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了!”“得救了!”人们欢喜无限地叫着。烈日依旧肆虐,但地下已不再是一片焦土。在水的滋润下,城市活过来了。晨起,依旧是一片喧嚷而悠扬的叫卖声。
    但劳役并没有停止,一部分民夫留下加宽、加固水渠,其他的被调去加固堤坝、疏浚河道。百姓不禁有了怨言。“我们还要赶着补苗呢!”“水渠不是通了嘛,还修什么呀?”“旱成这样,还筑堤坝!水都快干了!”周桂承也不安地问白秀才:“如此下去,不会激发民怨么?”白秀才仰望天际片刻,郑重劝道:“近几日风声如击湿鼓,如流水扬波,激气相磋。此风发屋折木,预示将有大水。若不加紧防范,一旱一涝,庄稼尽毁,颗粒无收。其他事宜,只好发动妇孺出力,邻里相帮了。”
    不几日,风云乱绞,暴雨倾盆而下,雨柱子比擀面杖还粗。洪流奔涌而至,在堤下轰鸣不已。急迫的洪水一头扎进水渠,左冲右突,陡然淌入三道支渠,分而为三,又劈成七道细流……渐分渐细,渐流渐缓,多余的水被阀门拦了回去,疏泄进早成空坑的枯湖。田地里依旧是一片劫后余生的青翠,稻菜茁壮挺立。
    百姓们再没有多余言语,只一片欣悦浮现脸庞。一把把绿油纸伞穿过街巷,聚在县衙前,献上牌匾:“惠济苍生”。
    周县令终于明白他得到了怎样的人才。他给自己的伯父工部侍郎写信,这番调理水旱的方案便作为抗灾新法呈到了天子案头。周县令两年考评俱优,正愁被一场大旱毁掉前途,却得了这个机缘,欢喜不已。如无意外,到明年或者更早时候,他便能以治水抗旱有功,擢为州官。有了这样的好处,他更将白秀才奉为上宾。他给白秀才原籍眉州去了封信,州官回信说:当日白铁珊落水,米铺报了失踪,如今既有音讯,自然勾销不提。周县令得信,问他:“知郎君不慕富贵,然黎民得君,如得再生父母。治水高才,普济苍生,远胜无用文士,岂容埋没?”
    白秀才站在江边,对着滔滔江水整整想了一夜。清晨,朝阳跃出江面,将一湾江水都染成金红颜色。他忽然长叹一声,当即回官舍打点行囊,辞别周县令,星夜骑驴赶往成都府参加解试。
    出门在外,最大的两件事便是吃住,吃住又都要花钱。他本无多少陆上行旅的经验,走得又匆忙,行囊瘪得像饿了几个月的骆驼胃袋,只装了换洗衣物和几串钱。若是常人,带这么点钱行这么远路,只怕要一路乞讨过去了,能不能赶到还难说。白秀才却好在身子能大能小,随便找片遮雨的叶子便能住宿。他原先习惯在地上找朵大花儿当卧床,一日夜里爬来老大个螳螂,险些趁他睡梦中把他脑袋锯下来,之后便改了习惯,总是爬到高树上寻一根离群索居的枝条,织一个孤零零的叶囊再睡。吃上面,他也不挑,夏暮花果繁盛,吃花朵野果也能一饱。但到后来,他盘缠用尽,偏生又走到了受干旱影响的地域。当年庄稼颗粒无收,连野菜都被挖光了,路边能吃的野花野果柳叶榆钱,都被捋了个干净。挨了几天饿,他肚里渐渐冒上饥火来,又想起了当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受穷光景。
    到了夔州郊外,他饿得委实受不住了。这边已经有了雨水,草木丰茂起来,可走了几十里地,能吃的东西还是寥寥。他见那山坡上有个小小的土地庙,便走进去看看。里面放了张摇摇欲倒的供桌,上面竟然供了一只圆滚滚的冷硬炊饼——因官家名叫赵祯,“祯”与“蒸”音近,时人为避讳,早把蒸饼改称炊饼了。白秀才见了这只不知放了多少天的炊饼,比见着官家还要激动,连呼几声老天保佑,便就着水囊里的冷水吃了起来。炊饼抚平了他胃里的饥火。他摸了摸肚子,感觉心满意足。他累得久了,解开包袱布在身下一垫,便蜷着身子睡着了。
    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土地庙闪进一条人影。那人影见到白秀才,先是吃了一惊。再看供桌上炊饼没了,他勃然大怒,抓起一块石头便砸了过去。
    白秀才正陷黑甜梦里,突然被一个土块砸醒。他捂着脑袋迅速坐起,便见一张少年的面孔骤然放大,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什么妖孽,胆敢偷吃你土地爷爷的蒸饼!”
    第38章 朋友
    白秀才先是吓了一跳。但他是见过世面的,并不害怕,只说:“恼什么,赔你便是,不就一个饼吗!”
    “不就一个饼吗?!”黄衣人激动起来,“你知道这里的人上个供有多稀罕!我放着好几天都没舍得吃啊!不就一个饼吗,连泥鳅都欺负人啊!我到底还算不算神仙啊!”他大吼一声,冲上来把白秀才按倒在地:“死泥鳅,赔我啊——”
    白秀才不甘示弱,推开他就要站起来。可这黄衣人看着文弱,力气却大得惊人,被他按住了,竟轻易挣扎不起。两人扯衣挥拳来往十几回合,各自挨了几下,都没讨到便宜。白秀才火气上来,也恼了:“打架是吧?!好啊!”他用力一挣,把黄衣人推了个趔趄。
    “好哇,偷吃贼还有理了!”黄衣人暴跳如雷。他和白秀才一路撕扯,头上的竹冠都快掉下来了。他伸手一扶,竹冠上“啪嗒”掉下一个铜钱大的疙瘩,正掉在白秀才脸上。白秀才从脸上抓起来捡起一看,这不是龟宝是啥!
    “你!”白秀才怒目而视,“上次无缘无故打我的就是你吧!”
    黄衣人一把抢过小龟:“打了又怎样!打得就没错!看你这么穷,绝对抱紧不撒手,哪会真心还我!”
    白秀才大怒:“六千缗在我手里过,我眼睛都没眨!穷怎么了?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你这泥巴土地懂个屁!”
    黄衣人气咻咻地站起来,用铁簪子挽起散发,重新插戴好竹冠,大踏步出去,叫道:“不敢的是小狗!出来!是汉子就真刀真枪比过!”
    他既然这样说了,白秀才也不客气:“来啊,我正嫌里面逼仄,打不痛快!”他当即冲出来,走在前面,往松林子里引。他早看过了,那里有小溪有水潭,要打架最是方便!
    走到溪边,他突然停住,回身吼道:“来啊!”他右手一伸,半条溪流跳就到了他手里,成了一条蓄力待发的水鞭,鞭梢是一个霸气的龙头。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黄衣人一跺脚,大地隆隆而动,整个松林都上下起伏。
    黄衣人一指白秀才脚下,土石喷涌,霎时把白秀才冲到空中。
    白秀才勉强稳住身形,长鞭一甩,劈头盖脸向黄衣人打去。
    黄衣人摇身避过一击,双手一抬,砌起一道土墙,往后一跃,又砌起一道土墙,堪堪把两次水鞭攻击挡住。
    白秀才手腕一抖,那水鞭便倏然绕了个圈,从背后向他袭去。
    黄衣人又猛地一跃,跳过两道土墙,向他胸口抓去。
    白秀才长鞭去势不减,反而愈见霸道,呼啸一声竟冲垮了两道土墙,袭向黄衣人后心。
    黄衣人刚刚欺近他身前,便被水鞭冲个正着。他哪肯吃亏,借力打力,一拳打向白秀才。
    白秀才侧身一躲,黄衣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反手一抓便将他胳膊捞在手里。水鞭瞬间冲倒了黄衣人,白秀才被他拽个死紧,立马也被拽倒。两个一起摔在泥水里头,被糊了一头一脸,黄衣白衣都成了泥浆颜色,分不清谁是谁了。
    黄衣人吐掉跑进嘴里的泥水,骂道:“有本事你让我摆出七七四十九道墙,困也困死你!”
    白秀才哈哈笑道:“屁!有本事干脆去水里一战!打个架还砌墙,又不是泥水匠!”
    黄衣人扬手往身边地土一拍,登时升起十只巨大的泥手,噼噼啪啪向白秀才拍来。
    白秀才双手一张,凭空出现十支水箭,他做个拈弓搭箭的姿势,再把手一松,那水箭便长了眼睛一样,激射而出,将十只巨大的泥手戳了十个透明窟窿。白秀才伸手一招,那十支水箭倒转方向退回,又戳了十个透明窟窿。
    “打他!打他!”黄衣人驱使着泥手拍到近前,白秀才毫不后退,张手将那十支水箭收回,排个阵型,对着大手一阵乱刺。那泥手支持不住,轰然碎裂。
    黄衣人见这招他也吃得下去,吃惊不小,急忙往地下一指。地土陡然塌陷,白秀才掉进了一个大土坑。黄衣人顾不上得意,立刻搬来一大堆泥土填了进去,把他埋得只剩一个脑袋,这才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水妖怪,你也有今日!怎么样,认输没?”
    白秀才挣扎不得,却不慌张,张口一嘘,溪水暴涨,涌进这个土坑,卷走了一层浮土。他双手登时得了自由,结了个手印,那水裹着泥巴团了起来,形成一个飞速旋转的泥水大球,向黄衣人飞去。
    黄衣人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吸向那个水球,连忙往地下一遁,就看不见了。
    虽然不见了黄衣人身影,但地下水脉皆能与白秀才呼应,他又怎会察觉不到变化?
    黄衣人遁到地下,悄悄来到他正下方,想要突然暴起,打他个措手不及。
    白秀才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做个找不见他的样子,大喊叫他快快出来,别跟小龟一样,做个缩头乌龟。
    黄衣人果然暗自蓄力,大喝一声飞出地表。白秀才早知如此,一个筋斗便闪开了,那泥水大球倏然滚过,一下把黄衣人卷入其中。
    黄衣人身为土地,自然不惧水土二物,但这样裹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圆球里飞速旋转,神仙也要呕出来了,偏生嘴边就是泥水,连张嘴骂人都不成。
    但土地就是土地。他双袖一张,便将泥水球里的土全都吸纳过去,泥水球登时变成了一个清澈的水球,让他看清了身处何方。他正悬在松林之上,一群白鸟被他们惊起,从水球下面飞过去,翅膀噼噼啪啪地扇过水球,激起水花。
    白秀才见他收了水中泥滓,早有防备,手上红光一闪,把水球整个罩住。水球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大冰球,把黄衣人冻在里面。
    冰球轰隆一下落下地来,把烂泥地砸了个大坑,溅得白秀才身上又糊了一层泥水。白秀才特地伸手一推,把黄衣人的姿势转到头下脚上,大笑:“小土地,你也有今日!怎么样,认输没?”
    黄衣人冻在里面,一声不吭。
    白秀才叩响冰球:“你别犟着啊,这里头冰着呢!快哼一声,哼一下我就算你认输!”
    黄衣人还是一声不吭。但他头上的竹冠猛然烧起了焰光。
    白秀才定睛一看,黄衣人头上的铁簪子竟然变成了烧红的样子,正在把里头的冰块烤化。
    就在这时,他脚下松动,地面陡然塌陷,他又掉进了大坑里。
    那大冰球就在坑边。白秀才抬头望去,只见黄衣人竟然出现在冰球后面,把里面有个自己的大冰球推了下来。这个土坑变得又深又窄,刚好冰球那么大。白秀才避无可避,只得让它在砸到自己之前化成了水,哗啦一下把他浇了个透,倒给自己洗了个冰水澡。
    这冰球一化,白秀才才发现,那冰球里的黄衣人是一个小泥人变的,只有那簪子货真价实,一闪就回到了黄衣人手里。
    两人一个坑里,一个坑外,看着彼此,又好气又好笑。
    紧接着,像有了什么默契一样,两人都收了手上的法力。白秀才跳出坑来,黄衣人挥拳便打,白秀才抬臂就挡。不用法力,这两个打得都有些笨拙,但一招一式,分外认真,连黑虎掏心、横扫千军这些烂大街的招式和撩阴脚、插眼睛、抓头发、撕耳朵这些下三滥的招数都当正经招式打了出来,而且有来有往,势均力敌——白秀才一拳把黄衣人额角打得乌青,黄衣人便寻隙打肿了他的额头——真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最后两个又滚在了泥水里。白秀才把手边一团烂泥塞进黄衣人的鼻孔,黄衣人也抓着一把泥塞进了他的嘴。他顺势一咬,抬手便用烂泥糊了对方的眼睛。黄衣人被他咬得嗷嗷叫,腾出另一只手来扇了他两耳光。白秀才硬抗了两巴掌,把他的手咬出了血才吐出来。黄衣人抱着手哎哟哎哟缓了会,头一侧,一口咬住他耳朵,咔嚓一下留了个带血的牙印,抬手也用烂泥糊了他一脸。白秀才捂着耳朵嗷嗷大叫,挥拳打向身侧,却都打了个空,黄衣人一击得中,早滚到几丈外躲着了。
    白秀才打不中他,干脆摊手摊脚仰躺在烂泥里,伸手慢慢弄掉眼里的泥巴,呵呵笑了起来。黄衣人远远地问:“兄弟,还打吗?”
    白秀才笑:“我已经打得痛快了。本是我的错,你再多捶几下也无妨。”
    黄衣人活动活动胳膊腿,又滚了过来,摊手摊脚和他躺在一处,发出畅适的叹息:“算啦,我也打得很痛快。”
    白秀才拍怕他的肩:“兄弟,打架不错嘛!”
    “你也不错,只是比起我来还差一点点。”黄衣人笑嘻嘻地说。
    “我叫白铁珊,人变的妖怪。”白秀才微笑着伸过一只手,“我啊,原本也是人,误吞了一颗蛟丹,变成了今天这样。”
    “哦!”黄衣人也伸过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我叫谢子文,鬼做的神仙。”
    “那是什么?”
    谢子文翻了个白眼:“你不会不知道吧,土地、城隍、十殿阎王,都是由鬼修充任的。”
    “你是鬼?”白秀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不像啊,看得见,摸得着!”
    谢子文敲了下他的头:“鬼个头啊!我是鬼修,鬼修懂吗?我以鬼身修行,灵体坚固,与常人无异。天庭关照我,授了我一个小小神职,在这儿看破庙。可这里实在是太穷乡僻壤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多年了,我只能和山上的鸟、溪里的鱼说话。”
    白秀才是惯尝孤独滋味的,顿时起了共鸣,劝道:“罢了,世上的人多了,岂是个个合得来的?若是人人都不解你,身边偏围着这么一大群人,你只会觉得更孤寂。”
    谢子文却悠然神往:“不怕,我只要能看到人,听到许多人谈天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哎呀,这个鬼地方,真是憋坏我了!能打一架,我痛快得很!”
    白秀才拉他起来,道:“相逢即是有缘,不打不相识嘛。”
    “说得好!”谢子文站起,拍拍他的肩,“我离群索居,从来没有朋友。恭喜你,往后你就是谢某第一个朋友了!”
    白秀才大笑着搭上他的肩膀:“荣幸之至!”
    第39章 结拜
    两人打得一身泥水,活像两个泥猴,那衣服都不能看了。
    谢子文刚才挖了个大坑,白秀才索性引来溪水,变出了一个泥浆湖。谢子文两掌相对,泥巴便从水里析出,变成了他手里的泥球,湖水一下子变得清澈了。
    既然要沐浴,索性洗个热乎的。白秀才手上燃起红光,让湖水渐渐升温。谢子文一看,悠哉地拔下铁簪子,往湖水里一插,湖面立时水泡沸滚,白秀才“嗷”地一声窜了出去。谢子文也被烫得不轻,连忙拔出簪子,合十道:“对不住,对不住!”他再次把簪子放进湖里,这回,湖水变成了宜人的温度。
    两人洗掉身上头上的泥,把身上的衣服也搓了几把。白秀才提起一件白衣,一件黄袍,迎风一抖,水珠飞散,衣服瞬间就干了。他先穿衣出来,打量着这片几乎被毁的林子,哑然失笑,两手一张,几条水龙从他身后飞出,将大树一一扶起。
    谢子文抱怨:“我还没泡够呢,你怎么把水抽走了!”他也披衣出来,念个覆土之诀,泥土涨高,重又盖住了林木的根系。若有旅人路过这片松林,只怕会奇怪,是什么人那么闲,竟把这些松树一棵棵拔起来又种了一遍。
    白秀才哈哈一笑:“还好,总算没造孽。”
    谢子文赤脚跑进土地庙,拿布包了杂物拿出来献宝,兴冲冲地说:“你看,这是一个过路的辽人留下的契丹双陆。这里还有副围棋,白子都是贝壳,黑子都是摩挲石,是不是很有意思?我还有个本子,把平日里好多人稀奇古怪的愿望都写了下来,包你看了笑破肚皮!”白秀才还饿着,兴致缺缺。谢子文转了转眼珠,提议道:“我这土地庙又破又小,不如我们去五瘟庙,我请你吃大餐!”
    白秀才忙道:“好啊!”
    两人走了不远,果然见了一座五瘟庙,内外修饰精洁,五瘟神前的供桌上燃着长明灯,摆着几大盘顶好的糕点瓜果,地下还铺了一张红线软毯。谢子文大大咧咧坐在红线毯上,轻车熟路地伸长手,从供桌上拿了个胖大石榴剖开,剔下石榴子丢进嘴里。
    “喂!”白秀才无语了,骂道,“吃你一个冷硬炊饼,恼成这样!你吃别人的,倒是习惯得紧嘛!”
    “那怎么一样?!”谢子文哼道,“近来瘟疫横行,五瘟庙四时瓜果,香烟不断,这点子东西算什么?我那儿冷冷清清,难得有人上供,自然要倍加珍惜!”
    做土地做到这份上也可怜。白秀才替他叹了一声,不客气地拿了个更大的。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把供案上的荷包白饭、油蜜炊饼、枣糕、黄糕糜、各色果子都塞进了肚子。白秀才撑得不想动。谢子文新得了朋友,满心欢喜,从香炉里拔了支香道:“快起来同我磕个头,叫我大哥。我们结拜兄弟,以后就可以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想想就好威风啊!”
    白秀才刚才还摊在毯子上,闻言便坐起来问:“啥?刚才打架,赢的好像是我吧?凭什么你做大哥?”
    谢子文叫道:“什么你赢?那是平手!还亏得我让你!再说了,我可是神仙!”
    “屁大的神仙!”白秀才翘脚嘲道,“我可是已经混出名头的大妖怪了!”
    谢子文眉一挑:“那再去打一场?!吃饱喝足,正好松松筋骨!”
    白秀才把他的布包拨拉过来:“武斗过了,正好文斗。双陆还是下棋,敢不敢决一胜负?!”
    谢子文忙把黑白棋子抓过来:“下棋!”
    “哦?”白秀才看了他一眼,“输了的话要叫我大哥。”
    “就你?”谢子文抢了黑子,啪地丢在角儿上,“来!”
    他执黑先行,成竹在胸,一开始布局便大大占优。白秀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见他落子,便随手落子,一会来个小埋伏,一会又断在让他难受的地方,却也不怎么凌厉。两人越下越快,落子之声丁丁不绝,很快棋盘上就被黑子白子覆盖了一半。白秀才渐渐扭转颓势,追杀他的大龙。谢子文满盘寻找劫财,却被他逼得太紧,不禁直拍额头。他勉力支撑了十几回合,终于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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