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担心那些人来纠缠,索性接连三日都不曾出门。
    期间还特特叫来掌柜盘问过,待听说对方掌柜竟是还每日登门,甚至拍着胸脯答应再让三分利,陆珦彻底悟了——
    他娘的!这要不是别有所图,自己能把脑袋给拧了!
    再让三分利,对方不得赔死!这哪里是做生意啊,分明是搞慈善还差不多。
    现在拼命往自己手里塞钱,后期不定要搞出什么大事。
    却是多留个心眼,也不翻脸,只让手下掌柜拿陆珦病了为借口把人吊着,那人等了几日,见没有下文,又派人悄悄打听,说是陆家确然请了太医上门,无奈之下只得留了口信,说是先去忙其他事了,让陆珦病一好,就去寻他……
    陆家这边还算太平,有蕴宁下令,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却是吵翻了天。
    先是朝中有人跳出来,指斥瑞王世子结党营私,紧接着又有数名官员纵奴行凶,闹出人命;还有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背德事被扒拉出来……
    朝廷中镇日里扰扰攘攘,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倒是庆王世子周珉那里传出喜讯,竟是定了下个月二十就要和兵部尚书府胡家大小姐成亲,听说还会胡太后亲自选的日子。
    对这桩婚事,帝都里也颇有些风言风语,毕竟大家族成亲,最是讲究,之前武安侯府和袁家定亲成亲在一月之内完成也算事出有因,毕竟彼时陆阁老病入膏肓,赶一些大家也能理解。
    怎么胡家嫁女也这么急啊?
    当然,基于胡太后的威势,大家也只是背后说说罢了,明面上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蕴宁放下庆王府的请帖,也有些狐疑。毕竟以胡敏蓉的心高气傲,如何忍受得了这么仓促的一场婚礼?
    只她家的事却是和自己无干,便也丢到一旁不管。
    又亲手炖了两道药膳,一道让人端给陆明熙,另一道则亲自送到崔老夫人面前。
    瞧见蕴宁端过来的药膳,老夫人脸上笑意更浓——
    这个孙媳妇儿,真是太满意了。□□通达识大体。要说孙子相媳妇儿的本事,可是比之儿子要强上太多了。把陆家交到孙媳妇手上,自己也算放心了。
    当下示意蕴宁把碗放下,神情慈爱:
    “宁姐儿放着吧。待会儿我再喝。”
    蕴宁却是先帮老夫人诊了脉。
    忽然转身,端起药膳,缓缓跪在了老夫人身前:
    “宁儿看着祖母喝……”
    “宁儿知道,老夫人心里难过,可好歹想想您的孙子,想想孙媳妇儿,您要是……让我和相公可怎么活……”
    口中说着,泪水却是直直堕下——
    以前还觉得奇怪,如何老夫人病情始终不见起色,现在终是确信,不是自己的药不好,而是老夫人根本就,不想活了。
    蕴宁笃定,开的药物,祖母怕是根本没吃,甚至这些药膳,也倒了不少……
    前些时日还奇怪,老夫人房间里好好的花了草了,怎么老是很快就黄了叶子往外丢,现在看来,应该是老夫人把药汤或者药膳直接埋在里面的缘故……
    “你——”老夫人也没想到,竟是被蕴宁察觉了,脸上神情愧疚之余又有些复杂,刚要说什么,门却一下被推开
    两人齐齐回头,却是陆明熙正由两个下人架着站在门前。
    久病卧床,陆明熙又消瘦了些,这会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越显凄凉。
    “爹……”蕴宁擦了擦眼睛,忙低头出了房间。
    刚迈步出门,就听见“咚”的一声响,蕴宁回头,却是陆明熙一把推开服侍的人,直挺挺的跪倒在地,然后无比艰难的膝行着爬到老夫人面前,哭着磕头道:
    “娘,娘,都是孩儿不孝……您要痛杀孩儿不成……”
    蕴宁忙回身掩住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先是陆明熙,然后是老夫人。
    蕴宁眼泪也跟着止不住落下,心里却是安稳了不少——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哭了这么一场,十有八、九就能解开祖母的心结,再有自己好生调养,即便祖母身体弱了些,也能比上一世活的长久吧……
    正自站着发呆,采莲却匆匆从外面过来,看见蕴宁,忙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禀道:
    “大夫人找您呢,说是有急事。”
    郑氏找自己?蕴宁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待得来到前面正堂,郑氏已是在那里等着了,看她焦灼的模样,明显是出了大事:
    “大嫂……”
    一眼瞧见蕴宁,郑氏忙迎了过来,一把抓住蕴宁的胳膊:
    “弟妹,怎么办啊,你三哥摊上人命官司了!”
    ☆、242
    “让荆南赶紧去备车。”蕴宁边交代采莲边看向郑氏, “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想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可再没想到是事关人命这样的大事!
    “这不是刚好月底吗……”郑氏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
    之前得了蕴宁的嘱咐, 周珦果然在家数日都不曾外出。可月底这几日却不同。依着惯例, 正是要和商铺掌柜对账发花红的时间。
    铺子多,摊子大, 从昨儿开始, 陆珦就泡在了商铺。只他也牢记着蕴宁的话,并不曾饮酒, 忙到再晚也不在外面留宿,便是对手下掌柜的约束也是极严。
    “今儿离开时还说, 账目上午应该就能盘完了, 下午就能回来……”
    因为怕被什么人盯上, 陆珦已经很谨慎了,中午例行的酒席都没要,只盘完账后, 叫上几个大掌柜到一间茶楼那儿坐了坐,不想就这般, 也会闹出事来。
    “说是遇上隆福街那边的陆珲……”提到这个名字,郑氏已是咬牙切齿。
    陆珲不是旁人,正是陆明廉的五子。
    自打陆珦过继到长房这边, 那家人简直把陆珦恨到了骨子里,碰见时侮辱谩骂都是常事。
    “前些时日,你大哥回来时头上不是有个血窟窿吗?”郑氏哭着道,“你当时问, 我跟你说是你大哥不小心跌了一跤……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那陆珲直接拿了个砖头砸的!”
    郑氏当时好险没吓死,只陆珦却是无论如何不许她声张。
    甚至那之后,连隆福街那边的下人都敢作践陆珦。就是郑氏,外出做客时但凡碰到隆福街的人,每回都是要受一顿羞辱的……
    “我和你大哥哪里对不起他们啊?”郑氏已是掩面泣不成声,“竟是恨不得我们一家三口死了才如了他们的意。”
    采莲从外面进来,说是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咱们上车再说。”蕴宁站起身形。
    郑氏愣了下,不及拭去眼角的泪,诧异道:
    “我们吗?要不要去跟爹说一声?”
    虽然卧病在家,可爹爹身上的职位还在,这么大的事,两个女人赶过去……
    “爹的身体不宜劳累,咱们先去看看情况。等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让爹爹定夺。”蕴宁已经当先上了车。
    虽然较之刚发病时,陆明熙已是好得多了,却是依旧虚弱的紧,因这病损及根本,调养起来本就极难,更是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前些时日强撑着陪陆瑄去了一趟如意楼,回来就病情加重。
    听郑氏说的意思,那里这会儿怕是乱的紧,这几日一直没见着陆瑄的影子,蕴宁猜测,或者他根本不在京城也未可知。
    而相较于陆瑄,公公陆明熙即便卧病,分量却依旧更重,说不好对方的目的这会儿怕是就在公公身上。
    马车刚一出府,迎面就碰见了跟在陆珦身边的另一个长随:
    “夫人快去,爷被押去了顺天府,一道过去的还有隆福街那边的人,嚷嚷着要打死大爷……奴才瞧着,那顺天府尹分明是他们一块儿的,什么都不问,就要先打大爷二十煞威棒,还说什么,待会儿就要押往刑部……”
    去刑部?蕴宁脸色更加难看。记得不错的话,之前胡庆丰就在刑部待过,那里分明是胡家的天下。
    顺天府这般做,分明是想要联合刑部置大哥于死地。
    “荆北你快去果郡王府,去寻郡王世子周瑷……”蕴宁道,又催促车夫,“再快些!”
    两辆车子风驰电掣一般,朝顺天府疾驰而去。
    到了府衙前,两人刚一下车,便听见有哭嚎声和喝骂声传来:
    “相公啊,你要是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啊!”
    “打死这个逆子!”
    “狼心狗肺的东西!爹娘养了你这么久,却是贪慕富贵,抛弃亲生爹娘,你这样的畜生,就该让天收了你!”
    然后便是拳脚相加的声音,耳听得闷响声声,分明是拳拳到手,下手极狠!
    郑氏听得心都碎了,从车上下来时,踉跄一下登时跌倒,却是什么都不顾,爬起来就往衙门里冲。
    蕴宁忙吩咐护卫跟上:
    “快去!不管是谁,敢对大爷和夫人动手的,一律只管打回去!”
    众人应了一声,忙带人跟了上去。
    蕴宁在荆南的簇拥下,随后进了衙门。
    听得后边有动静,府衙里的人纷纷回头,一个年老的妇人最先冲过来,却是红着眼睛一把揪住郑氏的头发:
    “你个毒妇!怎么不天降一道炸雷,劈死你们一家三口!”
    正是陆明廉的夫人,她从前的婆婆赵氏。
    赵氏一手揪着郑氏的头发,一手朝着她的脸上就挖了下去。之前被赵氏打压的怕了,即便这会儿已是过继出去,郑氏却是依旧不敢反抗,只拼命的捂住脸想往后缩,却是紧接着惨叫一声,却是赵氏手起处,竟是把郑氏一缕头发拽了下来。
    还要再打,却被紧接着赶过来的荆南一把钳住手腕,直接丢到了一边。
    从嫁入陆家,赵氏一直顺风顺水,走到哪里不是受人吹捧?至于荆南不过是她眼里的下人罢了,竟敢这么无礼,赵氏登时就有些傻眼,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好险没被气疯:
    “下贱的东西,你敢这么对我……”
    荆南却根本不理她,护着郑氏就往被摁在地上打板子的陆珦身边而去。
    陆珦也明显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眼瞧见披头散发的郑氏和她身后匆匆进了府衙大门的蕴宁,顿时红了眼睛,却是嘶吼道:
    “快走!谁让你们过来的!回去!都回……”
    一个“去”字没说出来,衙役已经举起大棒,狠狠的一棒打了下去,血花飞溅之下,陆珦顿时面无人色,疼的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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