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胡一州忙不迭点头,一脸兴奋,“原来苍师兄还记得我,是苍师兄救了我吗?啊,真是好险啊,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当然,我不是怕死,只是担心师尊他老人家伤心,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苍师兄,苍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胡一州以一种绝对不符合伤患状态的超快语速,整整半盏茶的时间里,愣是没给别人一点插话的机会,噼里啪啦的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末了,还很有些意犹未尽。
    头一次见到如此惊人的肺活量的景黎很是惊叹——作为一个伤患,这个绝对他见过最有精神的一个。
    注意到有另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胡一州直觉性的回望,一眼就瞧见了景黎,“哎呀,这一位难道是景师兄?啊哈哈,两位师兄的关系果然如传言中所说那般好啊……啊,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景师兄初次见面,我是胡一州,景师兄喊我一州就好……”
    听着胡一州一个人说了半天,这会才终于知道对方名字的景黎抽了抽嘴角,这般活泼加自来熟的品种,打从穿越后,这还是第一次见。
    介绍完自己兴趣爱好,很是礼尚往来的准备询问一下眼前的景黎两人的兴趣的胡一州扭了扭身子,觉得现在的这个姿势实在别扭,不上不下的,累得慌,遂直起身子,准备往前点,走到景黎两人身边去。
    哪知道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往前头栽倒,眼见着就要五体投地之际,幸得景黎出手拉了他一把,才堪堪稳住。
    “哎呀,好险!”胡一州长吁了口气,抬头笑道,“多谢景师兄援手,免我再遭一次……哎?”
    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刚迈出的左脚就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便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好似秤砣般直往下坠。
    这一块突然崩塌的地面不止弄的胡一州措手不及,就连景黎都有一瞬间的懵逼——在身体失重,身子下意识的向前倾的那一刹那,苦寻无果的“发现”两字,再次映入眼帘——竟然是在这?
    这一处的坍塌就像是传染一样,在一瞬间就波及到了周边地区,空洞漆黑的地底深处,有一股未知的强大吸力,吸引着他们坠落。
    胡一州被风穿透了的惨叫在这这片空间里回响,震动着耳膜,并且在不断的持续增大。
    反应最快的苍麒在景黎身体轻晃的同时,就眼疾手快的将人揽住,随后,又在胡一州的惨叫声中拎住了后者的衣领。
    等他们落到地面,脚下踩到实地时,胡一州只觉得自己灌进了一肚子风,就算现在闭上嘴,都仍有一种嘴里进东西的感觉。
    苍麒松开左手,失去了施力点的胡一州摇摇晃晃了一会,才站稳了脚,被风吹了好一阵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了他们现在的所在地。
    “这、这里是……”胡一州环顾四周,震惊的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才觉得对方运气爆棚的景黎心下一惊,暗忖难道对方知道这处宝藏的来历?
    景黎看向胡一州,耐心等待对方下文,如果胡一州知道这里的来历,说不定对于这处宝藏内部也有所耳闻也未可知。
    最初的震惊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胡一州心中狂喜,“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也能有此奇遇!也不知道这处哪一位大能所留下的传承之地,从前只听各位师兄们说起,没想到这般好事,我竟还能遇上,真是太好了!”
    景黎:“……”
    景黎转过身,开始查看他们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不同于以往经历中的昏暗的密道或是石室,这个地方的光线并非不暗,甚至还能称得上是通透。
    湛青色的水光照在他脸上,云雾般飘动,错落的阴影和朦胧的水汽在一根根石柱间交叠,占据了这片空间近三分之二位置的水潭散发的寒气弥漫。
    水滴独有的滴答声微弱,却持续的在这个空间里持续。
    落下来后,风水罗盘就失去了作用,盘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显示。
    这地方不算空,但除却水潭与水潭周围的那全石柱以外,委实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景黎与苍麒很快就将这地方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生任何机关或是阵法的所在,最终,两人将目光落在了那汪水潭上。
    水潭的表面,有水雾笼罩,光凭肉眼,无法看清潭里究竟是何情景。景黎以神识探入其中,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汽,前路却始终是一片模糊不清的白雾。
    就连神识都不能深入其中吗?但这里的其他地方,他们都已仔细翻找,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里了。
    景黎双眉微蹙,耐着性子,再次深入,越是往里,白雾就越是浓密,景黎也不知道这汪水潭究竟是有多深,自己又深入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那白雾迷离的深处,窥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这道影子就像是一种鼓励,景黎重打起精神,继续向深处前进,想要将那模糊的样子看的更加清晰,弄清楚这水潭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空灵而悠远的铃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穿梭,来到了景黎的耳边,眼前的白雾忽的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脑中忽有些微刺痛,同时一股凉意从额头蔓延到全身,景黎怔了一会,回过神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修长有劲,骨节分明的手指。
    景黎有些愣然,“……师兄?”
    苍麒收回点在他眉心的手指,下滑落到景黎身侧,拉过景黎手腕查看。
    景黎再是茫然,看见苍麒这般举动,也回过味来了,“我……我刚才,出了什么事吗?”话音将落,就感觉到识海中有一种钝钝的疼。
    “唔……”景黎忍不住捂住脑袋,那一声又一声的水滴声,却似魔音灌耳,就算将其无视屏蔽,却还是能传达到,甚至是,直接在识海中响起。
    水滴声从小到大,将原本平静的识海搅的不再安宁。
    越是想要避开,就越是避不开,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识海中振聋发聩。
    “师弟?……师弟?……”
    得不到回应的苍麒没再犹豫,低头与景黎眉心相贴。
    下一瞬,苍麒的一丝元神,顺着两人相连的部位,被送入了景黎的识海之内。
    景黎只觉得整个识海蓦地一荡,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身边,将那些扰人的水滴声隔离,随即整个身子一震,腰身一软,直接软倒在苍麒怀里,失去了意识。
    一声惊呼,伴随着几乎同步的落水声,在这片空间里响起。
    湛青色的潭水因为胡一州的进入,而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花,细碎的白色泡沫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将荡漾的波浪镶上一层滚边。
    “哪里来的破石头,吓了我一跳。”挣扎了一会,发现潭水并没多深,只堪堪没过自己腰际的胡一州抹了把脸,甩掉落水时沾上脸的水珠,语气里很有些意外,“这水潭看起来这么大,没想到水还挺浅的,亏我还以为底下有百丈深呢,竟然才到这。”
    被汗水所浸湿的发丝像水草般缠绕在脖间,苍麒替景黎将发丝顺开,又伸手拂去景黎额上的冷汗,环在景黎腰间的手臂上移,另一只手从景黎膝间穿过,将人打横抱起。
    听见水潭内传来的动静,余光里,胡一州正在水潭里挠头,目光一顿,落在了渐渐开始平复的水面上。
    清澈仿若镜面通透,倒映出顶部的湛青。
    与眼前的情景与刚才在景黎的记忆里见到的水潭,并不相同,那是一个被完全白雾所掩盖着的空间,水潭不似他们眼中的通透,还有白雾深处的那个模糊的影子,是……镜子?
    第三百零三章
    水潭中心,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见光即长,转眼的功夫,就已成数丈大小,跌进潭里的胡一州没挣扎一会,就被那漩涡卷带进水柱里,消失了痕迹。
    卷走了一个人的漩涡没有消失,仍然存在,从水潭中心,转移到了岸边,水流的抽离,露出了中心的空白,似在等待着人的进入。
    巨大的水花声里,那一滴又一滴的水滴声却仍然清晰可闻,完全没有被覆盖,从一开始的无迹可寻,到现在的声声入耳,从漩涡中心的黑洞里,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滴落。
    苍麒抱着景黎,走进了漩涡……
    “师祖……师祖……”
    一声声的呼唤由远及近。
    长长的睫羽轻轻抖动,闭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意识渐渐回笼,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乏力感。
    景黎困惑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亲昵中又不失恭敬的围聚在自己周边,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师祖,你好厉害啊!”一个头上系着条蕊黄色丝带的年轻女子仰着脸,一脸景慕的看着包围圈中心的人,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崇拜之情。“那个什么所谓的夺天老祖,也不外如是,亏他还好意思在外头口出狂言。”
    “哎,师姐,你怎么能拿那种人,和师祖相提并论!”一个方脸,身量颇大的男子皱起眉头,不甚赞同,“放眼全修真界,又有谁能够与师祖比肩,不过是师祖从来不与他们计较罢了,若不是那些人行事太过张狂,师祖才不愿理会这些。”
    “师兄说的是……”
    一众人点头称是,又纷纷说起这一次那个凶名在外的夺天老祖这次是如何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掘坟墓的。
    被他们围在中心,只觉得耳边有无数只麻雀在吵个不停的景黎已经注意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座山峰峰顶,地势陡峭,一座恢弘的宫殿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分明记得自己和苍麒还有胡一州一起落入了地底空间,怎么倒了这里,还有苍麒他们又去了哪里?
    还有这些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更是莫名其妙,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边环境的同时,景黎也分出了一丝神来听眼前的这些人都在说些什么。
    竟然叫自己师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了吗,想到那片白雾迷离的水潭,景黎不由怀疑起自己是否进入了某种幻境,内视了一番,发现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不妥,但身上的衣服却不知何时换了一件银色华服,且全身上下都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沛之感。
    这种感觉很陌生,以至于景黎开始怀疑,这具身体是否真的是自己的,不着痕迹的在一个一直望着自己的年轻女子瞳孔内,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五官很相似,但还是有所不同,对方眼眸里的那个自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感。
    ……难道说,这幻境是让自己看见数百年后的自己?
    可是目的又是什么,还有苍麒他们,又在哪里?
    景黎耐着性子又听身边的这些人说了半晌,想要从中得到一些情报,奈何这些人除了各种吹嘘赞扬自己之外,就只剩下了对那些曾经想要前来挑战自己,最后却完败于自己之手的人的鄙视,简直就像是自己的脑残粉一样……
    这都什么鬼幻境,别说几百年,就算再过几千年,他都不会喜欢这种调调。
    看样子,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得去别处看看才行。
    景黎心念一动,很容易的就从众人的包围圈里脱身而出。
    “师祖?”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离开的一众弟子茫然的看着他,“师祖可是有事交代?只管吩咐我等便是。”
    景黎摆了摆手,纵身跃下峰顶,想要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个什么地方。
    【当然是你一手建立起的宗门里了。】
    仿佛知道他心底的疑问,一个轻柔带着些许沙哑的女音蓦地在景黎耳边响起,那女音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上说话,不喜与人这般亲近的景黎下意识的侧过脸避过,就听见那女声低低一笑,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又是另一幅光景。
    水红色的薄纱逶迤鼓荡,靡靡之音丝丝入耳,馥郁的熏香扑鼻而来,半明半暗的烛火下,曼妙的身躯翩翩起舞,由远及近,带着香风,挑开薄纱,向着自己怀里软倒。
    景黎眉心一跳,在那女子倚进自己怀里之际,陡然避开,失去了倚靠的女子一头栽进了床上柔软的布料间,也不生气,就着趴卧的姿势,半抬起身,水红色的缎上,肤若凝脂的玉臂横陈,染着蔻丹的葱白指尖轻轻在缎上勾画出一个圈,盈盈一双秋瞳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含羞带怯的神情,很是惹人怜爱。
    但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景黎。
    突如其来的香艳带给景黎的只有惊吓,而非惊喜,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似是发现了景黎的异常反应,女子贝齿轻咬住下唇,眼眶微红,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般,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哀怨的目光直直的向着景黎望过来。
    【瞧你这狼狈的模样,美人在怀的感觉有什么不好,何必做如此惺惺之态。】
    适才在耳边出现过的女声再一次在景黎身后响起,随着那轻笑声,一只手轻点上景黎僵直的背脊,缓缓滑动。
    景黎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即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警觉的盯着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那里除了带着褶皱的缎被外,空无一物,更别提人影。
    【你说你啊,怎的这般假正经?】
    那女声在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嗔怪,似埋怨,又似撒娇。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样的?那,这些呢?】
    话音未落,床边垂落着的薄纱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被人掀起,一道道曼妙的人影笑颜如花,摇曳而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像她们出师未捷的前辈那般身单力薄,而是这许多人,有志一同的向着中心的目标扑靠过去。
    被惊的直接用了扶摇直上的景黎在她们有新一轮动作前,先下手为强的掐了个法诀,把整个房间都给冻上了。
    光线暧昧不明的屋里,瞬间多了十几座晶莹剔透的冰雕,或倒或立的在长逾两丈的大床上凹造型。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的瞬间,景黎一感觉到有人在耳边吹气,就知道那女子又近了身,一闪身避开,回过身,并指在身前飞快的划出数道玄妙轨迹,一个半虚半实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红衣如血,美艳如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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