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他张源是我的客户是财神爷,但要说点台面话,他和品博不过是合作关系,而我是他供应商又不是他下属,他凭啥端着个领导的款对我哔哔哔,还是让我去干一些挖掘同事隐私的事啊!
    他真的是想太多!
    在这茬上,我觉得我就不该跟他瞎扯淡,于是我义正言辞:“张总,如果你是有工作上的需求要我配合,那我肯定鞍前马后协助解决,绝无半点含糊和怠慢。但若然你的要求超出工作的范畴,甚至涉及到道德方面的,那实在抱歉,这个我没法做到。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谢总监的住址,我也不会想办法去弄。谢总监她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上司,我与她也不过是工作关系,我不会去深挖她的隐私。”
    脸色徒然变得铁青,张源他狠瞪了我一眼:“你别以为,我不会撤掉品博的订单!”
    我忽然对这跟张代多少有些神似的脸庞,生出无穷的厌恶来。
    我总觉得,他丫的横看竖看都像他踏马的负心汉,他之前没少把谢云伤得遍体鳞伤,现在脑子进水了,又想翻谢云的隐私,不知道他是要使什么坏!
    虽说我没有要干涉谢云私事的心思,但谢云一向对我不薄,我绝对不能成为猪一样的队友,将她陷入被动!
    蹙了蹙眉,我不卑不亢:“张总,若然你在品博方没有出现失误的情况下,因为私人情绪上的问题撤掉品博的订单,你随意吧。反正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样走,我绝无二话!”
    嘴角抽搐着迟滞一阵,张源的脸色不断浮动演绎着情绪的变迁,最后他的眉宇里分明有些浅浅的讪意:“你别以为,我只能通过你,才能把谢云的资料翻出来。我来找你,不过是看你与谢云关系还可以,我才愿意给你这个面子。”
    得,张皇帝啊,算我怕你了,这面子你爱给谁给谁去!本大爷不稀罕!
    尽管内心吐槽不断,可张源好歹若有若无抛出了台阶,既然他都要顺杆而下,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所以我的语气也放软了一些:“谢谢张总,但这个事我真的不好下手,张总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相信张总不会为难我的,对吧?”
    张源瞬间露出不小心被我套路的小懊恼,但他很快将这些小神情敛住,维持了他装逼到极致的形象。
    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张源话锋一转,却依然围绕着谢云展开:“那好,谢云住址的事,我不劳烦你。我就问你,你知道不知道谢云的老公在哪里上班?”
    他真是不死心,竟然换着法子套我话!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不知道!”
    一脸的忖量之色,张源沉寂一阵,他将烟点燃,吐出一个烟圈后:“你,把谢云的手机号给我,我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跟她沟通一下。”
    作为品博的客户,张源提出要谢云的电话,这个要求挺合理,我确实不该拒绝。但我就是不想让他那么顺心:“张总,谢总监应该是过来了,不然到她办公室坐坐去?”
    张源抬起眼帘扫了我一眼:“今天我找你问的这些事,你最好不要对谢云提起。对于那些大嘴巴子,我没什么好感。”
    站起来,张源抖了抖肩:“谢云的手机号码,你回头发给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张源瞬间恢复他那种装逼的特质,他似乎要把装逼当成铠甲似的,他将脸抬得老高,满满优越感澎湃地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凌乱一阵,皱着眉转身去敲谢云办公室的门。
    连续敲了几下都没反应,这时黄娜路过,她说:“唐主管,谢总监请假了。我刚刚准备拿文件给她签,没找到人,问人资的同事才知道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揣着乱七八糟的情绪,我回到办公室窝着,思前想后下我觉得我还是得联系一下谢云。
    张源临走之际,说什么他对大嘴巴子没啥好感,反正我不等着他的好感开饭,我跟谢云才算是一路人,我没有必要为了他,对谢云遮遮掩掩的。
    电话的铃声差不多响完了,谢云才姗姗接起电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唐二,早上好。”
    将手机传声筒的地方凑近嘴边,我:“谢总监,你现在在忙吗?方便讲电话吗?”
    谢云的声音里充满疲惫,却很是稳当:“可以的。我本来还想着,晚点给你打个电话的。唐二,我这几天估计都抽不开空回公司,部门的事,你多帮忙看头看尾。”
    我答:“好的。”
    谢云又说:“你打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拢了拢头发,我说:“早上大有集团的张总过来公司了。”
    谢云语气徒然腾升起一些皱意:“嗯?”
    我稍稍拿捏了一下词措:“张总,他问我要你家的地址。我说不知道,张总就让我想办法去弄。”
    那头似乎什么被不慎碰掉,有阵物体落地的闷响,谢云的声音夹在其中,有些模糊:“然后?”
    心莫名跳得无比急促,我努力提了提气,才让声音稳住:“这是你的隐私,就算张总是客户,我也不能帮他。”
    宛如稍微松了一口气,谢云的字里行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我虽然与张总以前就认识,但我们私交很少,我也搞不懂张总为什么忽然问我地址。不过唐二,我还是该谢谢你帮我保留隐私,毕竟让客户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越来越觉得谢云和张源,以前发生过的纠葛迷雾重重,而现在他们之间好像是在玩着猫抓老鼠的把戏,张源若有若无地逼近,谢云不动声色地躲避着,他们之间的拉锯就像是一条细线,勒得我的心痒痒的。
    我不是太八卦的人,却对他们的前尘旧事止不住的好奇。
    可我也清楚,所有打着好奇旗号去窥探别人生活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于是我按捺住自己说回正事:“后面,张总让我把你手机号发给他。他是客户,他提这个要求挺合理,但我还没给他发过去,谢总监你怎么看?如果你觉得不太方便,那我给张总说一下你最近休息,不方便接电话?”
    迟滞了大概十秒,谢云缓缓道:“唐二,谢谢你这么细心想帮我杜绝麻烦,但客户要我电话,不给有点说不过去,你就发给张总吧。”
    谢云的话音刚刚落下,有个机械般的声音徒然迸出一句:“139号李秋新,请到3号注射台,注射针剂。”
    我眉头皱起:“谢总监,你在医院呢?”
    轻咳了一声,谢云轻声说:“是,在医院。”
    虽然我和谢云私底下往来甚少,可我现在都知道她在医院了,我不主动提去看看她在情面上怎么都说不过去,于是我说:“你在哪个医院?我下午下班了去看看你呀!”
    我以为按照谢云的性格会推辞的,不料她又轻咳了一声:“布吉医院,608号房。唐二,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帮我买一把阿尔卑斯的棒棒糖?我在医院走不开,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别人帮忙。”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住院的大概不是谢云,而是她女儿。
    而这举手之劳的小事,我干脆利索答应了。
    挂了谢云的电话,我忙活一阵,趁着中午休息的空档,跑到楼下超市买齐阿尔卑斯所有口味的棒棒糖,又买了个水果篮。
    下午张代过来接我,我直接把这些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手上,说:“张代,我领导的孩子住院了,我去看看。不然你把这些帮我弄到楼下,我打的过去,你先回家?”
    张代反问:“谢云?”
    我点了点头,张代很快就说:“我跟谢云也有几次交道,一起过去看看吧。”
    我想着张代要能去还省掉我打的的麻烦,而谢云也喝了我和张代的喜酒,她应该不会介意张代也一起去,我就答应了。
    我完全没想到的是,张代的出现,会让谢云惊慌失措到完全失态,与平常判若两人!
    ☆、第99章 你确实聪明得让我刮目相看
    跟众多的车辆塞了一路,等张代把车停在布吉医院外围的停车场,夜幕已经将这座城市完全覆盖掉。
    原本有些阴沉沉的天,忽然零落散了些秋雨,街上人迹寥落,张代举着雨伞顶在我头上:“唐小二,不然我们再买束花?”
    去医院探望病人,像我这样的俗人只会想着拎个果篮,觉得这样至少实惠。但我也知道,现在送花是一个挺洋气的举动,算是比较流行吧。
    于是,我点了点头:“买就买呗。”
    就在医院门口的花店,张代挑了一束芬芳四溢的香水百合,他左手拎着果篮,右手抱着花束,再也腾不出手来牵我,而我心系着谢云,步子不自觉的放快很多,从电梯里面出来就将张代抛在后面了。
    循着门牌号,我找到了608号房,我抬手敲没几下,谢云过来给我开门。
    她一脸的憔悴,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眼角那些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红肿,昭示着她不久前哭过。
    想想我认识谢云四年以来,她一直是硬铮铮的形象,别说是见她哭泣,我连见她失态的机会都少而又少。
    可最近这段时间,我竟然看她哭了两次。
    上一次是为了张源,这一次应该是为了她女儿。
    看破,却不忍也不能说破,我装作没发现她哭过似的,扯出一个笑容与她招呼:“谢总监。”
    谢云一边将我迎进去,一边说:“唐二,既然不是在公司,就不用那么拘泥,私底下你喊我谢云,或者云姐都可以。”
    我也没跟谢云客气:“好,那我喊云姐呗。”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了病房,谢云将我引到病床前,她摸了摸正躺在病床上一个满脸苍白的小小女孩的头:“欣欣,这个是唐姐姐,跟唐姐姐问声好。”
    因为此前谢云给我说过,欣欣在生病,来之前我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也想象着这个我不知道她年纪不知道她长相的小姑娘,她可能是精神不大好。可当我亲眼目睹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跟郑世明家的柠柠年纪相差无几的小小孩子,穿着空荡荡的病号衣,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我的心像是被泡在酸菜缸里,那些浓烈的酸涩呛得我鼻子一阵发酸。
    让我更难过的是,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儿,她长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这双眸子满是煜煜发光,她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嘴,略显艰难却甜甜地冲我说:“唐姐姐你好,谢谢你来看我。”
    一向自诩挺能说的我,在这一刻竟然有些词穷,我迟滞了几秒,有些无措说:“我带了棒棒糖。”
    我的话音刚刚落下,张代的声音就穿插过来:“唐小二,你怎么跑那么快!”
    循着张代这话,我正要拧过身去帮他将花束抱过来,但站在我身侧的谢云忽然作大惊失色状:“唐二,张代他怎么过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张代已经站到我和谢云的面前,他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捧着花束递给谢云,说:“谢总监,晚上好。”
    完全一改以往那种自带风淡云轻的淡定气场,谢云没有接过张代的花,她也没有接上张代的话茬,她惊慌失措,突兀失态将我一把拨开,她抓起欣欣盖到胸脯处的被子,一把将欣欣的脸蒙上了!
    谢云这个动作太快,被掀起来的被子急急盖下,可能是不慎碰到了欣欣的眼睛,她到底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娃娃,蒙在被窝里面沉寂了几秒,她忽然发出一阵呜呜的哭声:“妈妈,妈妈,我眼睛好痛!妈妈我不要蒙住头,好闷啊,我觉得好闷啊妈妈。”
    我一个外人,听到这般撕心裂肺的饮泣,都是鼻子一酸,更何况谢云这个当妈的。
    她的眼眶当即发红,心疼这种表情在脸上逶迤磅礴成一片,她的声音里有浅浅的哭腔:“张总,我求你出去一下!”
    谢云这话,就像是一场冰雹,将所有的空气都凝固掉了似的,除了欣欣的哭声,别的东西全像是在这一刻决意静滞了一般。
    尽管我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但我听不得那些绵延呜咽着的哭声,我暗暗用手掐了掐呆立在原地的张代:“张代,你快出去!”
    像是被我这一轻掐,从别的世界里拽回来,张代的眉头蹙起来,他的脸上浮出一层怪异神色:“我刚刚,已经看到孩子的脸了。”
    循着张代的话音落下,谢云忽然像是被抽走了筋骨,她摇摇晃晃扶着我的肩膀借力才站稳脚跟,她咬了咬牙一把掀开被子,将哭得小脸通红的欣欣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用手轻轻拍着欣欣的后背:“乖,小宝乖乖不哭,妈妈错了,妈妈不小心碰到小宝的眼睛,妈妈错了。”
    我越看,越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我下意识般望了望张代,只见他的眉头已经深皱拧成一道似乎无从跨越的沟壑,他的眼眸里演绎着我完全看不懂的雾霭重重。
    我更是如坐云雾,感觉这一刻自己的智商甚至比不上一只哈士奇,但我也深知现在不是开口跟张代交流的最佳时刻,于是我抿嘴沉默着。
    终于将欣欣安抚住的谢云,她也已然敛住刚刚那些失态,她回过头来示意我们先坐一阵,她继续把欣欣哄睡着了。
    小心翼翼拉过被子给欣欣盖上,又细致地掖了掖被子的皱褶,谢云扫了一眼我们带过来的果篮花束棒棒糖,她微微拢了拢头发:“唐二,张总,谢谢你们过来探望。”
    刚刚一直坐在我身侧静默帮我揉着手的张代,他松开我的手,大步流星去将门关上,又是疾步返回,他瞥了谢云一眼:“谢总监,我冒昧问一句,孩子,是不是张源的?”
    张代说这些话,语调压得很低,语气也很是清浅,可它却不亚于一枚哑弹,悄无声息地在我的耳边炸开,我被炸得目瞪口呆,像个****似的看看张代,又看看谢云。
    睫毛微微一颤,脸色越发苍白,谢云垂下眼帘,她苦笑着:“张总,你确实聪明得让我刮目相看。”
    谢云这是间接承认张代刚刚说的话,也就是说,欣欣是张源的孩子?!
    就算我再蠢钝,我也在顷刻间明白了谢云刚刚的那番失态,可能是欣欣她的长相,与张源小时候多少有些神似,她害怕张代看到欣欣,会推测出欣欣跟张源的关系!
    然而她没有想到,张代的眼神那么快,在电闪雷鸣间已经将这一切彻底看透。
    回想谢云和张源之间碰面,他们之间那些迥异寻常的氛围,再到张源走了之后谢云关起门来抽泣,到后来张源旁敲侧击向我打探谢云的信息,这一切就像是一根绳索,将张源谢云曾经男女之间的风起云涌关系默默地标榜着。而现在知道了欣欣居然是张源的孩子,这似乎成了最能盖棺定论的明证。
    想到欣欣生病成这样,谢云一个人要照顾孩子,又要为钱发愁,她都要极力向所有与张源有牵连的人掩藏着欣欣的身世,新的疑云又浮动而起,可我却没有探索的冲动,我只觉得谢云她太不容易!
    内心交织着太多情绪翻涌,我也完全插不上话,只得静静旁听着。
    朝我这边侧了侧身体,张代歉意道:“谢总监,我无意窥探你的生活,我刚刚也并非有意冒犯。”
    谢云苦笑更浓,她摆了摆手:“我理解,我也清楚张总你并没有恶意。”
    张代语气里的歉意并未完全散去,他的语气越发的小心翼翼:“张源,他知道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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