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舒坦呐,把财神爷哄得眼睛一弯,“那成!”还特来劲地指着初宁:“第一首跟你唱啊,可不许逃。”
    初宁爽利:“承蒙您看得起,我奉陪。”
    这边客套话说话,初宁悄然退到迎璟身边,靠近了,小声说:“我把人安顿好,咱们就走。再等我一下下,行吗?”
    迎璟微微别过头,眉头蹙着,反正不说话。
    初宁心有愧疚,这事儿再怎么突然,也是她这边的原因,换位思考,她的亏欠心理更重了。
    “就一会,不用太久的,你在场,到时候我也好找理由走。”趁那边在等电梯,叽叽喳喳聊得正嗨,初宁飞快地勾了勾迎璟的小手指,撒娇的语气:“晚上你去我家,我们单独待着。”
    迎璟的脸色,这才稍稍宽解,郁郁闷闷地一声:”嗯。“
    不过大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真到了场合,那就是身不由己了。
    这位沈老板是个歌唱爱好者,年龄不大,但蛮怀旧,酷爱八九十年代的港台粤语歌。估计是饭局上酒喝尽兴了,一支麦克风握在手里,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还能大战五百回合的架势。
    初宁唱歌也好听,带劲儿,以前专门找了个声乐老师学了几招,要飙高音也是像模像样。半小时前,和沈老板合唱了一首《千千阙歌》开场,本以为能开溜,但沈老板听得那叫一个感动涕零,还不放人了!
    初宁说尽委婉的理由,也是硬着头皮说要走,换做平时,这样的客户是万万不可能让人落单。但今天……她抓心挠肺。
    “不许走不许走,天大的事儿也挪后。”沈老板喝得晕晕乎乎,舌投都捋不直了,“宁总,今天咱俩是朋友,你陪朋友叙叙旧,明天,明天咱们就坐在一块谈生意,当盟友!”
    就这一句话,让初宁沉默下去。
    竞争了数个月的大订单啊,员工到年底绩效能升20%啊。
    感性与理性,天人交战。
    初宁心一横,“行!”
    而从进门起,就坐在角落沙发,与世隔绝的迎璟,在看到她又投入其中后,忍了一晚上的情绪——
    终于爆发了。
    沈老板其实也没坏心思,纯属喝多了酒,手脚有些不利索,唱歌的时候,人东倒西晃,从某个角度看,就有不老实之嫌。
    下首歌是《今夜》,前奏是小提琴和钢琴的混音,正优美着呢,迎璟冲过来,摘了初宁手里的话筒,往沙发上一摔。
    “还有完没完了?啊?”
    他声音不大,但面部表情极其凶恶,被彩灯晃得眼珠子像要滴血。
    “滋——”沙发上那支英勇就义的话筒不死心,发出尖锐的噪音。
    气氛瞬间结了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两位当事人。
    沈总云里雾里,大着舌头诶诶欸,“怎、怎么,回,回事儿啊。“
    迎璟横他一眼:“我给你叫陪唱的,你爱怎么唱就怎么唱,但我女朋友,抱歉,恕不相陪。”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拽着初宁出了门。
    初宁反应过来,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你干嘛!”
    两人已经到走廊。
    迎璟被她这一吼,吼懵了。眸色凉了,手脚也没力气了,就见眼睛里头的光一点点变死灰。
    “我干吗?我还能干吗?”他声音缥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今天我生日。”
    此刻初宁也冷静了几度,心里矛盾着。
    “我生日,你不帮我过,你忙,没事儿,你就别一早承诺,要给我过生日。现在搞成这样,咱俩看起来谁像过生日,啊?”
    初宁也不乐意了,澄清纠正:“我没不帮你过,你也看到了,事发突然,我能怎么办?”
    “对,你什么都不能办。”迎璟呵声笑,“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每次都牺牲我。”
    “我牺牲你什么了?我也身不由己。”
    “是啊,你的身不由己,就是做这种事儿!”
    初宁目光骤冷,“我做哪种事?”
    迎璟不点明,只一句更让人寒心的问话:“你是不是打算把生活的重心永远放在工作上?为了工作,为了赚钱,所有的东西都能委曲求全——包括我。”
    初宁气乐了,不停的点头,点头,似乎在回味他刚才正义凛然的表情。
    蓦地,她抬头,看着他,“别把自己说得全是受害人,我承认,我是有不对,但你自己就没点儿私心?没点儿打算?没点儿心思?”
    话里有话,迎璟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全摆在明面上,好的坏的,优点缺点,我就是个钱串子,我至少光明正大,说一不二。你呢?你跟唐耀私下里接触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我呢?”
    迎璟的脸,瞬间变了色。
    这代表初宁已经知道了,知道他和唐耀联系,知道他故意说十一点的高铁回杏城,知道他的隐瞒。
    初宁也不再点破,话尽于此,威力却不亚于原子弹。轰的一声,炸翻了两人之间和平的表象。
    迎璟满腔解释,在这种情况下,全变成了结结巴巴。
    初宁呢,到底经验丰富,耍起狠来,冷静自持,气势上就压人三分。
    人冲动的情况下,说的话都是捅刀子,你一刀我一刀意难平。
    迎璟怎么走,初宁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
    不,第二次,上次还是在团队开会的时候。但,那次的吵架就像撒娇,今天这次,威力可大多了。
    初宁坐在包厢,听着靡靡之音,唱到后半段,大家的嗓子也不太好,纯属放飞闹腾,各种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吵得她头疼。
    初宁走出去,走到外头吹风。
    天上有星,在高楼耸立的方寸天地之间闪闪发亮。
    她靠着石头墩子,手指插入头发里,轻轻按了按头皮,最后心不静的掏出烟,点了一根含在嘴里。
    烟气随风四处飘散。初宁眼神一瞬茫然,遂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想起车尾箱还有一个今天中午抽空去手工店自己做的巧克力蛋糕,以及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apple macbook。
    她心里一揪,眼眶立刻就热了。
    ——
    两人彻彻底底陷入了冷战。
    感情最怕什么,最怕各自都觉得自己有道理,不肯让步,不肯沟通,好像先说话的那一个,就是认输。
    开学的新鲜劲已过,大一新生的军训也在秋老虎的威力下结束。
    校园内又是一派生机勃勃,男生们讨论哪个新生漂亮,谁谁谁又是理科状元。而对迎璟他们来说,稍有不同的,大概就是自航空科技大赛取得第一名后,声名大振,俨然成了学弟学妹口中的偶像。
    去食堂吃个饭,都有新生叽叽喳喳地议论:“快看啊,他就是迎璟。全国第一呢,超厉害的!”
    “能上院里的光荣榜了吧。听说以前全是飞行器设计专业拿推荐,最好的名次,还是上上届大学生科技大赛的第二名呢。”
    “迎璟师兄好帅哦,你觉不觉得长的有点儿像一个明星,像,像……”
    “我觉得师兄就是他自己啊,这个颜值能够吊打哈哈哈。”
    初秋的晚风,带着久违的凉爽,吹散了小八卦。
    已经过去两周了。
    整整两周,都没有过一次联系。
    迎璟喝水的时候,能把水倒进衣服领口,吃饭的时候,筷子拿反了方向,有次穿衣服也闹了个笑话,出门前,幸亏祈遇瞥了眼,“我天!你衣服穿反了你不知道吗!”
    迎璟这才发现,懵懵懂懂地又把它换过来。
    “你最近怎么了?”祈遇看出端倪,关心问。
    迎璟摇了摇头,“没事儿。”
    祈遇哦了一声,想问,又不太敢问。
    两人齐去实验室的路上,迎璟手机响,手机搁包里,他瞬间的反应是急切的、期盼的。
    祈遇全程目睹他的完整表情变化,从激动,到失望,再冷淡地接听。
    听了几句,迎璟脚步一顿,“现在?”
    祈遇侧头看他,好奇。
    迎璟深吸一口气,已经转身往反方向走,“好的,我就过来,大概五分钟。”
    “怎么了?”挂断电话,祈遇不解。
    迎璟皱了皱眉,自己也有点犯晕,“徐院长让我们去一趟教务楼。”
    “我们?”
    “对。”迎璟点点头,“我们。”
    ——
    关玉赶在下班前来公司接初宁吃饭。
    她到的时候,初宁还在会议室开会。从落地玻璃窗外往里望,清一色的职业装,男女年轻,神色认真。初宁是主持人,此刻正站在ppt前做讲解。
    她今天装扮简单,白衬衫,暗格短裙,细高跟,头发挽上去,气质出类。
    看了一会儿,关玉去她办公室等,没多久初宁散会,一进来,关玉就啧啧称赞:“宁儿你越来越漂亮了,我都想把你娶回去啦。”
    初宁嗤笑,拧开保温杯喝水。
    “今天又约我吃饭,这周都第三回 了。”关玉问:“你时间蛮多的嘛。”
    “我请客,你还这么啰嗦,爱吃不吃。“初宁白她一眼。
    “吃吃吃。”关玉语气特狗腿,身子往前倾,随手拿起桌边的一本手册,遮住鼻子嘴巴,冲她疯狂眨眼:“和你那小男友吵架啦?“
    初宁面不改色,但喝水时一直吞咽的喉咙弧度,暂停了两秒。
    关玉早想问了,挑眉,“肯定的。”
    初宁放下水杯,往皮椅里一坐,整个人陷进去,疲惫地直掐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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