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回来的时候是在两天后的夜里,也不事先通知人去接。
    萧歆正睡的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做梦了,没过一会儿就被靠近身边的动作吓醒了。
    “是我。”四爷连忙说了声,“吵着你了。”
    萧歆揉了揉眼,“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什么时辰了。”
    “他们明早进城。爷想早点见着你,就连夜回来了。”说着,手就在被子外摸了摸萧歆的肚子,“这孩子可还老实。”
    萧歆这才发现,四爷自己拿了炕上放着的被子盖。这么冷的天,不说被子是冷的,就是外面的炕也没什么温度。这便掀了自己的被角,“爷进来吧,暖和。”
    “就这样吧,别冷着你可就不好了。”说着还替萧歆掖了被角,“睡吧,明儿再说话。”
    萧歆想着四爷这一路赶回来肯定是累了,又担心他空着肚子睡不好,就又问了句,“还是吃点再睡吧。”
    “我不饿,就是困了。乖,睡吧。”这一倒头才知道,还是家里最舒坦。这会心神一松,真就要马上睡死过去。
    萧歆这才作罢,而且四爷真就如他所说的,眼睛一闭上马上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累了。
    萧歆这便掀了四爷的被子,把自己的匀一半过去给他盖,上面再加盖一条,被窝里仍旧是暖烘烘的。
    第53章
    四爷是在一阵熟悉的饭菜香味下醒过来的,他也不叫人, 才起身穿了鞋, 萧歆就打起帷幔进来了。
    “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四爷展开手由着萧歆替他整理衣服, 回身的时候才再认真看了萧歆一回,脸上的笑就温柔了起来, “嗯,这回估计是闺女了。”瞧福晋这气色红润的,跟坐月子那会儿差不多,想必是个省心的。
    萧歆抿嘴,“爷有这眼力干脆算命去得了,今儿算算谁家儿子能中状元,明儿解解哪户闺女能封诰命,指定赚的盆满钵满。”
    四爷就捏了萧歆鼻尖,“才几日不见,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都敢埋汰起爷了。”
    萧歆就把肚子往四爷身上一顶, 有恃无恐道:“还不是因为如今又有了依仗。”
    四爷顺势就摸了摸萧歆的肚子, “同爷说说,这些日子吃的好不好, 睡的安不安。”
    “再好不过了。”萧歆也不闲说那么许多,还敦促四爷赶紧洗漱了用饭,要不饭菜就该凉了。
    等四爷洗漱好出来。弘晖、南迪、还有弘时都已经候着了。两个大孩子才跟四爷请安见礼,弘时就定不住了,冲过来就抱着四爷的腿一口一个阿玛的叫的可亲热了。
    四爷高兴, 把弘时抱了起来,转头又问,“怎么不见弘旭。”
    “那小子现在起来的早,玩了一阵又睡去了。”弘晖笑着说了。
    四爷见弘晖又长高了不少,而且同他说话看起来也自在多了,心里就更舒坦了,“都坐下,吃了饭阿玛考考你的课业。”
    弘晖就看向萧歆了,似乎在质疑这是他额娘的手笔。
    萧歆笑道:“别看我,坐下吃饭。”
    用完了早饭,四爷还真就把弘晖叫到了书房,旁听的还有幕宾戴先生。
    弘晖倒也争气,应对自如不说,有的典故还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四爷就对戴先生表示了感谢,“这孩子被他额娘惯的,我不在家的时候就爱往外头撒野,教先生跟着受累了。”
    戴先生能给弘晖当西席,又能成为四爷的心腹,人情世故自然是再练达不过。四爷这话听着客套,其实也不过嘴上说说,他哪里就敢真的拿乔上,还不是顺意着夸了弘晖一番。不过也不尽然是虚夸的,这孩子的确是可教之材。
    四爷心里就更得意了,因为同先生还有话说,就把弘晖先打发出去了。
    等再回内院的时候,天色已晚。
    萧歆也是听春喜回来说四爷从书房出来了,才让人摆饭的。
    所以四爷刚一进门,热气腾腾的饭菜将将摆好上桌。
    “不管走到哪,还是家里的饭菜吃着最香。”这一顿,四爷用了两碗饭,这在平时是不能够有的。
    萧歆又再给四爷盛了一碗当归老姜羊肉汤,“您这平时看着比谁都随意,一出门还不是比谁都挑剔。我算是明白了,这一年到头在家里吃的再怎么经心,只要去外头待上几个月,在家养出来的还不够消耗。”所以就可劲儿了吃吧。
    四爷就笑着拍了拍萧歆的手,“爷是去办正经事去了,又不是去游玩,真弄个油光满面的回来也不像话。”
    萧歆突然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四爷了,合着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人,怎么能算计成这样,我也是服你服的服服帖帖啊四大爷。
    只不过:“这差事不好办吧。”这个时候回来,说是回来过年,谁不知道遇到瓶颈了。
    四爷的脸色就不太好了,“老八倒是想从中作梗,不过被年羹尧给破坏了。”
    萧歆想都没想就道:“他俩闹翻了这是?”
    四爷就暼了萧歆一眼,这话听着别扭是别扭,不过意思却是不差的。这便把在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年羹尧就是太过激进了,又仗着皇上惜才,以为就可以替代岳升龙了,也不看看皇上同岳升龙的情分。这次不过小惩大诫,且看着吧,再不安分守己,不用爷出手,皇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话果然是不错,四爷才回来没两天,年如玉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康熙,竟是被贬成了答应。
    这位分跌宕起伏的,要萧歆说简直堪比过山车。
    四爷就越发的得意了,这前朝后宫历来都是荣辱与共的。那些真以为在后宫就可以搅弄风云的,要么是入世未深,要么就是画本看多了。
    只有在前朝好了,后宫的娘娘才能稳坐主位。
    而有些人就是拎不清,往往都是撺掇着后宫如何去经营。
    也不想想,皇上的御下手段用在谁身上都是管用的,岂能是一个女人能左右的了。
    萧歆看着四爷蔫儿坏的样子就想笑,“就为了个奴才,爷犯不着这样较真。”
    四爷却道:“你倒是忘的快,他敢伤你一分,爷必让他百倍偿还。”
    得,碰上这么个记仇的,萧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人家这可是明着护短呢,她没道理不领情,反而劝进。
    只是老是说那些不讨喜的事情,心情也不愉快,这便扯开话题,说到了十三爷的事情上,“要不爷进宫的时候给求个情吧,我觉得皇上现在就是在等阶梯下呢。”
    四爷放下枕着的双手,把萧歆揽了过来,“这事爷有章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萧歆的肚子,“你说弘旭这是随了谁了,这才七八个月大就鬼精鬼精的。”下午四爷可是看着几个孩子一起玩来着。
    弘时看起来就是个老实的,让他要爱护弟弟,不能抢弟弟的玩具,他就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玩,就算再馋弘旭手里的,也不会去抢夺。
    而弘旭呢,上去就抢,抢不过就哭,弘晖唬他几句还知道给你装无辜博同情。
    萧歆笑道:“哪里有爷说的那么夸张,孩子还小,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真要是个鬼精的,不用说也是随了爷的,就您那脑子,下辈子我估计都赶不上。”
    四爷啧了声,“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太像是夸人的。”直起腰,倒成了俯身看着萧歆。
    “看哪呢爷。”老夫老妻的,这样被盯着胸看还是第一次。
    四爷可不觉得害臊,“这胎养的真好。”长肚子也长胸,这一想竟是有了反应,看萧歆的眼神都变味了,“怎么样。”
    萧歆觉得耳根有点热,四爷倒是第一次这样征求她的意思。可这毕竟分开了几个月,这便道:“还小心一点。”
    于是夫妻二人小心翼翼的弄了一回。
    四爷心满意足的抱着萧歆去梳洗,就怕她不小心滑了,可这共浴的坏处就是,四爷差点又把持不住,还是萧歆帮忙弄了才舒坦。
    等躺下的时候,四爷就感慨道:“这胎要来个闺女就再好不过了。”儿子有三个了,再来个女儿也挺好的。
    萧歆忍不住笑,“您不是给掐算过了爷,这会儿又起的哪门子劲儿发这感慨。”
    四爷说:“女儿贴心,也没那么多糟心事儿可操心。”
    萧歆就很不给面子的揭道:“好的了一时,还能一辈子放家里供养着。”不说扶蒙不扶蒙的,这大清的格格有几个是落了好下场的,不管你在家宠上天,嫁了人以后比起儿子只会更糟心才是。
    四爷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因为康熙朝前期不稳定的缘故,王公甚至是皇上的格格都要被送去扶蒙,如今都过了几十年,蒙古各部倒是习惯了似的久不久就要来提个亲。说是联络感情,实际还不是怕朝廷跟他们远了。
    可他们现在还真没这个底气能撅回这个要求,藏区一日不稳定,蒙古各部就只能用安抚的。
    所以直到如今,宗室里有格格的,婚约大多不能自家做主,谁也不能保证皇上哪天就给你封了公主送嫁蒙古去。
    所以现在一个个的也是可劲儿了宠,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都不为过,为的也不过是怕有朝一日连面都见不上,那又是何等的凄凉。
    但对于自家的女儿,四爷心里还是把稳的,在外面做这么多,为的不就是能给家里一个稳固的依靠。
    四爷也是怕萧歆会去想太多,这便宽慰道:“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世上哪有迈不过去的坎。”
    “要我说还是咱们国力不强,等哪一天平定了西北各部,做到正真意义上的大一统,看谁还敢提抚蒙的事,只让蒙古王公把他们的阿哥格格往京城送才是,也让他们感受感受骨肉分离的滋味。”
    四爷就摁住了萧歆的嘴,“发发骚扰就是了,你还越说越起劲儿了。咱们的根基在哪,这跟蒙古各部就掰扯不清这些。而且自古以来,政治联姻做的好,带来的又岂止是一方的和平。”
    道理萧歆都懂,可事儿不是这么办的,“说白了就是不拿女人当人看呗。”凭什么坐拥天下的是男人,牺牲贡献的就得是女人。
    “你……”这越说越离谱。
    “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也没有要跟你较真的意思。”萧歆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身在这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时代,再多说别的什么,可就显得过于出挑,何况隔壁还住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同类。如果真想改变女性的地位,也只能等到四爷上位后,再慢慢计较着来。
    四爷也没有要恼的意思,还说道:“你要想的是,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既然享受了常人所没有的富贵荣华,是不是也要为此付出。就是皇上的公主,早年不也为了稳定准噶尔嫁给了噶尔丹。”
    这才是让人最气的地方,明知道日后是要打噶尔丹的,还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这不管是谁赢了,输的都是公主。
    “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她真不敢保证等下会不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还不如就此打住的好。
    四爷便顺意的终止了这个话题,再说几句夫妻之间咬耳朵的话,也就相拥着睡了。
    八爷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不说在外面不如意,这老四的福晋四阿哥才生了多久,如今又给怀上了,这多少让他有点脸上挂不住。
    要说平时八爷在家是不大喝酒的,可看着郭络罗氏也不太好受,夫妻俩关起门倒是对饮了起来。
    直到两人都喝的东倒西歪,八福晋突然流着泪笑说,“胤禩,咱们也生个孩子吧。”
    八爷的眼中也跟着蒙上了一层薄雾,他笑的温文尔雅,什么劝慰的话也不说,只应了声好,就脚步不稳的走过来,把八福晋抱上了床。
    这一夜八爷夫妇没有互诉衷肠,更没有算计献策,只是两个可以给彼此取暖的可怜人。
    第二天,八爷恍然坐起身的时候还有一瞬的迷糊。他很少这样放纵,就是刚成亲那会儿也没有过彻夜的恩爱。
    这么多年了,哪年不是要分别是上几个月,还从来不像昨晚那样,竟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感觉,怎么都要不够。
    可他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回看了眼还再睡梦中的福晋,眼角泪痕犹在。可想,孩子的事也成了她的心头刺。所以昨晚才会要的那么凶吧,就算不可能有,也要肆意放纵一回。
    八爷心疼的揩了揩福晋的眼角,拂了散在她脸上的发丝,附身亲了亲,就掀起帐子下床了。
    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不可能赖床。
    出了主院,八爷还是那个八爷,温润如玉,永远笑的如沐春风。
    而十三爷的事也果真如大家所意料的,所有皇子阿哥凑齐了往康熙跟前一跪,十三爷就在腊八这天出来了。
    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想当天晚上就传出消息,道是十三福晋早产了。
    “什么?”萧歆惊的拿不住茶碗,摔了一地,“这才几个月。”不敢说的是,这样生下来的只怕是保不住。
    “满打满算刚刚六个月。”林嬷嬷也是怪可惜的说,“听说是个阿哥,皇上把最好的太医都派出来了,就不知道能不能把孩子保住。”说着就赶紧把萧歆搀扶到炕上去坐,转头又让人把地板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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