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木姜就着他手臂的劲儿,坐在石凳上。
    “别给我省钱,该吃什么吃什么,我存银还有百来两,如今又找了件差事,虽然赚的不多,但也能让你鸡鸭鱼肉吃的尽性。”
    木姜瞪大眼,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天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吃肉,她一闻到肉腥味就犯恶心,烧茄子有什么不好的,烧好了,将皮在水中退掉,撕成小小的的一条,再淋上油辣子,别说多好吃了!
    以为木姜不相信他说的话,谢三郎连忙解释:“木姜你信我,虽然我文不成,武不就,可你别忘了我谢三郎以前就是个公子哥儿,专门斗鸡走狗玩遍了,这扬州城里的气候哪抵得上京城,我那时候的手艺在这里别说多吃香了。”
    谢三郎说的也是实话,江南富庶,普通人家已是小康之资,更别说富贵人家了,公子哥儿都养了斗鸡,自然也会请精通此道的师傅,恰好谢三郎治国□□的本领没有,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倒是记得深的很,于是从众位应聘的师傅中脱颖而出,得了这个月薪五两银子的差事。
    木姜倒不嫌弃谢三郎的差事不正经,天底下的差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哪个不是为了银子,求个安饱,谋个富贵,谢三郎会斗鸡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只要有人看不下去了,千里迢迢带了护卫从长安城里赶了过来。
    院外站着风尘仆仆的赶路人,院内小两口吃着院子里的菜好不逍遥快活。
    皇帝的掌心握了又握,最终扣上木门上的木门的铜环。
    谢三郎替木姜又盛了碗饭,顺便将烧茄子上的蒜蓉摘干净了才放到她的碗里。
    听到敲门声,谢三郎皱着眉,疑惑道:“谁啊?我们在扬州城既无亲眷又无朋友的。”
    木姜摸着肚子,看着院子外扑腾起的灰尘,倒是猜到了来人。
    院外人的敲门声更甚,谢三郎将插梢卸了,一拉开门,便僵硬了身子。
    虽然事情很复杂,但在木姜的反复解释中,谢三郎终究明白了,现在朝堂里坐的皇帝可是他的岳老子!
    啊!岳老子啊!你为何瞪着铜铃大的眼!
    谢三郎张嘴,准备叫声岳父,却在他狠恶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有些怂的缩了缩脖子,可又想着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家之主,老婆孩子都看着呢,岂能像个软柿子一样没个作为?于是麻溜的笑着招呼:“岳父,您来了,木姜在院子里坐着呢!”
    皇帝瞪他,一丁点儿好脸色都没有,任谁的女儿跟了声名狼藉的穷小子跑了,岳父肯定饶不了他,何况他是皇帝?
    他大脚迈进院子里,木姜抬头,望着他笑:“您来了,前些日子我还梦见您呢!”
    皇帝的心兀的变得很柔软,她肚子虽然大,可脸上的气色不错,这倒是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
    可一看见桌子上放的粗茶淡饭,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转身,捏着谢三郎的衣领:“我女儿怀孕,你就给她吃这个?”
    谢三郎左手正拎了凳子来,给他疲软的岳父以安置,哪成想落在一向容易把人想坏的皇帝眼里,倒是像个拖了凳子要砸看到女儿困境悲愤不已丈人的混账!
    “你,你还想打我?”皇帝激动地口水都喷了出来。
    谢三郎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此吧,他手一松,凳子落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岳父,岳老子,我哪敢这么做啊,我冤的很。”
    木姜不帮不依,站在那摸着肚子笑,对皇帝道:“您快别吓他了,如今我怀孕把他累得白里夜里都睡不好,他神经崩的紧着呢,你这样一吓,当心他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脸色好了会儿,坐在瞪着上,吹着胡子:“瞧着出息,还是我女婿呢!”
    丑女婿终归见岳老子,见他承认自己,谢三郎指了指院子角落里散养的鸡鸭,解释道:“这些东西都喂在那,只要木姜想吃随便杀,木姜她不舒服,一吃荤腥就吐。”
    这话听得皇帝又来了气,“那你就给她吃这些,这些。”皇帝看了眼菜盘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这些渣滓?”
    谢三郎脸涨红,过了许久,倒是有些自责:“是委屈了木姜。”
    皇帝回头,见她虽然日日粗茶淡饭,脸上的肉倒是没消,语气便稍稍好了些:“你买点儿燕窝,炖了用筛网将粗鄙筛了过去,再加下橙花蜜,这对孕妇而言,倒是极补。”
    谢三郎听了,算了算自己的银子,勉强能给木姜买些燕窝,等过些时日,他在接一份活儿,倒是能让她时长吃到这些精细的东西。
    可即使这样,皇帝仍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他趁谢三郎发愣,对木姜劝道:“跟着谢三郎有什么好,你跟我回去,不当皇帝,做个清闲些的公主,什么山珍海味没的吃的,什么荣华富贵想不到?”
    木姜摇头:“三郎他在那,我便在那,我嫁给他了,此生都是他的人。”
    都说女儿向外,皇帝现在倒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心里酸水直冒,道:“你倒是为他着想,可他呢,文不成在朝堂建功立树,武不能顾国□□,哪里有丁点儿出息?”
    木姜笑道:“我和他都是俗人,那些垂名青史的事儿都轮不到我们头上,只求偏安一隅,谋个生活罢了。”
    皇帝听得心酸,木姜从前便是什么苦都没有吃过的公主,可战乱使她流入民间,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罪都遭了,倒是把她磨得与世无争了。他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好久,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他瞧站在后面的傻小子仍不过眼,从怀里掏了柄扇子丢给他,道:“明日你拿着这扇子去找扬州的知州,免得整日跟着那个公子哥儿屁股转,丢我的脸。”
    若是搁在之前,谢三郎强烈的自尊心必会傲然的拒绝,可如今他仔细想想他岳父的确说的对,木姜怀孕他确确实实得将她喂得好好的,珠圆玉润才行。
    皇帝转身,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京城里的事,长安三个月的战火,早已将长公主和先太子的兵力磨尽了,我趁胜追击,先太子和他的旧部于渭水河畔自刎而往,长公主也因偷换世子的事被暴露在朝堂里也不好过,至于那些伤害你们的人我都处理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一切仿佛都朝着好的方向过去了,可我的心里仍是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
    他望着木姜的肚子,眼里的忧伤强的忽视不了。
    木姜摸着肚子的手一顿,只能道:“虽然我下不了心叫你父亲,可我的孩子出生,她该怎么叫你就怎么叫,我不会干预。”
    她看着皇帝霜白的鬓角:“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先皇对我太好,连他死前都为我的安全考虑,我不能够……不能这么自私。”
    木姜闭着眼睛,谢三郎走了过来,半抱着她的脑袋。
    皇帝叹了口气,释然道:“你喜欢便都随你,我,我始终在那,你要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尽管和我说,若是谢三郎对你不好,我可饶不了他!”
    闻言,谢三郎咋呼道:“您别气,若是我对木姜不好,我自己便先解决了自己,免得脏了你的手。”
    皇帝又站了会儿,终究缚手离去。
    这小院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他们二人相依厮守,倒是衬的他像个外人。
    他踏着门槛,欲骑马离去。
    却听到木姜在身后叫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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