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程恪说话,他起身过去给陈庆开了门。
    程恪在一片尴尬和震惊中还是留意到了,他没有看先看猫眼。
    “怎么了?”陈庆一进门就看着江予夺一脑袋的水喊了一嗓子,接着一转头看到同样一脑袋水的程恪时,又喊了一嗓子,“我操?楼上漏水了吗?”
    “漏水漏成这样得他妈是楼板塌了。”江予夺叹了口气。
    “水管炸了?”陈庆震惊地继续猜测,“我操!不会是下水道炸了吧!”
    “我拿着水壶摔了一跤。”程恪找了个并不算太合理的理由,但对于陈庆来说,这个理由足够了。
    “你……”陈庆瞪着他,“我服了你了!赶紧的!是不是手腕断了!走吧去医院!”
    “是骨折了。”程恪站了起来,看了江予夺一眼,发现江予夺把他的外套递过来的时候,也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三哥你也去吗?”陈庆问。
    “我在外头等你们。”江予夺说。
    “你俩先擦一下脑袋吧?”陈庆说,“这么出去直接冻个帽子。”
    江予夺没说话,转身进浴室拿了两条毛巾出来,一条随手搭到了自己脑袋上,然后拿着另一条走到了程恪身边。
    程恪看出来他是想帮自己擦,正想说不用的时候,毛巾已经被陈庆一把拿了过去:“我帮积家擦,你擦你自己的。”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低头擦着自己头上的水。
    “坐下,”陈庆指着椅子,“快点儿,骨折了呢。”
    程恪坐下了。
    陈庆拿着毛巾在他头上一阵疯狂的连搓带揉:“不是我说,你是怎么能打架那么厉害的,平地都能摔了的人,你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摔呢?”
    “我打架的时候没拿水壶。”程恪叹气。
    “哦。”陈庆应了一声。
    程恪听到了江予夺的笑声,他抬眼看了看,确定江予夺的确是笑了。
    第52章
    程恪外套只套了一只袖子就出门了, 感觉像个残疾人, 而且一出门就觉得冷得不行。
    “忍着点儿吧,上车就好了, ”江予夺说, “一会儿到了医院还得脱。”
    “真他妈疼啊。”程恪咬着牙, 一但注意回到手腕上,就会觉得疼得不行,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其实单要就是骨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是这个骨折的原因。
    他现在不能回忆这个原因,他拽着江予夺往下出溜最后把人一块儿拽得摔倒在地还给他垫了底的这个场景, 实在不堪入目。
    哪怕江予夺现在看上去很平静, 没有嫌弃也没有生气, 他也觉得自己身上每一颗细胞里里外外都透着丢人现眼。
    陈庆上了车,程恪想要上后座的时候,江予夺在他后头说了一句:“我俩在后座。”
    程恪非常想说你去副驾坐着吧,但从拉开车门这个动作开始, 他才算明白了一只常用手在日常生活扮演着多么重要的角色。
    就连上车这种简单的事, 右手不能动之后,他都仿佛小脑受损, 下意识想用右手去撑车座,伸手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回过神, 不能用!
    在他脸冲下趴到后座上之前, 江予夺从后头一把抓住了他后领子,然后一拽。
    趴是没趴下去, 但这突如其来的猛地一勒,程恪觉得自己差点儿要岔气:“……你劲儿也太大了。”
    江予夺没说话,关上了车门,往车那边绕过去。
    “难受吧,”陈庆回过头冲他乐着,“我以前手腕也骨折过,我靠,我他妈拉屎都擦不了屁股……”
    程恪只觉得一阵无语:“你他妈是仅有的一只手骨折了吗?”
    “啊?”陈庆看着他,估计是没听懂。
    “你一只手骨折了,另一只手还能用啊。”程恪咬牙解释着,江予夺坐进来的时候他都没顾得上往边儿上挪挪。
    “我是两只手都骨折了,”陈庆双手做了个俯卧撑的动作,“我这么着,从墙上摔下去。”
    “那你是怎么……”程恪突然有了惊悚的想象,“不会是江予……”
    “你放什么屁。”江予夺在旁边说了一句。
    “我妈去买了个智能马桶盖,你应该知道吧,那种能往屁股上滋水的马桶盖,”陈庆说,“先冲,冲完了把屁股再烤干……你应该有吧?那你可以……”
    “我!”程恪打断了他的话,“只骨折了一只手,基本不会影响生活。”
    “是么?”陈庆发动了车子,车往前开出去,他又侧过脸补了一句,“你刚没右手上个车都差点儿啃椅座上了,那可是真皮的,啃坏了你得赔。”
    “闭嘴开车。”江予夺说。
    陈庆倒是很听话,江予夺让他闭嘴,他立马就盯着路不再出声了。
    “带钱了吗?”江予夺问了一句。
    “嗯?”程恪愣了愣,然后又点了点头,“带了卡。”
    “肿得厉害啊。”江予夺看了他手腕一眼。
    “……很疼。”程恪也看了自己手腕一眼,瞬间就又开始感觉到了疼痛,刚才跟陈庆说话的时候倒是感觉不大。
    “没事儿,”江予夺小声说,“一个月差不多了。”
    程恪一想到自己未来一个月,右手都不能动,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泄气,再顺便又想到了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就更泄气了,一泄到底,话都不想说了。
    医院这条路江予夺不经常来,偶尔陈庆要是受了伤,他倒是会一块儿过来,毕竟这是陈庆不是别人,但也都会多叫俩小兄弟陪着进去,他是不会进去的。
    车开到医院停车场门口,陈庆停了车:“咱俩进去,三哥去停车。”
    “嗯,”江予夺下了车,走到驾驶室旁边交待陈庆,“挂号做检查什么的你都跟着……”
    他看了一眼正抱着自己手腕费劲下车的程恪:“我怀疑他可能不知道怎么看病。”
    “肯定不会,说不定是叫医生上家里去,”陈庆小声说,“你放心吧,我帮他弄,你车上先睡会儿吧。”
    “嗯。”江予夺坐进车里,看了一眼程恪,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在停车场里转了两圈,江予夺在进门不远的一个拐角那儿看到有个男的准备把车开走,于是他停了下来,等着那个位置。
    但那个男的上车之后把安全带都系好了却没有开车,东摸摸西抠抠的,最后还点了根烟。
    江予夺轻轻按了一下喇叭,那人也不为所动,非常镇定地抽着烟,还放下车窗往外喷了一口。
    平时江予夺都跟他那帮小兄弟说不要随便惹事儿,特别是摆不平的时候,但他处理事情的方式其实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琢磨着哪天应该问问特别有教养的程恪少爷,这种事儿他们少爷一般会怎么弄。
    “哥们儿,”江予夺走到车窗旁边,看着里边儿的人,“是等人还是要走?”
    “走。”那人看了他一眼。
    “行。”江予夺点点头,退到旁边的树底下站着。
    那人慢吞吞地抽完烟之后,继续坐在那儿。
    江予夺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就是故意的之后,走了过去。
    那人转过头,脸上不耐烦的挑衅表情还没有做全,江予夺已经一把拉开了车门,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上半身从车里拽了出来。
    “我再问一次,你要是走,我就等,你要是不走,你就说。”江予夺沉着声音。
    “我他妈走不走关你屁事!”那人挣扎着想伸手往副驾上够。
    江予夺扫了一眼,副驾上放着一截金属水管。
    “去拿。”江予夺把他猛地推回车里,松了手。
    那人倒是听话,解了安全带,立马扑过去拿了水管,转身的时候江予夺就看出来这水管是奔着他脸戳过来的。
    他伸手抄住了水管这头,把水管从那人手里抽出来的时候几乎都没怎么用劲,那人手都还保持着握水管往外捅的姿势,江予夺已经往下把水管一下插在了他裤裆那儿。
    这种人江予夺见得太多,虚张声势时间长能把自己都给骗了,他看着这人:“走不走?”
    “走就走!我说不走了吗?”这人没敢动,看着他,“你这样干什么!打劫啊!”
    江予夺把水管往车外面一扔,退了一步,关上了车门。
    车很快就发动了,接着就开出车位拐出了停车场。
    江予夺把车停到这个位置上,然后点了根烟,看着停车场里一辆辆排列得一点儿也不整齐的车。
    无论什么时候,医院的停车场永远都是满的。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走进医院,把消毒水的味道都淹没了,每一张脸上都写着不愉快。
    江予夺皱了皱眉。
    是啊,医院怎么会愉快。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医院。
    在他能记得却不愿意去记得的那些记忆里,医院是他真的不记得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对面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出神。
    陈庆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程恪的骨折不算太严重。
    但就算不太严重,也折腾了很长时间,看到他和陈庆从停车场大门进来的时候,江予夺已经打了三次盹儿,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
    他坐直了,闪了一下灯。
    陈庆指了指这边,程恪捧着已经被捆好的胳膊跟他往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样?”江予夺下了车。
    “船骨骨折,说固定六周,”陈庆说,“然后还开了点儿药,到时再拍个片子看看愈合得怎么,没问题了就拆了,但是之后还得有康复练习什么的……”
    “船骨?”江予夺问,“船骨在哪儿啊?”
    “舟骨,”程恪叹了口气,“没什么大问题,走吧,我累死了。”
    “船和舟不是差不多么,”陈庆上了车,“你还喊累啊,我来回跑着帮你挂号交费拿药我还没说累呢。”
    “谢谢啊。”程恪说。
    “哎别谢了,你这几个小时谢了有八十多回了吧。”陈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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