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逼了几秒,我皱眉:“张代拿我的体检报告给奶奶看?什么体检报告?”
    张妈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上去就知道了。”
    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我揣起疑惑,大步流星上楼。
    没想到,二楼最里面的会客厅里,除了老太太之外,吴邵燕也在。
    她挨着老太太,坐在沙发的里面,纵然她穿着略宽松的衣服,这么近距离下,我也能清晰看到她隆成小山丘似的孕肚。
    她真的是够够的,以前每每见到我,嫂子嫂子喊得热乎,今天再碰面,她反复摸着肚子,视我为空气。
    自打张代昨晚在我眼前,拎着一堆的生活用品循着吴邵燕的脚步进了芙蓉小区,我已经在潜意识里面,认为吴邵燕肚子里面的娃娃是他的。
    想想自己寂寂无声的腹部,在回想张代那些好听得要命的甜言蜜语,我只觉得阵阵的讽刺。
    再看老太太紧蹙起来的眉头,我总觉得张代他可能是在我面前画下的饼太大,他无法兑现,他终于成了像张源那种人,他不敢当面作出决断,于是把这项艰难的任务交由了第三者。
    张源甩谢云时,他交付的人是张大有。
    张代要与我摊牌时,他交付的人是曾经对我慈爱有加的老太太。
    即使我和张代的婚姻,真的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但对着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不曾对我红过脸的老人,我无法冷酷到底。
    把包包放身侧一放,我在老太太面前坐下,温声细气:“奶奶,你找我?”
    先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吴邵燕,老太太对着我,眉头越皱越深:“唐二,你身体不好,很难怀上孩子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要不是小代今天把你的体检报告拿过来给我看,你们这是要瞒着我多久啊?”
    即使我上楼前,有提前给自己做过心理疏导,可老太太的话,仍然像一把尖刀,将我的心狠狠刺得七零八落。
    在已经挺着大肚子的吴邵燕面前,我的心里面冒出一股很怪异的别扭,我觉得这一刻的我,简直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游行示众,那种感觉要多羞辱有多羞辱。
    我的丈夫,我深爱了六年的男人,让我辗转煎熬四年再将我追回向我求婚的男人,在我查出我难以怀孕之后,曾经无所不用其极,用尽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话来安慰我宽慰我鼓励我的男人,曾经真心实意般劝说我没有孩子天不会塌下来的男人,曾经在我因奶奶切记想要抱曾孙而显得愧疚焦灼时,告诉我我不是生育机器的男人,他将我难孕的体检报告亲手交到了他奶奶手上。
    然后老太太,当着他已经怀孕了的初恋的面,来质问我身体不好难以怀上孩子,怎么不告诉她。
    我唐二何德何能啊,居然值得他张代,恩赐我这么一大盘棋,让我每走一步,就锥心不已,就悔不当初,就自觉当初那么轻而易举原谅他,再与他携手再与他翻云覆雨的自己显得多少滑稽可笑和廉价低贱!
    心绞痛快到窒息,可为了不让自己在吴邵燕面前显得太狼狈落魄,我故作风淡云轻:“怀不怀得上,又有什么所谓。”
    随着我这话,老太太的脸色一变,她瞥着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
    我忽然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是的,我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它让我感觉到反胃感觉到恶心!
    不想再勉强自己,牵强维持着短暂的平和,我眼眉一敛:“奶奶,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奶奶了,我怀得上孩子也好,怀不上也罢….”
    腾一声站起来,老太太有些颤颤巍巍绕过来,她急急忙忙坐在我身边,她如初次见面那般抓着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说:“唐二你别着急,我今天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责问你。我是找你过来商量个事。你也看到了,邵燕她怀孕了,她怀的还是双胞胎,你看看….”
    我害怕从老太太的嘴里面,听到吴邵燕的肚子是张代搞大的这些事,一个字我都不想听到!
    把手抽出来,我声音一凛:“不用跟我商量!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没意见!”
    我的话音刚落,刚刚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吴邵燕,她急急忙忙站起来,她满脸委屈对着老太太说:“奶奶,看来这里不欢迎我,那你们先忙着吧,我走了。”
    说完,吴邵燕行色匆匆,径直朝着楼梯口那边大步大步走去。
    老太太一看急了,她连忙站起来:“邵燕,你走慢点,你怀着娃娃呢,你走慢点,注意安全啊…”
    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在喊她似的,吴邵燕越走越快,老太太就跟着追上去了。
    被这一场闹剧弄得意气阑珊,我自觉没趣拿起自己的包包,我没有眼再看吴邵燕演技大爆发地朝老太太表达她的委屈,于是我埋着头跟在老太太的后面。
    很快,我们几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楼梯口这边。
    就在这时,老太太终于追上吴邵燕,她抓住吴邵燕的胳膊,好言相劝道:“邵燕,你先别着急,唐二她就是性子急,但她心眼是好的,奶奶慢慢跟她说,她会打开心结接纳你的,你和唐二都是好姑娘,奶奶希望你们能和平共处。”
    吴邵燕的脸扬了起来,我站在的位置一下子就看到,她的眼眶里面满溢着委屈困顿的眼泪,她梨花带雨:“奶奶,或者一切都是我的错,从我回来深圳的这一刻起,我就错了….”
    实在懒得再看她这些拙劣的表演,我正要越过她们下楼去,吴邵燕忽然尖叫了一声:“你疯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推奶奶下楼!”
    我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站得好端端的老太太,就像是一块失控的圆石,直通通往下滚去!
    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那么多,我箭步冲上去,想要将老太太拉住,可她滚动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抓不住,在她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叫声里,我只得往前奔走几步,整个人摔躺在下面,我终于成功用身体,接住了她。
    老太太的大腿,刚好重重压在我的腹部上,剧痛袭来,我顿觉头晕目眩,神智出窍,我耳朵在经历短暂失聪后,再次听到吴邵燕的尖叫声。
    她像是被鬼追着跑似的,原本犹如清泉叮当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她喊:“张妈,你快来啊,奶奶被唐二推下楼昏迷了!”
    纵然我有意识附身,可剧痛一阵阵绵延不绝,我压根没有余力爬起来,我仰着脸躺在那里,眼睛的余光看到张妈匆忙赶来,她慌慌张张从我身上扶起老太太时,还不慎踩了我的大腿。
    等我自己咬着牙扶着护栏爬起来,张妈已经打过电话叫救护车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大腿顶着半抱着老太太,她惊慌失措的再给夏莱打电话:“小莱,你快回家,老太太出事了,她滚下楼梯撞到脑袋晕倒了。你快通知小代….”
    强撑着仍然在身体里面横行霸道的剧痛,我挪过去,正要俯身下去看看老太太情况如何,吴邵燕突兀抓住我的手扔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滚开!奶奶就算说了你再不爱听的话,她也是张代的亲人,你居然把她推下楼,你滚开!”
    我恨我刚刚,不该埋着头只顾自己走。
    我倒不是恨我埋着头,没有看清楚老太太是怎么滚下楼去的,被吴邵燕这般含血喷人出口污蔑,我只是怪我自己,如果我稍微注意一些,我的反应就能快一些,不至于让她一个老人家遭受这样的折磨!
    纵然她刚刚喊我过来,是要与我摊牌一切,但我大概也能理解,作为她那一代人,她觉得女人就该为男人生儿育女,她渴望抱曾孙,这是她正常的诉求,我不该怪她什么。
    没有心情跟吴邵燕飙戏,我盯着她,冷冷道:“你给我闭嘴!”
    吴邵燕微微一怔,她的嘴角拼命往上撇,撇了好一阵之后,她的眼泪从眼角源源不断涌出来,她的脸上露出了特别痛苦的神色,她用手覆在肚子上:“宝宝乖,宝宝乖乖,妈妈爱你。妈妈不该激动的,妈妈爱你。”
    我真的是看够了她的好戏连台,如果杀人不用犯法的话,我真的想马上去厨房去弄出一把菜刀来,把她大卸八块!
    没有心情看她戏精上身,在不遗余力的跳大神,我蹲下去,在我作势要察看老太太情况之际,张妈有些惊慌地出手阻止我:“你要做什么?小莱和小代马上就过来了。”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杀人犯。
    我平常看张妈,觉得她虽然不算是特别聪明,但也不至于特蠢,可此刻我已经无力吐槽。
    若然我真的动手推了老太太,我是有病吗还要自己扑上去垫着她。
    我深知要跟一个不会动个脑子想想的人解释这一切显得太难,我只得盯着她:“救护车还要多久到?”
    张妈战战兢兢:“应该快了。”
    好在她说完这话没两分钟,外面就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有好几名医护人员鱼贯而入,有个医生模样的人拿着手电筒撑开老太太的眼睛看了看,随即让其他人将老太太抬上了担架。
    老太太被送进急救室之后,张妈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吴邵燕那个戏精坐着哭,护士过来让去办理一些手续,也只得由我去了。
    等我怀揣着担忧拿着一沓单据回到三楼,我大老远的就看到张代和夏莱赫然站在那里,张妈正颤抖着手,给他们比划说着什么。
    再看到我之后,她的表情明显收了收。
    我大概能猜到,她刚刚那么绘声绘色的,不外乎是在向张代和夏莱说,我唐二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亲手把老太太推下楼去。
    反正我没有做过,我也来得坦荡,于是我径直走了上去。
    张代和夏莱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我的身上。
    静默对峙一阵,是张代先打破这沉默的梏桎:“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还在一旁娇滴滴哭个不断的吴邵燕,将单据塞到他手上:“我没有推你奶奶。”
    就像是一个炸弹库,我不过是简单几字而已,张代就炸了:“什么叫做我奶奶,她不是你奶奶是不是?”
    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话,梗在我的心口,就要像子弹一样迸发出来朝着张代扫射,可我看看急救室那红得刺目的闪灯,那些话完完全全被硬生生压回到肚子里,我差点将唇咬破,一字一顿:“我没动手推人。”
    简直是气急败坏,张代将我塞到他手上的单据,往上一扔,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片就在他的头顶上纷纷扬扬一片,慢腾腾地往下掉,他将眼睛瞪得圆圆的,对着我吼:“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第148章 人至贱则无敌,你不赢谁赢
    心就像是裸着,没有任何遮挡,被连发的机关枪扫射穿孔成稀巴烂,我的唇终于被我咬破,血顺着嘴角侵入我的口腔内,却无法将我干燥的喉咙染湿。
    我干巴巴的:“好,我滚。”
    我抬脚正要走,夏莱上前一步拉着我,她的脸上是尴尬和担忧的混合:“唐二,张代他担心奶奶有事,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不让我走,夏莱又一副和事佬的样,她对着张代:“唐二是什么人,你心里面就没点底吗?这事说不定是张妈和邵燕看错了,唐二又怎么会推奶奶下楼?她平常多孝顺的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张妈,她吞吞吐吐:“可能她是怪老太太说她身体不好,不能生小孩,一气之下才推的,我在楼下,听到她们起了冲突,没多久老太太就滚下楼…”
    张妈的话还没说话,夏莱就把她吼住:“张妈你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说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去!”
    被夏莱彻底喝住,张妈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边去。
    夏莱张了张嘴,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来着,张代满嘴的冰渣,他冷冷道:“夏莱,你让她走。”
    迟滞再三,夏莱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把浑身仅剩的那丁点力气,全部拿出来,我努力挺直了身板,转身大步流星往前走,为了不让任何人听出我脆弱的饮泣我拼命咬唇,在不久前被我咬破的地方痛得要命,这些疼痛却无法覆盖心像是被刀割火烧的凌迟。
    打的回到鲸山,我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反复踱步几圈,再去花园那边看看我第一次过来,给老太太带来的兰花,她养得不错,大冬天的那花也足够翠绿欲滴,我弯下腰去想要用手摸一摸,一阵风吹来,很多花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钻进我的鼻子里,我又是一阵阵的反胃。
    真是要命。
    我觉得我再不吃点东西,我的胃都要跳出来了。
    尽管没有多少吃东西的欲望,我还是开着车在蛇口沃尔玛那边买了几个生冷的馒头,拼命往嘴里面塞,又喝下半瓶矿泉水,才慢慢驱车回沙尾。
    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我才发现,我的手肘和脖子,以及腹部,都有深浅不一的擦痕,红成了一片。
    穿好衣服出来,我拿着红药水正要给自己擦伤口时,夏莱给我发了信息过来,她一顿的长篇大论。
    唐二,奶奶已经从抢救室出来了。医生说她的脑部因为剧烈撞击有淤血生成,她暂时没醒,不过她暂时心率正常,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是那种因为冲动就对老人家动手的人,张代他肯定也是信你的,只是他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是他世界里最最重要的人,他急起来乱说话,你别放心里去。等奶奶醒了,他不那么焦躁,我再跟他好好聊聊。这几天你跟他就都先冷静冷静,吵架影响感情的。
    尽管夏莱这个信息,怎么看都怎么为我考虑,大多数站在我的立场,可我还不至于那么傻,真的蠢兮兮的认为我和张代有个干戈对峙什么的,夏莱会与我站同一战线。
    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和张代对峙的来龙去脉,可我清楚就算让她知道张代在与我婚姻续存阶段,背着我与吴邵燕暗度陈仓,在关键时刻她选择的站队仍然是张代。
    他们才是一家人啊。
    而我唐二,终究不过是一个过客,一个外人。
    握着手机迟缓了将近五分钟,我最后给夏莱回复了不带标点符号的两个字:谢谢
    发完之后我再拿着手机翻来覆去,我很想继续给张代也发一个,我很想说,张代找个时间我们见面详聊,把该捋的事捋清了。
    可我终究是心软。
    是的,即使那个男人,将我的心揉碎摔在地上再狠踩几脚,我依然无法特别冷酷,在他守在他至亲的人病床前时,通过任何形式在他面前蹦跶。
    手最终颓然地垂下去,我最终丧失给自己擦药的兴致,任由那些还不至于要我命的伤口空着裸着,回到床上裹着被子,却任然无法阻挡这个凛冬带给我的寒意萧瑟,我瑟瑟发抖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入眠。
    可能是灵魂出窍,我意外地好睡,闹钟响了又响都无法叫醒我,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过了八点半。
    已经混沌到不知时日,我想着我昨晚没去公司,我蹦起来要下床去洗漱换好衣服时时,我才想起周末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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