息,又不敢不看手机,怕错过什么消息。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真正到了只离许星纯几米的地方,付雪梨都贴着门缝那儿看半天,就是不敢进去。
    每次有点想进去,又想起之前自己明明对许星纯说出那种狠心伤人的话,现在总是这么主动去找他,总是显得自己有些反复矛盾,刻意求和的感觉。
    不太好。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那会儿付雪梨真的不太喜许星纯管她管得太多,有时候烦了,隔三差五地就开始单方面的冷战。
    如果主动去求和,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和以前的心境也不同了。
    倒不是面不面子的问题,只是付雪梨心里深处,总是有隐约的犹豫,摇摆和忧虑。
    她可能知道许星纯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
    或许可以。
    或许不能。
    如果不能...她带给他的伤害,可能会更大。
    所以总是暗暗警告自己,最好就别主动靠近他。
    可是付雪梨又常常陷入矛盾且自我怀疑的状态。她觉得...自己也可能还是挺喜欢许星纯的...
    如果把他让给别的女人,想一想,都有些不甘心。
    但是不论怎么样,总是跑去偷窥别人的行为,也太奇葩了。
    小王抓紧时间对许星纯汇报最近的工作。他朝杯子里冲了温水,倒了茶给许星纯,“许队,你这恢复地还不错呀。”
    “嗯。”
    小王把杯子放桌上,等许星纯自己拿。他知道许星纯不太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
    “刘队前几天还跟我说,等你出院了,在家一个人也不太方便,要不就去他家里住?反正刘队家里也空了一间房,嫂子平时能照看照看你。刘队还特地嘱咐我,要你别不好意思。正好刘队他儿子上初中了,成绩一直很一般,就想着许队您学历这么高,肯定是个高知分子,可以顺便给刘小胖辅导辅导功课什么的。”
    刘敬波和许星纯的房子很近,都在以前警察分的福利房那块,小区里有很多老一辈的领导,安保比较好。
    许星纯听着,揉了揉额角,合上眼,“不用了。”
    小王开口劝,“我知道许队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但是你一个人也确实不太方便吧?我们这种工作,也不能说随随便便就雇个护工不是,再说了,加上您又有点小洁癖什么的....”
    说了半天,许星纯反应都不大,小王也不继续自讨没趣。眼见着天色渐晚,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唉,许队,我有个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什么。”
    小王挠挠头,“就是把,单位最近新来了个小伙子,和我挺铁的。他就特别迷付雪梨,知道你俩关系好,非拜托我来求你要个签名什么的。”
    房间里没了声。
    看着许星纯的表情,小王小心翼翼,给自己找台阶下,“....说起来许队也能算是付雪梨的救命恩人了,一个签名不过分吧?”
    “......”
    “——不过分啊。”
    小王一顿,猛地回头。
    许星纯睁开眼,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付雪梨今天又是一身黑,黑色牛仔裤,牛仔外套,带着黑色鸭舌帽。她手里拎着的是很眼熟的保温桶,脸上没化妆。
    签完名,打发走小王,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许星纯收回目光。
    她摘下帽子,头发顺势披散在肩头。低头掰开保温桶,显然不怎么熟练,试了几次才成功。
    里面是热腾腾的黑芝麻糯米粥,还有枣泥的馒头,又香又软。
    食物的热气蒸腾,付雪梨看着许星纯。
    他的脸好像瘦了一圈,棱角分明。心跳又不自觉加快,“你最近还好吗。”
    许星纯点点头。
    “今天齐阿姨有点事,我帮她送过来。”付雪梨假装很自然,替他摆好碗筷。
    来之前,付雪梨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设。
    许星纯经历一次死亡后,应该很多事情都可以看得开一些。他已经等待、忍耐了那样久,估计也累了。
    付雪梨是这样想的,因为她觉得,许星纯对她的情绪,已经没了以前那种浓烈到要让人窒息的状态。
    不是很冷淡,也谈不上温柔。
    她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就像偶尔不经意闻到某种渐淡的香气,但想仔细体会,又感觉闻不出个所以然。
    付城麟之前说,很多事就像斗地主,要不起就过去了。
    可能许星纯真的要不起她,打算过了吧。
    他右肩受伤,只能用左手拿调羹,动作迟缓,感觉很不方便。
    付雪梨忍了一下,有些讨好地说,“我来喂你吧?”
    “......”
    在他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一手端起碗,一手拿起勺子,仔细吹了吹,才小心翼翼递到他唇边。
    许星纯垂眼,顿了大概有两三秒,才顺从地张口,吞咽下去。
    两个人,一个人喂,一个人吃。倒是有极少见的温馨和谐。
    难得的,付雪梨放松了不少,最后还和许星纯开起玩笑。她的话和以前一样多,许星纯一直听得很耐心。
    “许星纯我感觉你好像越来越白了,死人脸那种,都要长成蘑菇了,你应该要多去晒晒太阳。”
    许星纯嗯了一声。
    他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被衣服一衬,显得更苍白了。眼睑有些内收,睫毛漆黑笔直,一点也不翘。
    一想起他行动不便,宛如残疾,付雪梨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出院怎么办?”
    “......”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脑子哪儿抽了,付雪梨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她真的觉得自己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也需要一张比拐弯城墙还厚的脸皮。
    她问,“要不我搬去你家住吧?”
    许星纯绷着脸,目光移到她脸上。
    付雪梨咬住唇,“我可以付你房租。”
    第27章 二十七吻
    房间里,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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