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明白了,或许当下有一段时日不会轻视它。
    回到寝宫,又是宣太医又是起暖炉,里头上下数十人手忙脚乱。
    他们个个屏气,小心翼翼从玄北眼角侧闪过去,唯恐一个不留意招惹来怒火,丢掉项上人头。
    干净烘暖的衣裳拿来了,太医也踉踉跄跄赶来了,最终却通通被玄北赶出门去。
    玄北紧紧抿着唇,板着脸帮虞子衿换衣裳。
    虞子衿抬起手,小小嘶了一声,无知无畏似的嘀咕:“你的手怎么比我还冰呀?”
    玄北闷声不吭。
    “我会水,你忘了么?”虞子衿抬起一条细白胳膊伸进袖管,认认真真说:“我没死呢,你看看我。”
    玄北不看他。
    不光是不看他,还将头靠在他细白的颈窝上。
    片刻静默。
    “你可不能哭呀。”虞子衿软软糯糯地说:“你是大王,哭了会被笑话的。”
    玄北像个蚌壳,敲不出一点缝隙。
    虞子衿滴溜溜转转眼,又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呀?”
    这一回玄北说话了。
    他说:“怎么会连你也护不住?”
    他还说:“是否该别在腰上藏到心口叫人看不着摸不到才能护你周全?”
    虞子衿眼前骤然模糊起来,觉着该是冰冰凉凉的身子骤然战栗一下。
    光是这两句话里透出来的软弱——那份玄北与帝王都不会有不该有的软弱——就叫他生出别样心思。为这份亲昵与看重,又是别扭。又心疼。
    虞子衿想问问自己:你从哪学来的心疼?你一向是自顾自的,吃饱喝足就不发愁了。你怎么也学会心疼旁人去了?
    他不知是不是玄北言传身授的。
    玄北像一首诗,意境悲凉而字句磅礴。
    不能领会他的人看得到的是一个个独自的字眼,是武将军,是帝王,是不近人情。
    虞子衿把它们一个个窜起来,连温情的、失落的、闹别扭的、口是心非的玄北也一个个黏起来,拼拼凑凑变成独一无二的玄北。是黑暗丛林中一匹孤兽,强大,心口的伤洞却藏在绒绒皮毛下。
    他的难过不翼而飞了。
    虞子衿蹭一下脑袋,伸出手抱住玄北,露出一个狡黠笑来:“你不是来了么?你还不说我。其实就是我把花山娜拉下去的。她老要欺负我,我就要让她没了孩子。”
    玄北把他当做金银珠宝似的稀罕物抱着,不容一点空隙间隔两个遍体鳞伤的躯体。
    “她们合起来害我。想趁着你上早朝就害我,也想害花山娜。”虞子衿自言自语似的梳理事件脉络:“木头威胁她们,她们也不怕。她们一点也不怕你要摘她们的脑袋。”
    他稍稍一顿,小声问:“她们害我,你也不高兴。但是你不能杀她们对吗?”
    “她们有四五个人,你只有一个。”虞子衿煞有其事地做下结论:“你不能杀她们,她们才不怕你。”
    虞子衿是对的。
    参与这场事的四五个女子个个家世不凡,父兄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臣。约摸是以此为本,几个女子才合谋造事,笃定事成事败皆无所畏惧。毕竟帝王常受群臣掣肘,最忌讳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能死一个虞子衿已是大妙,再趁机能除去个花山娜更是一石二鸟。
    介时虞子衿已是死人一个,哪怕再恼火,难道为个尸体颠覆江山不成?
    她们盘算得狠毒,亦是被虞子衿的独宠激出滔天大嫉来,宁可背负帝王怨恨也要联手打败个小小虞子衿。
    玄北却出乎她们所料。
    他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目光骤然如冰如刀锋,尖锐逼人。
    玄北低声道:“无论多少人,谁也不准害你。”
    像是一句重重的承诺了。帝王家可是一言九鼎的。
    虞子衿拍拍他宽厚的背,大大方方地说:“没关系。她们害我,我自个儿去向她们讨回来。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摘脑袋。我不会埋怨你的,你不要难过。”
    玄北闷声闷气地:“到这个时候,你还安慰我做什么?”
    虞子衿粲然一笑,露出尖尖两颗虎牙,“谁让你的手比我还冷呀?我看你比我还难受些。”
    “是么?”
    玄北话中映现出一点点疑惑。
    是的呀。
    “你的心在疼呀。”虞子衿推开他,站起身来将脑门凑的老近,将近眼贴眼。
    “眼睛在说话。”虞子衿嘻嘻笑:“我都瞧出来啦。你的心在疼,你还想哭,不过是大王得忍着。”
    “你还看出什么?
    玄北的两颗眼珠又深又沉,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藏着好多好多。
    “我看出——”他眼神闪躲一下,又调转回来,很轻很轻地说:“看出你好喜欢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出你好喜欢我啊
    从你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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