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白一尘有些惊讶地是,时亦南真的被他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到时亦南身体猛地僵住,浑身肌肉都崩得很紧,过了几秒才缓缓放松。
    白一尘只得把脸贴在他的背后轻轻地蹭着,歉声说:“我吓到你了吗?”
    时亦南背对着他站了一会,似乎是在踌躇,最后抬手覆住他环在他腰间的手,轻声说:“是被吓了一跳。”
    时亦南的体温一向偏高,但是今天他的手指却比白一尘的还冷。
    他转过身来抱住白一尘,把下巴搭在青年的头顶上,一只手缓慢又眷恋地摩挲着他的头发,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醒了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在给你弄早餐粥,一会就能吃了。”
    白一尘发现时亦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他就像没有发现时亦南的异常,笑着说:“好啊。”
    他像个老爷子似的坐到餐桌旁,等着时亦南把早餐端到他的面前再享用。而时亦南坐在他的面前一直低着头,调羹几次无措地撞到碗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白一尘以为他会就这样沉默下去,却没想到时亦南居然先开口了,他问他:“……一尘,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出门一趟,去买点东西,然后再回画室看看吧。”白一尘如实告知,不过省略了一些小细节,比如他在买东西的途中,会去抽空见一个人。
    “我陪你吧。”时亦南忽然抬头,望着白一尘的眼睛说道,声音还有有些发颤,“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陪你的……”
    “今天不是周末,你要上班的。”白一尘愕然地看着时亦南,却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没想到现在的时亦南居然那么快地就能面对他了。
    他还以为,时亦南会选择逃避几天呢。
    “你脸色看上去很差。”白一尘换了个位置,坐到时亦南的身边,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担忧道,“是身体不舒服吗?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没有不舒服,我……”时亦南顿了顿,闭上眼睛,声音轻了许多,“我只是想陪陪你……”
    他这愧疚可怜的模样,叫白一尘心软又想笑,他摸着时亦南的脸说:“可是今天你要上班,想陪我今天早点下班就好。”
    时亦南睁开眼睛望着他,声音艰涩:“……好。”
    白一尘从兜里摸出一个领带针:“这个是我的领带针,你今天戴这个吧,不准摘下来啊。”
    时亦南应道:“好。”
    “行了,快去上班吧,你要迟到了。”白一尘又笑了笑,为他仔细整理领带。
    “好。”时亦南任由他摆弄,不管白一尘说什么都只回应好。
    临近出门时,时亦南忽然顿住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打开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卡,动作慌乱得差点倒出钱包里的其他东西,最后递到白一尘的手里。
    这是一张银行卡。
    “你不是说你要出门买东西吗?”时亦南对着白一尘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密码还是你的生日。”
    白一尘拿着卡看了一会,忽然笑道:“这张卡我记得。”
    这张银行卡时亦南在离开他之前就在用了,当初密码设的就是他的生日,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密码还是没变。
    “我走了。”时亦南哑声和他道别,末了,想了想还是低头在白一尘额上吻了吻——但他以前都是亲在唇上的。
    在时亦南转过身的刹那,白一尘又再次从背后抱住了他,轻声说:“我没有恨你。”
    “你离开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时亦南没有说话,或许他是说不出话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紧紧地攥成拳,这样才能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较之刚才更为沙哑,出口的声音近乎无声,也许再细听还能听出些哽咽:“一尘,我……”
    白一尘不等他说话,就打断道:“好了,去上班吧。”
    他笑着把时亦南送走,关上门后脸上的笑容也没垮,虽然他很疑惑。
    白一尘拿着那张银行卡反复地看,随后又抬头看了眼厨房,时亦南走之前把锅碗都收拾干净了,没让他摸到一滴水,这样妥帖仔细的照顾,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爱他,才会为他做这些事情。
    可是如果真的爱他的话,为什么又能狠得下心离开?
    不过白一尘只想了几秒,就没再关注这个问题了,因为他觉得现在再思考这个问题已经什么意义了,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去给时亦南订制一批饰品,袖扣啊领带针什么的,方便他认出时亦南;又比如,时亦南的妈妈想见他一面,定好了地点,他得去赴约。
    白一尘拿出手机,又看了眼他早上收到的那条短信——是时亦南的妈妈给他发的。
    他毫不怀疑这条短信的真实性,且不说约定地点的餐厅用餐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短信的主人那专横跋扈的语气,过了四年了还是没变,真叫人怀念啊。
    白一尘笑得开心,八颗小白牙都露在外面,他摸出一根烟想要点燃吸一口,却想到为了时亦南要戒烟的事,犹豫了一会,留恋地摸摸烟身又把它放回去了。
    然后他回到卧室重新梳了梳头,又换了件衣服,力求让自己看上去干净利落,毕竟要见男朋友的母亲呢。
    白一尘今天终于自己开车了,谁让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有点远,坐公交不太方便。
    不过刚出他别墅所在小区的大门,他就遇到了一个熟人,那是一个眼窝深陷,面色青黄,几乎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老人。不过在白一尘眼里,这人长得还是时亦南的脸。
    那人一看到他的车出现,就张大双臂挥舞着朝他跑来,乍一看有些像故意碰瓷的,白一尘不得不把车靠着路边停下,然后降下车窗,看着眼前那人,努力辨认了会,继而笑道:“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能这样拦他车的人,还是这幅落魄模样,除了他的养父还能有谁呢?
    那人大喘着气,佝偻着脊背,粗声道:“你这个月……还没给我打钱。”
    老人这么一说,白一尘顿了下便恍然大悟,撑着额头笑了会,说:“对对对,是我忘了。我男朋友回来了,这两天过得有些乐不思蜀,都忘了给你打钱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早上有点事要处理,下午会记得给你汇钱的。”
    说完,白一尘发动车子就欲离开,但老人却再次拦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白一尘以前对这个男人没这么和颜悦色的,不过他现在顶着时亦南的脸,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白一尘不介意语气好点。
    杨孝和看着车里的青年,他这个养子从小就长得好看,现在大了,五官都长开了,就变得更加勾引人。杨孝和看他白皙精致的脸庞,和脖颈往下滑腻细嫩的皮肤,吞了吞口水,哑声说:“你耽误了那么久,一点补偿都不给我吗?”
    白一尘只是半瞎了,看谁都像他男人,但是他没全瞎,杨孝和眼里对他恶心的垂涎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不过看出来后,他又觉得有些想笑,觉得这人真的是不怕死。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刚刚放进去的烟,叼在嘴里,但没点燃,杵着下巴慵懒地睨着杨孝和说:“你刚刚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男朋友回来了,你是不怕被他打死呢,还是不怕被我弄死?”
    杨孝和听到白一尘说的话,被美色迷昏了的神智陡然清醒。他是站着的,而白一尘坐在车里看他,明明是仰头的姿势,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于是他突然就想起了,白一尘以前是怎么对自己的。
    白一尘的妈妈自杀前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帮忙抚养白一尘长大。可他收下那笔钱后,却没有好好照顾白一尘,动辄就是一顿打骂,指使这个小孩伺候自己。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从小看着就怯弱畏葸的养子,皮骨底下竟然藏着那么大的胆子。
    白一尘在十二岁那年的时候,在一天的午饭时在菜里给他下了药,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凳子上,而他那个苍白瘦弱的养子,却拿着把锋利的菜刀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有些阴沉。
    那把菜刀是平时白一尘用来剁肉的,杨孝和记得,刀锋不快,甚至有些钝,但此刻它明显已经被人仔细打磨过了,在灯光昏暗屋内也能折射出刺目冰冷的寒光。
    “你个小崽、崽子!”杨孝和色厉内荏地朝白一尘吼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白一尘被他吼得微微后退,杨孝和以为他怕了,而下一刻白一尘也的确流了眼泪,他哭得凄惨,却拿着菜刀猛地朝杨孝和挥去。
    杨孝和以为自己怕是要死了,吓得马上闭上了眼睛,骇得几乎尿裤子。但“碰”的一声闷响过后,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的感觉,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发现那把菜刀深深卡在他背后的椅子上,离他的脑袋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
    第24章
    “我要杀了你!”
    白一尘哭着,却没有再用那把菜刀去砍他,而是用手用脚在他身上拳打脚踢着。
    但白一尘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身体营养不良,瘦弱得连肋骨都读清晰可见,即使他用了全部力气去殴打杨孝和,杨孝和也不觉得有多痛,只是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没从刚刚差点被砍掉脑袋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白一尘身体弱,没一会就打累了,坐在地上垂着头。
    杨孝和看到他这孱弱的模样,胆子渐渐又大了起来,但也不敢再刺激白一尘,只是厉声喝道:“……你还不快把我放开!”
    “放了你?”
    白一尘轻轻地问,他还是坐在地上,也许是地上有些冷,他屈膝环抱着自己,抬头看向杨孝和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可杨孝和却从里面读出了孤注一掷的绝望——这个人,是真的想要他死。
    “我、我我是你爸爸……”杨孝和咽了咽口水,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我给你饭吃,让你念书,把你养这么大……”
    “可你不让我念书了,你不给我交学费,你还打我。”白一尘继续哭着,长长地眼睫被泪水打湿,模样极为凄惨,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有种难以言述的癫狂,“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还小,杀了你之后我就去自首,也不会被判死刑……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说着,白一尘就站了起来,从椅子上取下那把菜刀往杨孝和腿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做完这一切后,白一尘还在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杨孝和这才发现他这个养子或许真的遗传了他妈,是个十成十的疯子,又或者他是低估了一个人在面对绝望的人生时爆发的巨大恨意和垂死挣扎的本能。
    “我给你钱!”杨孝和已经顾不上腿疼了,他按捺着心中的恐惧,对白一尘说,“钱就在抽屉里,你去拿吧。”
    “钥匙呢?”白一尘顿时停下癫狂的喃喃,问他。
    “我黑色大衣的里面的口袋里。”杨孝和不敢再和他多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钥匙的藏匿地方。
    白一尘很快就翻到了钥匙,也拿走了抽屉里所有的钱,走之前他扔给杨孝和一把剪刀,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这间屋子。
    杨孝和好不容易从绳子里把自己放出来之后,老实了没几天,他就又去找白一尘去了。
    白一尘考上了他们南城里最好的中学,但是杨孝和并不打算让他去念,这大概就是白一尘突然爆发的缘故吧。所以杨孝和找白一尘并不费劲,只是那个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校服的少年看见他时并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
    杨孝和横眉怒目瞪着眼朝他走去,但是还没靠近白一尘,他就开口了:“我想好好念书,我以后的生活费我会自己解决,如果你不来打扰我,以后等我找到工作了,我会养你。如果你不让我好,那我也不会放过你。”
    白一尘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看上去很平静:“那天之后我仔细想了想,决定我不杀你了,但我会砍断你的手脚,你应该没有愿意无私照顾你的亲人吧?”
    说完这句话,白一尘的头往左边偏了偏,他皮肤苍白,虽然很瘦,面容却精致漂亮,像个纯洁的天使,他勾着唇角,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除非你今天在这里打死我,不然你就逃走吧,别让我找到。我说到做到。”
    杨孝和不得不承认,他在那一刻的确是害怕了,后来也没敢再去打扰白一尘。只是他日子过得艰苦,在白一尘念大学时又去找了他一次,想从白一尘手里先捞点钱过日子,却被他男朋友发现了。
    白一尘的男朋友和他一样是个狠角色,他叫了一批混混,把他围到小巷子里殴打,只要他一出门就打,围了他几乎整整一年。那一年里,他身上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皮肉,可他又不敢报警,因为他前科太多,时亦南的背景很大,他斗不过他。
    再后来,他听说他这养子和那个男的好像分手了,因为那个男人再也没出现过,他才敢来找白一尘要钱,白一尘倒也是真的说到做到,每个月月初会给他汇5000块,保证他饿不死。只是这个月都快到中旬了,白一尘还没给他汇钱,杨孝和才过来围堵他。
    而白一尘刚刚的恐吓,又让他想起了这个人十二岁时所做的事,现在杨孝和再看着车里的青年,即使他动作慵懒,漂亮的眼睛不屑地睨人,也依旧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可杨孝和却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了,他讷讷道:“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车里的青年之前还笑脸盈盈的,听到他这句话后就像是被人戳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直瞪瞪地盯着杨孝和,一言不发。
    半晌,他才僵硬地扯开唇角,声音轻飘飘地:“你听谁说的,我们分手了?”
    杨孝和看他的阴沉晦暗的眼神,没有接话。
    白一尘却自顾自地,一字一顿继续对他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的。”
    “行,没分就没分把,祝你们白头到老,我的钱……”杨孝和才不管他们会不会分手,他来见白一尘只是想多要点钱。
    “钱我下午给你汇。”白一尘坐正身体,握住方向盘打火,冷冷道,“你真叫我恶心,我不想看到你了,快滚吧。”
    杨孝和吃了一嘴尾气,心中又恼又怒,却只敢望着白一尘的车子渐渐消失,别的什么都不敢做。
    白一尘见到杨孝和没生气,但被他的话气到了,因为杨孝和说他和时亦南分手了。
    他们不可能分手的,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
    白一尘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得连白色指骨都能看见,直到车子停到高订饰品店的门口,他才脸上才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下车时,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安静的白老师。
    他经常在这家店订做一些袖扣和胸针,再加上他的外貌很有辨识度,所以店员认识他,一看见他就笑着迎上来了:“白先生,您又要订做新的袖扣了吗?”
    “是的。”白一尘点点头,将自己设计的图稿递过去,“我想按照上面的图稿来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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