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简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她脸上的眼泪,那些泪水,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裴若宸见他不说话,皱起眉,微微抬高了一点声音:“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他伤心?!”
    她话说完,就看到韩简坐在床边,眼神不动,只是看着她,然后开口:“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裴若宸矢口否认。
    韩简的语气十分平静:“若若,无论你承认与否,你都在为此事难过和伤心,你担心周启明。你不愿意承认,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个立场坚定的人,你觉得你爱憎分明。你很有理智,但,有时候,人的理智战胜不了感情,你还没学会把所有的情绪都掩饰起来。你为周启明担心难过,我都理解。我也不是那样小气的男人,若是这点都包容不了,也不配称为你裴若宸的男人!所以,要不要去看她,你来决定,我不逼你,你若去,我送你去!不去的话,下来吃饭!”
    “简哥哥”裴若宸一下子冲过去,冲到他怀中:“你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裴若宸!”他突然就伸手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似乎他从没这样用力的抱过她。
    裴若宸只觉得背上一紧,胸口贴住他,就有点呼吸困难。她刚想出声,韩简已俯下了脸来猝然吻住了她,一霎那,一种末日般激烈的吻吞噬了她。
    裴若宸好像感觉着韩简在战栗,她听见他浅促的呼吸混乱的响在她耳畔,似乎他在用这样的方式驱逐着一种恐惧。
    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唇,却依然低头俯视着她,裴若宸微微喘息着看向他,见他眼里燃烧着一种炙热,凝视她良久,韩简才低沉着嗓音说:“裴若宸,你是我老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嫁给我的!”
    短短的几秒,刚刚的他,在地狱里穿梭了一回,那一刻,他真的担心自己可能会失去她,一想到失去她,心竟然这样的疼,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感觉到了恐惧。
    放开裴若宸,他似乎恢复了正常,“下来吃饭。”
    裴若宸却迷茫了,韩简刚才一刹那热吻了她,她甚至感受到他一刹那的情绪波动,她承认自己一直不了解这个男人,他越来越高深莫测,越来越让她看不透。
    韩简站起来,立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她,眼神幽深莫测,裴若宸使劲的看着,可她就算把他的眼睛望穿,也猜不着他脑中究竟在想什么。他是不是也会担心她会回到周启明的身边去?
    她从床上滑下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上,语气黯淡:“我从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再对过去藕断丝连,我承认我很震惊周启明今日的以死相逼,可我却也知道自己对他没有感情了。对他担心,完全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种感情,不只是对启明,对启航,对紫阳,对其他人也会有!简哥哥,我心里现在只有你!”
    她不知道这样说,韩简是不是能理解,或者他一直就理解,他是那种从来不需要她说什么就能看到她内心的男人,强大,胸怀宽广,高深莫测。
    “下来吃饭!”韩简环抱起裴若宸的身子,抱着她下楼,楼下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饭菜。
    两个人一起吃饭,谁都不再说话。
    韩简的电话又想起来了,两个人都是一怔,韩简拿过电话,道:“梅姨!”
    很明显,裴若宸握着筷子的手一僵,这一小动作没有逃过韩简锐利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讲着电话。“好,您亲自跟她说吧!”
    裴若宸一愣,抬起头看他,见韩简正凝望着她,在看她的反应。然后捂住电话,对裴若宸道:“梅姨想跟你说话,你要说吗?”
    裴若宸愣了下,道:“给我吧!”
    她不想逃避,拿过电话,对着话筒轻声启口:“梅姨!”
    “若若,我知道这么晚打扰你不太好,但启明陷入了昏迷里,他不愿醒来,你来看看他好吗?跟他说说话!”
    “不了,梅姨!”裴若宸十分平静,只是话未说完就泪流满面,泪珠子一串串的滚落,滴在面前的碗里。
    韩简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来,人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远离餐厅的位置,点了一支烟,徐徐抽了起来。
    “若若,启明不对,我知道,但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来劝劝他吧!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算梅姨求你,好吗?”梅院长似乎还不愿意放弃。
    裴若宸紧紧闭着眼,感觉那热泪都顺着脸颊滚到了嘴里,咸咸的,温热的,眼泪的温度!原来她还会为周启明落泪,但她却只是嘴唇嗡动,冷冷道:“梅姨,谁也不是谁的救赎,周启明想要的,不是我去,我想您也知道他要什么,可是真的回不去了!我不会过去,永远都不会,梅姨,我十分体谅你,可是也请你体谅我!我去不了!”
    尾卷:且行且珍惜
    梅院长顿时明白裴若宸的决定,黯然道:“若若,你确定?”
    裴若宸抿抿唇,声音沙哑,嘴里却是微声而坚决道:“十分确定,缘分已尽,无需再为彼此徒增伤感。”
    藕断丝连,从来都是裴若宸厌恶和憎恨的。而她,更不会做!
    只是,到这份上,无奈已经占据她疲惫的心,除了唏嘘,便只剩下叹息。
    “若若,陶然傍晚出车祸了,孩子没保住,送来医院时,早产,吸入羊水,抢救不及时,孩子窒息而亡。”
    裴若宸怔住了,她的唇也紧紧抿着,听到陶然孩子没有的消息,她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心底一阵荒凉,本来她真的很讨厌陶然,可是当知道她孩子没有了,她心底反而升起一股怆然来,甚至为陶然感到悲哀不已。
    良久,裴若宸才在电话这端启声:“梅姨,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请您以后不要打韩简的电话,不要打扰我跟他的生活。韩简大度,不代表他不介意,别人的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了,我只关心韩简,其他的男人,和我没有关系!当然,我希望周启明早日康复!但我不会过去看他!”
    她低着头,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韩简在客厅里,听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进入了他的耳朵里,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苦涩而欣慰。
    “若若,启明躺在医院里连危险期都还没过!你真的忍心吗?”梅院长难以置信,一向教养良好的她也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裴若宸喘息着,不再落泪。“梅姨,刀子不是我捅进去的,他自己不想活,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如果每个人不如意都朝自己肚子捅刀子威胁别人,那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做错事就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梅姨,我只能说,很遗憾,也只是很遗憾,我无法对他负责,更无法对他一辈子负责。”
    “可是他爱你啊!”
    “他更爱他自己,他若爱我,就不会逼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威胁我。您若觉得不满意,我也拿刀子捅我自己一刀,还给他,但您想要我过去看他,这我办不到!他以为捅了自己一刀就可以挽回我,让我回到他身边去,我若是别的软弱的女人,被他这样一威胁可能真的选择了忍气吞声吃回头草去,但我不是!梅姨,您也看着我长大,我眼底容不得一点沙子,您应该也很清楚。他受伤了,我去医院照顾他,端汤送水,甚至端尿,这很感人也很伟大,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启明和我在他让陶然怀孕的一刹就结束了,后来我原谅过他,可孩子还是出来了!现在您是不是觉得孩子死了,我就可以既往不咎?您想错了,我可以忘掉所有不愉快,不再想谁对谁错,但周启明以后对我来说,也只是陌路人,他躺在医院也好,生死也好,都和没关系了!我不亏欠他什么。梅姨,人不能拿着执着当借口,一次次的伤害别人!我的话完了,梅姨,请不要再打电话,我要睡了,明天还上班!”
    说完,裴若宸挂了电话。
    她瘫坐在餐桌上,把电话放在桌上,“简哥哥,吃饭!”
    她拒绝了梅院长,她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她讨厌的东西,不能让自己爱的人也经历,说不难过是自欺,但是此刻她更多的是无力感,没有人可以威胁她,她宁愿此生遗憾致死,也不会轻易妥协。
    韩简从沙发上站起来,抽完最后一口烟回到了餐桌边。
    两个人很有默契,都不提周启明的事。
    默默地吃完饭,裴若宸收起碗筷,去厨房洗碗。
    她从不做家务,不是她不会,是不愿做。今天,却心甘情愿地拿起碗筷去厨房,深夜一点多,她在厨房里洗碗,哗哗的流水声淌过,她的心里那点烦躁被带走,渐渐趋于平和。
    周启明带给她的伤害似乎也渐渐都平和了,她是个很骄傲的女人,让周启明忍了很多,自己也忍了周启明很多。所有一切都是注定的,走过去,方知道他们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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