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窗外的路灯孤零零的散发着昏暗的灯光, 天空仿佛覆盖着巨大又厚重的幕布, 连最后一丝月光都被乌云吞噬,风声飒飒作响,路边的大树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听起来孤单又诡异。屋里的窗帘卷在窗外, 没锁好的窗户砰的一声砸在了框子上, 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屋里,时也坐在房间的角落, 髭切趴伏在他的胸口,双手狠狠的抓住时也的衣服,耳廓紧紧的贴着单薄的胸膛, 拼命想要找到那个哪怕低微的律动。
    拜托了, 为什么会没有呢?
    温热的暖意源源不断的传过来,掌下的触感即使隔着并不单薄的衣服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根根分明的骨骼, 髭切鼻尖一酸,羞愧和悔意雨后春草一般在胸中冒尖疯长,他苦苦寻觅着胸口的跳动, 却在冷冰冰的沉默和寂静中绝望的捂住了眼睛。
    他找不到。
    时也靠着冰凉的墙面坐在地板上,两条长腿叉开放着, 付丧神颓然向后倒下, 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他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 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绝望又期冀的看向时也, 右手虚虚的放在他的左胸,好像怕碰坏了他一样小心翼翼。
    “为什么……没有动静?”
    你问我?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时也几乎是不屑的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流,他是非常有教养的人,几乎很少做这样失礼的动作,但此刻他却冷然的哼了一声,嘴角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问我?
    “你说呢?”
    他反问道,讥讽的语气让髭切几乎无地自容,这种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了的羞耻感使他浑身都烧红了起来,然而在这之上的更多的却是从脚烧到头的痛苦灼热。
    看到髭切这样难掩痛苦的表情神态,时也心里陡然冒出一种报复的快感来,这让他忍不住继续出言讽刺。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啊……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大发慈悲的告诉我真相……”时也握住了髭切的手腕,倾身向前,凑近了髭切突然刷白的面孔,恶意的在他耳边喃喃自语。
    “关于……三日月并不是真心喜欢我的真相。”
    喷洒在耳边的湿热气流温热了髭切的耳廓,但从中吐出的话语却让他又恨又悔。这句轻声细语的话就像根尖锐的钉子从天灵直直的贯穿而下,让他开肠破肚般的剧痛起来。
    髭切眼前恍惚间又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夜晚风雨交加,窗外电闪雷鸣,除了时不时闪烁的电光就看不到任何一丝光明。审神者坐在他的屋子里,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没有开灯。
    髭切进来的时候,刚好窗外劈下一道闪电,一瞬间的刺目亮光照亮了窗边的那一小块地方。审神者直挺挺的坐在那儿,全身都被从窗户外面扫进来的雨水浇得湿透,半长不短的黑色头发紧紧的贴在额角脸颊,更衬得他脸色惨白。
    一条弯弯曲曲的水线顺着他的衣角滑落,不知不觉间他身下竟然积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吗?
    一股突如其来的烦躁感油然升起,髭切忍不住重重的皱起了眉,现在表现出的这样一副冷然的面孔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方才进门时的期待和跃跃欲试。
    “呵,这是做给谁看?装什么呢,反正三日月又不会真心疼你。”
    髭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那时他仿佛就是被恶鬼蒙了心窍一般,恶毒话语就像利刃一样一句句吐了出来,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内心的烦躁不安。
    审神者好像被“三日月”给刺激到了,屋里很黑,髭切看不到他的脸,只是模糊的感到他稍微动了一下,然后迟缓又嘶哑的说。
    “请您不要再说了。”
    都这样了还要维护那个老头子吗?
    这时髭切突然又想到审神者素日里跟在三日月后面一口口甜腻腻的“三日月”,而看到他却只有礼貌又疏离的“髭切殿”,心里不由得更加烦躁起来。
    “我不说?即使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吧?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那个居合告诉了你什么东西?”
    髭切倚靠在门框上,迫不及待的继续说了下去,带着满满的并非是纯粹恶意的不良情绪,幸灾乐祸又残忍的为面前脆弱的几乎一碰就碎的审神者灌输着更可怕的事情。
    “告诉你吧,你以为三日月宗近喜欢你?别异想天开了,在你之前的一任审神者和他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要不是那位大人意外身亡了,你以为三日月宗近会看你一眼?”
    审神者笔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湿透的衣物,指节泛着冰冷的苍白,更显得脆弱不堪。
    髭切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面前的审神者,吐出了最后一击。
    “你不过是他从路边捡来的弃猫罢了,喜欢的时候摸两下,不喜欢的时候一脚踢到一边,小野猫永远是小野猫,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重要角色了?”
    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审神者终于崩溃了,他不堪重负的弯下腰,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透明水迹滴滴答答的从指缝中溢出,伴随着低微的啜泣。
    “求求你了,别说了……我知道了……别说了……”
    审神者哭了。
    一种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填补了髭切空虚的内心,但随之而来就就是更大的无法填满的莫名渴求。髭切兴奋的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放射出的欲望和贪婪几乎满溢,他急急的向前走了几步,在审神者面前单膝跪下,双手覆上审神者的肩头。
    “三日月不要你了,那要不要来我们这里?”
    髭切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审神者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颈,力度大到几乎捏碎审神者此刻并不坚硬的骨骼。
    “轰!”
    雷声乍起,电闪雷鸣,接二连三的刺目电光劈开沉重的夜色,髭切清楚的看见了审神者流淌着透明水迹的苍白脸颊,红通通的眼圈,从未见过的惊惶神情,以及瞳孔中满脸病态兴奋的自己。
    “你很喜欢膝丸对不对?来我们这儿,让膝丸每天都陪着你,他喜欢你的,比喜欢我还喜欢你,绝不会背叛你,绝不会伤害你,绝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髭切干渴的上下动了动喉结,窗外的雨水冷冰冰的蒙上他的脸颊,但却无法浇灭火热烧灼的内心。
    那时他的意识还未曾觉醒,但身体就先一步替他开口诱哄着他一直一直想得到的那份宝物。
    “所以……要不要来我们这里?”
    意识回笼,髭切此刻终于为当时幼稚又可恨的行为买单,用那样卑劣恶毒的行为伤害心上人的自己,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可怖。
    时也见他意识恍惚,颇为无趣的离开他的耳边准备起身,却被髭切敏锐的察觉了他的动作,一双铁臂猝不及防的紧紧箍住了近在咫尺的身体。
    “对不起。”
    时也刚想挣扎怒骂,却被髭切一句低哑的话语止住了动作,付丧神紧紧的将他认定的主人按在怀里,痛苦的忏悔。
    “我不想那样的,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只是嫉妒他,我嫉妒三日月宗近,嫉妒他为什么能让你那么喜欢,不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脸吗?我也嫉妒膝丸,嫉妒他和你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明明我才是兄长,明明我比他更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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