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一明一暗,烟雾从她鼻翼间飘出来,又在头顶消散。
    倪迦借着烟把心底那股躁意抚平。
    她轻轻浅浅的说:“我不值。”
    她真的不值。
    周弥山陪她度日,熬过药汁里最苦的那段,帮助她长成现在的模样。没有他,她早已和母亲死于那年的街头,悲怆又心酸,连块土都没得入。
    他不是一手遮天天下无敌,哪儿来那么多牛逼哄哄的人,他收留她时,不过二十出头,成就只是小有,名声虽四起,但根基尚不稳。他自己忙得多累,肩头承担多少重,从未和她讲过。
    倪迦欠他的,早就还不清了。
    “值不值得由我评判。”
    周弥山说,“从见你第一面,你就和我是平等的,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想帮你,是还你爸的恩,也是我情愿。”
    倪迦勾了勾唇,“所以我还未成年的时候,你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那倒不至于。”他看着不断冲刷上来的海浪,说:“我那时就想拉你一把,因为看见你就像看见我自己,我明白你的感觉,无依无靠,觉得一株草都比自己活的有意义。”
    倪迦把烟吐出去,心里一缩一缩的,没有接话。
    “后来,就顺其自然了。”周弥山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你身边要有个合适的出现,有个好归宿,我也不至于搞今天这出。”
    倪迦也笑,懒散的语调,“合着是我对不起你。”
    “倪迦,还是那句话,别觉得欠我的。”周弥山敛了笑。
    他最怕她顾虑这个。
    “谢谢你。”倪迦手里夹着烟,眼神变得深长,“真的。”
    “那坦诚点儿?”
    周弥山从裤子口袋摸了个圆圈出来。
    量身定做,精简而高奢,符合她的气质。
    没盒子,他害怕形状明显,她看出来。
    今夜的风,是柠檬与咸海交织的味道。
    这一刻,不是头脑发热,不是冲动。
    他等了十二年。
    “倪迦,没合适的,就跟我过吧。”
    **
    来的人风尘仆仆的推门而入,坐进软沙里,又一脸烦躁的扯开领带,解开最上面两颗扣,把桌上放着的酒杯拿来一饮而尽。
    宋彰终于得空,跟这个忙起来一星期影子都见不着的人八卦一下。
    “这次这个叫什么宁的嫩模,你真跟她好上了?”
    “什么宁,人家叫宁懿,懿,四声。”有人凑过来调侃宋彰,“好歹是生哥女朋友,你多做点功课行不行?那女的现在是当红模特,天天上热搜,见那么多回也不知道查查字怎么念。”
    “你滚。”宋彰把那人踢开,又转向阴沉沉的男人,“你最近好嫩模?三天两头换一个,肾还能行不,家里都有一个了,还出去鬼混。”
    陈劲生在跟下属吩咐事,闻言,冷冷朝他看一眼,“你娶她?”
    宋彰自知失言,默默闭了嘴。
    陈劲生当年吞药自杀,楚梨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入睡艰难,医生开过安眠药,但他没吃过,全存着,楚梨发现过一次就留意上了,她以为这是他的药,但心里又揣着隐隐的不安。
    女人的直觉是天生的技能,十有九中。倪迦走了,陈劲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根本不正常。
    陈劲生出院那天晚上,楚梨的眼皮跳的跟抽搐似的。她软磨硬泡,从宋彰那得知陈劲生家的密码,破门而入时,看到安静的躺在沙发里的人,魂都吓没了。
    得亏送医院送的及时,抢救过来,于两天后清醒。
    同年,林漫和陈父共同回国,陈劲生开始进行全面心理治疗。
    楚梨从那天起,始终没离开过。
    肖子强入狱,判了三年,林漫打点过,他若能活着从狱中出来,得算他命大。
    听说不久后,牢房里的肖子强精神彻底崩溃,成了痴傻之人。
    真正的狠,不是最粗鄙的暴力,而是无形之中逼上绝路,肖子强死到临头,都是茫然的。
    陈劲生休学了,在家治疗,陈家给他请了老师,情况有初步的好转后,开始补学校的知识。
    他参加了高考。
    发挥稳定,名校录取,林漫不想让他出国,陈劲生直截了当的打消了她的顾虑,他不出国。
    后来的日子,陈劲生似乎步入正轨。
    他成为了陈家最出色的晚辈。
    庞大的家业,他初入社会时就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陈父把酒店和商场两块扔给他管,有人想看笑话,那么大的蛋糕,他也不怕撑死。
    但陈劲生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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