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还说刘清变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可是这才一会儿,他就打脸了!刘清这说话少的模样,跟以前没两样,得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两人一直往前走。大寨并非一个大城市,它只是一个小县城,他们越往前走,人流也就越多。
    白曙眉头慢慢蹙了起来。这刘清怎么回事?他的视线一直紧紧黏在他身上,就跟小时候没两样。在这一瞬间,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当年那个金相玉质的清冷少年重叠了。白曙叹了一口气,主动找话题:“对了,你们见到白昌他们几个吗?打从他们进了部队,就没再回来过。”
    刘清摇摇头,“没见过。”
    场面再度冷了下来……
    白曙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寻找话题了,刘清总是能够把话题聊死。
    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别再用那双死鱼眼盯着他了?就像是他是什么珍宝一样,看一眼就少一眼!他有些心里发毛……
    许是接收到了白曙的无奈,刘清终于开口了:“你,你打算在这地儿呆多久?”
    白曙快速接话,“还不知道,可能明天走,也可能过个几天再走。”他既然已经下车了,那就随遇而安,在老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收集收集。
    刘清窃喜,但面上还是一脸冷淡,“你有住的地方了吗?”
    白曙白了他一眼,“还没有。”他刚才才刚说过,他是因为想透口气,所以临时决定下车的,才一下车,就碰到他了,怎么可能有落脚的地方?他是不是傻?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招待所?”刘清说道,他紧张得手都冒汗了。
    白曙想了想,应了下来。他这会儿去老寨的小红兵招待处,还不如跟着刘清去招待所方便。
    于是一个军人外加一名小红兵,就这样来到了距离老寨火车站有一段距离的招待所。
    在这个时代,住招待所,必须出具介绍信。白曙把自己的介绍信和学生证给刘清,让他代为登记。不巧的是,招待所目前只有一间房,所以白曙和刘清只能将就着一起住。
    只不过,房间是单人间,床不大,只有一米二宽。白曙只能庆幸幸好现在天气还不算热,两人住一间房也还凑合。
    刘清是个勤快的,他一进到房间内,就撸起袖子,开始干了起来。他先去前台借了一个脸盆,打了一盆水,让白曙先擦擦,再找了暖水壶,给白曙倒了一杯热水。等白曙擦好了之后,喝了热水之后,他才重新打了一盆水,打扫房间。他先把桌子、椅子、床全部擦了遍,擦干净之后,再从从柜子里拿出被子,铺好,等做完这些之后,他还借了扫帚,把屋里扫得一尘不染。
    白曙被刘清强行按在凳子上,他看着刘清忙上忙下,心里赞道:真是个勤快的。说起来,刘清从小就是个会照顾人的。他记得,他小时候的衣裤都是刘清洗的。
    刘清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出去打了饭,拿回房间里,递给了白曙,“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了,就休息休息,你坐火车也累了。”
    “你呢?”白曙看着面前的饭盒问道。
    “我现在还不饿,你先吃。”刘清说道。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
    白曙闻言,就吃了起来,等他吃饱之后,困意就涌了上来。
    当白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桌子上有放在热水里温着的早饭,旁边放着一张纸条:
    曙,我有事先出去了,晚上再回来。
    早饭给你温着了,记得吃。
    白曙打开铝制饭盒,里面是浓稠的稀饭、馒头和爽口的小菜。
    早上喜欢吃些流质食物,是白家人的习惯。白曙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想着,刘清这家伙,过了那么多年,还记得白家人的习惯,是个好的。
    白曙吃了早饭之后,就出门了。大寨是他的临时下车点,他总觉得自打从大都出来之后,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不是简单的凑巧就能够说明的。
    既来之,则安之。白曙已经换上了白玉氏做的白色衬衫、蓝色裤子,漫无目的地在这一个陌生的地方走着。
    三月初,大寨春节的喜气,还没有完全退却。走在路上,还能看到穿着少数民族盛装的人,他们看起来非常凶悍,跟大都城、青川、楚庭的人都不大一样,那种强悍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过或许是因为白曙还是少年,又或许是因为白曙长得好看,所以大家伙看着他的时候,都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笑意。
    白曙走街串巷,遇到了一个在院子里梳头的中年妇女。
    “小伙子,你打哪儿来的?”
    这妇女身穿藏蓝色少数民族衣裳,她的头发极长,为了打理方便,她得抹些头油。
    白曙听到这妇女跟他说话,忙停住脚步,乖巧地回答:“我是从大都来的。”
    中年妇女梳好头,把手里的梳子插在头发上,她擦了擦手,才走到白曙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小伙子长得真俊,我家有个十六岁的阿妹,正好是待嫁之岁,我把她许给你,可好?”
    白曙被这妇人的话吓到了,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的婚事得由家里长辈做主。”
    他反射性地想起了出门前奶奶白金氏交代的话,无论是谁想要招他做女婿,或者是哪个姑娘看上他,他都得拒绝了,要是实在是喜欢,得把人带回去给她过目了才行!他当时还觉得是奶奶多想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自家姑娘许给他,没想到他这下就遇上了。
    中年妇人有些失望,她不想放弃,再次争取,“我家阿妹长得好,这十里八乡不少阿哥都想娶,我保管你带她回去,你家长辈定是开心的。”
    白曙实在是招架不住,末世女人少,那些只喜欢女人的男人,为了讨女人欢心,得下一番苦功夫,才能分到女人们的一丁点儿怜惜。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赶着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我,我还有事……”他这会儿只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白曙见到了这个中年妇女用来盛头油的小杯子。
    那个小杯子,大约高11厘米,口径约是5厘米,杯身的色彩非常鲜艳。
    这样鲜艳的颜色,他见过。邱爷爷曾经收了一个缸杯,那缸杯周身的颜色也是这样。用釉下青花和釉上的黄、绿、紫等彩色,拼填成彩画,据说这种工艺始于成化年间,名为斗彩。邱爷爷的师兄廖大家,曾经给那只成化斗彩缸杯估过价,只说了句“成化斗彩杯一本万利”。为这斗彩缸杯,邱爷爷可是得意了好一阵,每次见到他,都要显摆上一番。
    “阿么,你这杯子,换不换?”白曙指着妇人脚边的小杯子问道。他刚才走街串巷,听到这儿的人,称呼比自己年纪大的女性长辈,都叫“阿么”。
    中年妇人有些不解,“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这是我盛头油用的。”
    白曙见对方没有强烈反对,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早就发现了,大寨这地方,民风淳朴,似乎小红兵的革命没有在这个地界扩大,人们也没有达到草木皆兵的状态。
    “我家中长辈喜欢这些颜色漂亮的东西。”白曙说道,“我跟你换,换钱,换粮票都可以。”
    中年妇人想了想,说道:“粮票就不用了,你,你有八十块钱吗?”她的声音有些羞赧。
    八十块?白曙有些惊讶,大寨的消费极低,一碗肉粉才四分钱。这八十块钱,对于大寨人来说,可是天文数字。
    中年妇人有些尴尬,“没有的话,五十也成,不三十也成……”她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坑人的了,眼眶都红了,“我,我家阿哥喜欢上了城里的一个阿妹,对方要拿一辆自行车当聘礼,才肯……”她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刚才看到白曙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伙子跟他们这地儿的人不一样,是个城里人,更是个好的,所以才生出了把阿妹嫁给他的想法,她相信自己的眼光,阿妹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不过,他若是要娶了阿妹,定是要给些聘礼的。城里人给的聘礼,应该不少,她只要扣下一些,再想想办法,就能把儿子要的一辆自行车给弄出来了。这样一来,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的婚事都成了……
    她想得是很美,但是架不住小伙子是个听家里话的,他不愿意,她自然不能压着。她们这儿,也讲究你请我愿的。若是小伙子不愿意,阿妹嫁过去也不幸福。但是她又不想放过这能够给儿子攒聘礼的机会,所以在小伙子提出想要跟她换装头油的杯子时,她才狮子大开口……
    白曙并不是不通世事的人,他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老妇人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真是煞费苦心。于是,他淡淡地笑着,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儿正好有八十块钱,都给你……”
    白曙从口袋中拿出八十元,递给了中年妇人。出门前,爷爷给了他不少钱,让他在路上收购些好物,这会儿正好用上。
    中年妇人感激极了,“谢谢,谢谢。”她心知肚明,这装头油的小杯子,不值那么多钱。至少现在不值。她这是遇上好人了!一辆永久五一型的自行车,商场里就要一百六十一块八毛钱,家里欠了很多人情,才弄到了自行车票,可是钱也才凑了八十块钱,自行车车票还有一个月就要过期了,过期就作废了!幸好遇到了这个小伙子,有他给的八十块钱,那就差不多够了。儿子的婚事终于能成了!只要儿子的婚事成了,女儿的,她就不用着急了,可以慢慢打算。
    中年妇人把装了头油的斗彩杯洗了之后,擦干,递给白曙。
    白曙拿着斗彩杯,还没走出院子,就又被中年妇人叫住了。
    “你等等。”
    中年妇人快速跑回屋里,从屋里拿出拿出一个大布袋。那布袋看起来非常重,似是装了大石头。
    白曙疑惑地看着她。
    “喏,小伙子,你拿回去,别看它不起眼,但是是个好东西。”中年妇人小声地说道,显得有些神秘。
    白曙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写满了感激,并无恶意,遂道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当白曙走到无人的地方时,趁机把斗彩杯和布带放到空间里。
    他刚才看了一眼,那布带里装的就是石头。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应该就是爷爷以前提到过的玉石原石了。这令白曙哭笑不得,那中年妇人是真的为了感谢他,才把家里的原石给他的,但她没想到,他一个外乡人,若没有空间,怎么才能拿着这些石头,跨越一个华国,回到大都!
    不过,也亏得这个妇人的提醒,白曙这会儿才想起,大寨离玉石产地非常近!或许他可以去那边看一看。
    白曙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要在大寨再呆上一段时间才启程,但是不知为何,当天晚上他的心跳得厉害。
    “怎么了?睡不着?”刘清问道。床很窄,白曙一直辗转反侧,他如果这都感受不到,那肯定是没知觉的了。
    “对不起,吵到你了。”白曙有些歉意。刘清白日里那么忙碌,他还害得他没法入睡,真是太不应该了。
    “没关系。”请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用不着。
    可惜后面一句话,刘清梗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有心事?”他是真的猜不到,曙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法入睡。
    三月初的夜晚,还有些微冷,屋内只有一床被子,白曙和刘清靠得很紧。
    “我明天可能得离开了。”白曙说道。他本来是打算在大寨呆上几天,出去寻些原石,捡些漏,顺便和刘清多相处些时日。但是此时,他的直觉告诉他,似乎发生什么事,他必须加快速度往前走,不能再在大寨逗留了。
    白曙感觉到了刘清的身体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怎么那么突然?你不是说还要在这待几天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曙竟然从刘清的声音中听到了委屈。
    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对不起。”虽然他不明白,为何他会觉得对不起他……
    刘清在黑暗中摇摇头,不过等他摇完头后,才想起,白曙看不到。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贪心了。”
    黑夜给了他勇气,他把心中掩藏的那点秘密,悄悄撕开了一个小口,摆在白曙面前。
    只可惜,白曙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上次我和石正也是匆匆见面了一面,就分开了,不过,明年你们应该会回大都了吧?”白曙语气轻松,试图缓和这样的离别气氛。
    刘清这家伙,从小就黏着他。他以为分开那么多年,他改变了,没想到还是这样。还是石正那家伙大气,离别的时候没有那么婆婆妈妈。
    白曙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后悔那么早就跟他说,他要离开。他应该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再跟他说的。失策!一想到这家伙今晚要粘粘糊糊到天明,白曙就有些不得劲。
    “我明年一定会回去的!”刘清往白曙那边靠。他再度把那偷偷掀起的小口,给关上了。他不能急,不能吓到他,他得慢慢来,慢慢来……
    白曙往后退了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始了,这家伙开始了,黏哒哒的!他一开始就不应该那么乐观的,以为刘清变了!要知道,这家伙,以前晚上会强撑着不睡,只为了跟他一块儿上厕所!对于这样的家伙,他不应该那么快就下结论的。
    “你不要过来了,再过来,我就得靠着墙了!”白曙低声说道。
    刘清果然不动了。
    白曙以为刘清会一个晚上不睡,但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刘清的呼吸就平稳了。
    他睡着了!
    白曙松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他明天还得赶路呢。
    在白曙睡着后,他没有看到,他旁边的刘清睁着一双幽深的眼,盯了他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白曙醒来的时候,刘清不在了。他轻笑了一声,这家伙的任务还真是繁忙,看来昨晚,他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真是多余了,人刘清是真的已经不一样了。
    他真的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了。
    不知为何,白曙想到这,心情有些复杂。
    桌子上,依旧还是那个铝制的饭盒,饭盒依旧还是放在热水盆里保温,桌子旁边依旧还有一张纸条:
    曙,我得出任务,就不送你了,大都见!
    还有,早饭记得吃,吃完了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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