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明澜回来的消息,景黎立马追问起对方的情况。
    明澜的出现和他的消失一样叫人措手不及。
    想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肯定是被那帮子尽作妖的魔族给坑了,才会消失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这些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屋里包括他自己在内加起来也就四个人,又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瞒的。
    “宗主才回来,路上已知晓了明月叛宗之事,现在正在太一殿。”停顿了片刻,他虽然接到了明澜负伤一事,但因为不曾亲眼瞧见,无法确定伤势,便也没细说,只一言带过。明玄醒过来了正好一起过去。
    又下意识的扫了眼对面榻上的明真,见其还未转醒,轻叹了一声。
    真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苍麒找到景黎时,后者刚准备回夕照峰——九华宗这一回伤亡惨重,陨落的弟子起码有两成之数,更不必提那些受伤了的。
    玉泉峰现今没日没夜的支起药炉炼丹炼药,但消耗量实在太大,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状态,景黎也帮忙炼制了一大堆红药,先去把那些脆弱的血皮君们给拉了回来。
    现在九华宗上下完全找不出一个闲人,伤重到昏迷不醒,无法动弹的那些姑且不论;伤势较轻一下,已经能下地也在尽力帮忙照顾同伴,更不提那些没日没夜守着炉子的炼丹师们了,再加上那些虽侥幸不曾受伤,但为了照顾同门而一个个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到处穿梭的弟子。
    借了系统给的金手指,景黎炼药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的多,出丹率还极高,别人炼一炉他炼三炉,等把整个储物戒指里的炼制红药的材料耗尽时,那些红药已经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整整三间屋子。
    刷满血就不怕人挂。
    炼了三间屋子的红药,给那些倒霉的血皮们加血,日日在屋里和药炉面对面的景黎终于出了房门,去转溜了一圈,检查还没有血皮或是血量不足一半的残血——因为伤员过多,清明索性让人将伤者们全都集中送到了几座山峰,这样照看起赖也方便。
    这也方便了景黎,到这几座山头上转了一圈,就能将一众伤员的情况尽收眼内。
    在确定所有的血量都在水平线以上,不存在血皮和半残血的伤员之后,景黎伸手按住颈部,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准备回夕照峰去看看——也不知道他家师尊和师兄有没有回来。
    还没等他将这念头付诸于行动,苍麒就先一步出现在他面前了。
    俊逸的脸上虽然有一丝倦色,但气息平缓,步伐稳健,知道对方没什么大碍,景黎才放下心来,仰起脸来笑着与对方打招呼,“师兄,你回来了。”
    苍麒应了一声,目光在景黎眼下浅浅的青色略一停顿,又扫了眼景黎身后,心念一转,便猜到对方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了。
    对于景黎身上的一些秘密,虽然他们还不曾开诚布公,但很多事,两人已心照不宣。
    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在眼下扫过,长有薄茧的指腹碰触的眼部的皮肤,不轻不重,好似羽毛从心口划过,带出一丝痒意,景黎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指,往对方手上蹭了蹭。
    被自家师弟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取悦到的苍麒唇边不觉带出一丝笑意来,揉了揉对方那一头早就抚摸过无次数的长发,被反握住的右手手指蹭了蹭对方的指尖,反握住,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可是饿了?带你去吃点东西?”
    景黎欣然同意,“好啊。”
    在屋里炼药时没感觉,出来时也没感觉,但对方一说这句话,景黎就瞬间感觉腹中饥肠辘辘,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很快就感觉到身下一轻,腰间一紧,冷风过耳,在回过神来,脚下已经是夕照峰的地界。
    元婴期比金丹期最方便的一点便是,能以肉身,虚空虚部行走,即是说,不再像以前那般,需要御剑而行。
    当初将夕照峰上的禁制解除了后,早早飞没了影,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的青鸾这会正懒洋洋的趴在一株相思木上晒太阳。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长而华丽的尾羽轻轻抖了抖,却并没睁开眼,舒服的咕噜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据悉打盹晒太阳——它的那一众小弟虽然也有不少在那一场变故中丧命,但那些受了伤的却全都捡回了一条命——景黎在炼药时瞧见它在门口探头探脑,替它打包了满满一包的红药。
    没了青鸾的闹腾,夕照峰山便安静了许多,感应了一会,没感觉到明玄的灵力波动,就知道对方还不曾回来。
    “也不知道师尊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明澜回来的那天就将明玄他们全都叫去了太一殿,一起议事,明玄走前,景黎顺便把司嫣两个给提溜了出来,交给了对方。
    因为和谢盈盈的协议,便有提过一句,倒也不担心,至于另一个矮黑个,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那天也不知道他们都商议了些什么,反正他家师尊事后就没人影了,最后连苍麒都下了山。
    想到这里,景黎的目光略微向身后瞄了一眼,“师兄这次去,可寻着地方了?”
    虽然不知道那天这些大佬们都说了什么,不过有苍麒在,完全不用担心消息不灵通。
    “寻着了。”
    苍麒点了点头,带着景黎回了自己洞府。
    坐在石凳上的景黎支着下巴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眨了眨眼——意外的,丰盛啊。
    随即又忍不住瞄了眼对手上的戒指,略有些好奇,他家师兄是不是在里面塞了一堆的美食,准备给自己填饱肚子用。
    苍麒落座,伸手拿了个灵果送到景黎嘴边。
    景黎瞅了他一眼,啊呜一口,把那个果子整个吞了。
    苍麒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嘴角,将那上面被沾上的甜份抹去,“急什么?都是你的。”
    说着顺手又把自己手边的杯子递到景黎唇边。
    景黎鼓了鼓腮帮子,很快将嘴里的果子吞咽下去,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礼尚往来的从面前的食盒里拣了个点心送过去,顺便问起刚才不曾说完的话题。“那就是说,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了?这回倒是挺老实。”
    “宗主亲自出的手。”
    对于这样的结果,苍麒并不感到意外,就算司嫣两个不愿说实话又如何,明澜亲自出手震碎了她们的识海,便是再不想说实话,也无济于事。
    这倒也是。
    景黎挠了挠下巴,“有很多处吗?”
    苍麒微微颔首,伸手又喂了块点心到景黎唇边。
    即使心里早已有所猜测,但瞧见这猜想被对方证实,景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魔族真的是不干一件好事啊。
    依旧是将送到嘴边的食物一口给吞了,待咽下后,景黎才又道,“那玄天宗那边………?”
    正式撕破脸之后,这些无耻的家伙们又干了什么?
    苍麒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窝在房里炼药,连没都门怎么出过,消息便有些滞后,对于外界的情况,知道的并不那么及时详尽。
    提到玄天宗,苍麒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自撕开脸后,玄天宗便彻底没了顾忌,那些依附于其的中小型门派要么自己选择归顺,要么,被压着归顺了。
    他这次出门,便是去寻司嫣两人所交代的,一些被他们改变了风水运势,强改为大凶煞气之地的,用来制造变异魔种的据点。
    在铲平那些地方时,除了魔族的人,他也遇上了几个玄天宗的弟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已替换)
    这边刚宣布了立场,那边就迫不及待的上赶着跑去帮忙表忠心了么。听见苍麒说在那几处魔族据点见到的玄天宗的弟子,景黎嘁了一声,撇了撇嘴,对玄天宗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会越发差了。
    真不知道玄天宗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与虎谋皮的事,还这么巴巴的凑过去——以他们在修真界的地位,就算不是一手遮天,那也绝对担得起呼风唤雨了,偏偏要这么作死。
    正在心底唾弃搞事情的玄天宗,忽的想到一事,“玄天宗的人,身上都被种下了魔种吗?”
    玄天宗的宗主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吧?
    苍麒摇了摇头,“目前看来,只有外门弟子如此。”
    他们早就与魔族有染,对方的行动与目的就算不是了如指掌,也必然是知道几成的。所以才不会拿宗门最根本的力量去冒险,长老,天赋好的弟子,都动不得,那么,能下手的,就只有外门了。
    “……弃子吗?”
    被种下了魔种的人都会慢慢失去自主意识,成为魔族的傀儡,玄天宗选择让外门弟子被魔种寄生,就是变相的放弃了他们。
    想到宗门里受了伤的那些弟子们,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都集中在几座山头救治,景黎莫名的有些替玄天宗的那些外门弟子不值——他并不觉得那些普通弟子会那么大胆的想到去投奔魔族,动心的肯定是高层,而成为悲剧,被牺牲的,却又往往是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的下层。
    不管是否甘愿,在合体期修士面前,就算是已臻化神的司嫣,也没有资格说一个不字。
    她在魔族的地位不低,所以交代了不少的事。
    比如说,魔族的一点据点,还有安插在各个宗门中的细作和钉子,还有那些投靠了她们的门派,一桩桩,一件件,在场的明澜等人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但既然知晓了,就断没有再放任这些人作恶的道理。
    据司嫣两人所交代的,他们每个人都负责不同的区域,她和矮黑个并不知晓所有的细作名单,与隐秘据点,似她们这样的,还有另外四个人。
    虽然遗憾未能掌握全部信息,但就现在的情报来看,也足够让他们花上一些日子去一一处理解决——苍麒这次下山,便是去了司嫣与矮黑个两人所交代的据点,将那些地方一一处理掉。
    本来景黎是不知道他家师尊,还有几位师叔的动向的,不过现在苍麒回来了,原本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明静是去了那些魔族细作所在的门派,将隐患剔除;明清依旧坐镇玉泉峰,照看满山的伤患;明玄去了一趟归一门,将从司嫣两人那了解的某些关于归一门的隐秘,送达了过去……
    一直以来,都是魔族在暗处下手,在明处的他们始终处于被动状态,这次的动作,虽然不至于撼动魔族根本,但还算是稍稍扳回了一局……吧?
    景黎一手托着下巴用手肘支撑在桌面上,看着身边的侧脸,不觉有些许晃神,隔了片刻才道,“这么一动,魔族那边肯定不会不知。”或许这一些,在司嫣两人被擒时,他们就该有了准备。“现在玄天宗那边又直接表明了立场……离两边正式开战的那一天,是不是不远了?”
    安静了一瞬后,他听见苍麒淡淡的应了一声——
    “是。”
    魔界——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从破土到发芽也不过是一个极为短暂的过程罢了。
    自从知道风离痕此人的存在之后,闻人异就特意留心了对方的情报,但是,太少了,少的不符合常理。
    作为魔界真正意义上的王者,站在了魔族顶端的男人,有关于风离痕的消息,却是少之又少。
    以前在修真界时,在外边行走还时不时能够听见别人说起三大宗门的宗主如何如何,因为强大,所以敬畏,在以实力为尊的东陵州,这三个人会被当做追赶的目标,并不稀奇;但是在魔界,却不存在这种情况。
    事实上,魔族对于力量的渴望并不必修士少,甚至,因为种族与性格的关系,他们所表达的更为直白,显露。
    自他从万血池归来之后,仇烨霖似乎就有意放松了对他的限制,平日里出门,明面上是没人跟着了,至于暗地里……他还不至于废物到连几个跟屁虫都甩不掉。
    也正因为他的外出不会被限制,出去的次数多了,便能发现一些令人觉得怪异的地方。
    风离痕此人,撇开其他方面不谈,单就性格而言,绝对属于暴虐君主那一型,关于他以前的一些事迹,并不难打听到;但近几十年来,以前那个暴虐嗜血的魔王,好似突然变了性子一般——不是说他突然变成了一个亲政爱民的大好人;而是以对方早前时不时就要拧断某人的脖子,或是因为心情不好直接在宴席上就出手给人开个瓢的暴行来看,这几十年来,对方简直是低调的不可思议。
    距离上一次王宫抬出新鲜的尸体来,已经是几十年以前了;而且再不像以前那般,三天两头的给魔族众人提供谈资——事实上,风离痕现在已经很少出门了。
    最近一次被人看见,还是在几年以前。
    闻人异站在城墙边,抬起眼看了看漆黑一片,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墙壁,身形一闪,再出现,已经是在高达数十丈的城墙之上,随即转瞬消息,那速度快的连残影都几乎看不清,仿佛只是一阵风过。
    慢了半拍被扔下的端木少烨左右张望了一下,哀叹了一声,如法炮制了上一位的动作,跟着翻墙进了里面。
    虽然觉得他家主上的猜测实在是叫人惊悚,但是……细细想来,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端木少烨甩了甩头,似是想将脑中的杂念全部抛弃,深吸了一口气,提气追赶着前方在月色下,如鬼魅般飞速移动的身影。
    为了今夜的王宫一行,闻人异早就做好准备,不单将王宫的布局与兵力部署摸清,甚至为了不引起仇烨霖的疑心,还特地将分神傀儡给留在了房内,有傀儡在,仇烨霖随时都能在府内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与灵力。
    与从外面看起来的金碧辉煌相比,王宫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人影攒动,灯火通明,甚至于越往里走,光线就越发的黯淡。
    在一处拐弯口,闻人异警敏的闪身退开一步,就听见一阵短促的风过,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随即一声低低的呻吟,在这安静的夜色中响起。
    尽管天空中的月亮被云层恰好掩盖住,但以闻人异的眼力,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看清楚眼前跌坐在地的人的模样——
    身量修长而瘦削,衣裳穿在身上已有些宽松,袖摆与裙摆处已染上了一些痕迹;一头长发随意的披落下来,尽管称不上凌乱,但也能看出有一阵子不曾打理,宽大的衣袖因为动作而被带着卷起了一小截,露出纤细的手腕与一截嫩藕般的小臂,上面还能清楚的看到两道一直宽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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