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个表演季开始,每次的表演季开幕日首演都会被团方直播到网络上。这一举措让舞团的影响力迅速扩张,本季自然照旧。
    这会儿开演前夕,负责直播的女主持人正拦着主要演员和团里的负责人采访。
    焦糖路过后台时,刚巧看到女主持拿着话筒采访交响乐团的年轻指挥和煦。和煦和女主持看到了她,自然向她招了招手。
    焦糖走进,笑着对和煦和女主持还有摄像大哥点头打了招呼。之后才看到和煦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女主持很喜欢焦糖的样子,看到她后就立马抛下和煦,开始采访焦糖。
    “这是你第一次出演吉赛尔吧?对这个角色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
    “当然,我很喜欢吉赛尔这个角色。这个女孩虽然地位卑微身体不好,但是她的骨子里却有一种坚强和豁达。即便受到了伤害却依旧不忘初心,虽然到了现在怕是被骂是白莲花,但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状态。”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状态呢?”
    “这其实是种很纯粹的状态。其实放到芭蕾上也有同通之处——大概就是,芭蕾虐我千百遍,我待芭蕾如初恋。我很喜欢。”
    焦糖笑着对女主持回答道,说话的过程中她微微一偏头,便看到和煦身旁的那个陌生男人正看着她,然后默默地指了指他的右手手肘。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小臂内侧不知在什么时候留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一部分已经结痂,但还有一部分仍有细小的血珠往出冒。
    焦糖脑子“嗡”地一下懵了,随后在看到舞裙依旧干净如新后,才平静了下来。想必是方才在更衣室时被徐冉的柜门划到了。
    还好演出服没弄脏。
    女主持还想再问问题,焦糖抱歉的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臂。
    “刚刚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我得去处理一下给上头盖点粉遮一下。各位不好意思,先失陪了。”焦糖低着眉眼,温婉抱歉地对几人道。
    “快去快去!流了这么多的血!”和煦连忙道。
    焦糖又抱歉的对着这三人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走到走廊的转角处时,她不经意又瞥了和煦这个方向一眼,发现他的那位陌生人朋友恰好看了过来。
    下意识地把受了伤的小臂向身后藏了藏,又匆匆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便迅速往化妆室赶。
    那人她从未见过。不过跟在指挥身边的朋友,八成也是位演奏家?
    焦糖在自己的独立化妆室里处理好了小臂上的血迹和还冒着血珠的伤口后,找了块粉饼就往伤口上盖。
    难不成是舞团的新任钢琴伴奏老师?
    焦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她连人家的脸都没记住,就开始七想八想人家是不是要来舞团做钢琴伴奏。但是今天真的是多亏了指挥的那位朋友,不然她手臂上流着血,万一蹭到了身上的舞裙,她的罪过就大了。她在团里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
    不过她倒是记得他的眼睛。
    澄澈深邃,像是有一片星辰大海在其中。
    第3章
    焦糖已走远,女主持也带着摄像去找今晚的男主角进行采访。和煦带着他的朋友程昱来到了乐团指挥的休息室。
    今晚是演出季的opening night,同时也会在网络上进行同步直播。事关重大,所以今晚执棒的指挥是和煦的老师,德高望重的指挥大师兰姆先生。
    所以整晚演出,和煦都能陪在朋友身边观看。
    “怎么,你这是突然开了什么窍?几个人里头就你看到人家小姑娘胳膊流了血。”此时兰姆大师恰巧不在休息室。和煦从休息室里的小冰箱中摸出两支水,一支抛给程昱。
    “我好歹是个医生,自然对伤口会比较敏感。”程昱扭开瓶盖,给自己灌了几口水道。
    “说吧我的大医生,昨天还看到你在朋友圈里苦逼晒通宵,今天休假怎么不好好在家睡觉,突然想起来到我这里看演出?我记得你不是不怎么喜欢这部剧吗?”和煦又问。
    “我姐。”短短两个字,完美解释了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剧院的原因。
    想起程昱的那位“威震八方”的霸道总裁姐姐,和煦了然地点了点头。兰钦芭蕾舞团的董事会里有程家一份子,甚至这舞团的创始人就是程家姐弟已逝的母亲兰钦女士。
    “你姐派你过来也挺好的,舞团的这个演出季简直乌烟瘴气。就你刚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团里从瓦冈诺娃挖来的天才,最近过得不是一般的苦。”董事会一般只负责给舞团找钱,并不怎么管舞团的运营和其他的人事安排。程昱的姐姐程瑾让弟弟过来舞团,大概就表明了她最近想要插手舞团运营的态度。
    “能上opening night,想必跳得很好。怎么会过得苦?”
    “等下你就知道了。”和煦笑着在程昱面前晃了晃水瓶,故弄玄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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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赛尔》是首部既要求芭蕾舞演员有完美技术,有要求他们有过人的演技的舞剧。
    程昱坐在观众席中,眼神有些晦涩地看着看着台上的舞者们的表演。吉赛尔在得知自己的情郎在自己之前已有未婚妻后发疯,一头原本盘得精巧的发髻也变得散乱,簪着那头秀发的蓝色小花发簪掉在地上,像是在祭奠吉赛尔死去的爱情。
    终于,吉赛尔在悲痛中心脏病发,在激动中离开了人世。在观众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叫好声中,舞台终于拉上了第一幕的帷幕。
    焦糖走进后台,团里的舞者们都笑着对她恭喜祝贺。今晚的吉赛尔算是她的《吉赛尔》debut(处女秀),有了今晚的好成绩,以后焦糖就是想要离开兰钦舞团,手里也攥住了些资本。
    焦糖笑着和同事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很快进了自己的化妆间。她飞快的合上化妆间的门,把自己脸上的笑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没有找椅子坐下,她直接背靠着门板坐到了地上,飞快地脱下足尖鞋,翻起芭蕾大袜露出自己的脚踝。
    那里已然是一片红肿。
    这几个月中,她为了今晚的首演已经练习了太多,甚至在卡司名单出来后,她也没有松懈下来。她对于今晚的debut势在必得,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怎敢松懈。可谁知真上场了,她的身体竟然因为对自己的过度训练出这种叉子。
    愤恨地抄起足尖鞋狠狠地砸向地面,足尖鞋的硬底同地板撞击,发出“梆梆梆”的响声,把在走廊里的工作人员都引了过来。
    “焦糖?你没事吧?”化妆师丽姐敲了她化妆间的门几下,疑惑的询问道。她着急要为焦糖补妆重新梳头换发型。
    “没事!”焦糖扬声答道。
    化妆师迟疑地站了两秒,被其他的工作人员叫走。
    “那我等等过来给你补妆梳头!”丽姐临走前又隔着门对焦糖交代道。下一幕,吉赛尔的出场时间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给焦糖准备梳妆的时间还算很多。
    “好的丽姐!”
    焦糖盯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咬住下唇,如果她这个时候能有些冰块就好了。可是这个时候,让她去哪里找冰块?
    她突然想起,乐团指挥的休息室里有冰箱,或许人家有冰镇好的水?可是她与今晚的指挥兰姆大师又不怎么熟悉,算起来今晚还是第一次与人家合作,平时排练时都是他的徒弟和煦执棒。
    又盯着脚踝的那块红肿看了两秒,她脑中转过千般想法,接着迅速将大袜重新套好穿上足尖鞋,将上一幕的舞衣迅速换下穿上下一场的白色纱裙,然后连脸上的妆都没补,迅速打开化妆间的门,忍着脚踝的疼飞快地朝着指挥的休息室跑去。
    兰姆大师在国内有着众多粉丝,这会儿中场休息时间,便有忠实粉丝来到后台想要求一个签名。焦糖面色抱歉的拨开守在休息室门口走廊的乐迷,通过保安,走到休息室门前敲了敲门。
    “哪位?”门里面传来了和煦的声音。
    “和老师是我,焦糖。”
    “稍等。”
    紧接着,门被打开,出现在门框里的却不是和煦,而是之前在第一幕开始前,焦糖见过的那位在和煦身边的男人。
    “你......你好......”焦糖看到这男人,他身材很是高大,几乎要把整个门框填满,对上身材娇小的她,让她竟有了几分压力,使她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好。”程昱点了点头,让开了门让她进去。
    休息室里,兰姆大师正坐在沙发上喝水休息,和煦靠在一边陪着老师闲聊,见焦糖跟着程昱进来,两位指挥纷纷停下闲聊转而注视着她。
    “焦糖,有什么要帮忙的么?”和煦微笑着问道。
    突然对上这种阵仗,焦糖稍稍有点不适应。兰姆大师跟和煦两人还好说,两人都是舞团的同事,可房间里还有一个对她来说算是陌生人的男人。
    “嗯,抱歉打扰到你们。我是想来找你们借瓶冰水。”
    “冰水?”兰姆大师有着多年与舞团合作的经验,一听到“冰水”就立马把目光投向焦糖的脚。这个时节这个点,舞蹈演员们就算是要给自己补水,也没见过有谁在大量运动后给自己灌冰水作死的。这个时候想要冰水,那定然是伤病问题。
    焦糖被六道目光直直注视着,有些窘迫的将脚向后躲了躲。
    “和煦,我记得冰箱里有冰块?”兰姆吩咐道。和煦点点头,正要起身去房间角落的冰箱,却看到程昱已经拉开冰箱的门,从里头找了个塑料袋开始做简易冰袋。
    “焦小姐?去沙发那边坐吧。”做好了冰袋,程昱转向焦糖道。焦糖瞪着大眼睛看向程昱,脸上的窘色逐渐加深。
    “把鞋子脱下来,过来坐这里,我给你冰敷。”程昱率先走到休息室里唯一还空着的单人沙发旁,满脸自然的对焦糖道。
    焦糖闻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她看着程昱那张温雅淡定的脸,那人就站在沙发旁,一动不动地等她。
    “不不不,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来就好,怎敢劳烦您。”更何况我还不认识你。
    “没事的,程昱是专攻骨科方面的医生,你脚不舒服,刚好给他看看。”和煦出声给朋友声援。
    焦糖看着局面,总不能拂了人家递到了面前的好意。于是对着程昱点了点头,正式介绍自己——
    “您好,我是焦糖,团里的芭蕾舞演员。今天劳烦您了。”
    “程昱,市中心医院的医生,专攻骨科。”
    芭蕾从来都是优雅和气质的代名词,而芭蕾的代名词大概就要非足尖鞋莫属了。多少女孩看到了芭蕾舞者那双灵动的足尖起舞时,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芭蕾作为自己的人生路。
    穿上足尖鞋后,每个女孩都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优雅公主。然而脱下足尖鞋,那便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残忍与苦痛。
    作为一个专业的芭蕾伶娜,焦糖一直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奋力奔跑,从未觉得自己布满伤痕的双足有什么见不得人。她的一双脚,经历过无数次的破皮化脓掉指甲,还常常因为过度的训练而发红发肿。寻常人穿着一双不是很合脚的鞋子走一段路就要磨出水泡,而她穿着硬底足尖鞋六年多,每天都有强度惊人的训练,早不知磨破了多少水泡,那被磨破水泡的死皮又叠起了多厚的老茧。
    “焦小姐?”程昱握住手中的冰袋,试探地问道。焦糖已将足尖鞋脱下,却迟迟不把大袜拉上去给他看脚。
    明明对面是位专业的医生,明明自己也知道对方的职业,可就是不知为何她面对着程昱时就是有种窘迫感。休息室里,三双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能耽搁人家时间,而且她还有下一场要跳。
    “麻烦您了。”焦糖咬了咬唇,伸手把大袜从脚底拉上小腿,把发肿的脚递到程昱手中,低下头,轻声道。
    第4章
    白色的大袜被揭起,露出了已有些红肿的脚踝和被足尖鞋勒得通红的脚背和脚趾。
    这真不是一只漂亮的脚。
    甚至很多人在看到之后还会嫌弃甚至害怕。
    变形倒不至于,但这段时间因为她的过度训练,脚上的破皮和水泡自是了不少。不少人在看到芭蕾舞者的脚后,对那满脚的伤痕的恐惧会大于对芭蕾优雅之美的崇敬。
    焦糖的另一只脚上还穿着足尖鞋,再看看此时被程昱握在手中的那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点丑。”焦糖有些局促又有些自嘲地低声笑笑。看着程昱专注地低头看着她的脚,心中不由地起来了些窘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把脚向后缩了缩,而程昱的大手迅速收紧了手劲,没能让她得逞。
    “嘶——!”那手碰到了她的脚踝和脚跟处的跟腱部位,一阵钻心的疼通过痛感神经迅速上传。
    “这么疼?”程昱已经在焦糖面前蹲了下来,他把她的脚搭在他的腿上,听到焦糖那声没忍住的“嘶”声后,又抬手去看脚跟的跟腱部分。
    跟腱处已是一片通红,甚至比已经有些微肿的脚踝看上去情况还要严重。一个医学名词立即跳入了程昱的脑海——阿基里斯跟腱炎。
    ——就百度百科上的解释,*一般由跟腱急慢性劳损后形成的无菌性炎症,在运动过程中,小腿腓肠肌和跟腱承受了反复过度牵张力导致,病症常见于运动员*。
    若是患者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或是休息,之后这脚废掉都有可能。
    当年2008年的奥运会,著名110米栏运动员刘翔就是因为跟腱断裂无法继续比赛,只能含恨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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