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代的手迟滞一下,又是试探性往前一伸,我于是哭着笑:“你不要再朝我伸手过来了。”
    手就像是被点穴定住,悬在那里显得颇为突兀,张代情绪繁复地凝视着我,他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我咬了咬嘴角,根本不需要酝酿和罗织,又继续往下说:“她打针吃药了大半年,煎熬辗转着最想要的生命礼物,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悄然而至。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表现出足够多的重视和战战兢兢,她细致想要呵护这个给她生活带来亮色的希望,却依然无法逃脱命运残酷的主宰。她的喜悦没持续几天,就在一个冷冰冰的夜晚被打破,她在睡梦中被剧痛惊醒,她爬下床就倒在地上,她情急之下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朝那个他发出求救的信号,她足足给他拨了五次电话,却只得到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挂断。她惊慌失措下给他发短信,她等待着他能暂时放下一切争吵的芥蒂朝她奔赴过来,即使他不愿意救她,也救救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可她得到的只有绝望。”
    “她痛得快要死去活来之际,她曾经的上司给她打来电话,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以为她可以就此保住孩子,可等她醒过来,那个悄然而至的小生命,在她的睡梦中化成了一摊血水,匆匆离去。她固执认为是自己的错,才没能留住这个孩子,医生的判断却是如果她早晚一些被送到医院,等待她的会是大失血而死。她好像是侥幸地逃过了鬼门关,但其实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躯体,虽然逃脱了死亡的拉锯,可她的灵魂,却因此被彻底粉碎。而彻底粉碎她的,除了是那个来得匆忙走得匆忙的孩子,压垮她的还有他那一条冷漠的短信。”
    脸上露出焦色,张代突兀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来,他作势想要将我团过来,我急急往后退,他的手腾空,他急急说:“唐小二,我没有掐过你电话,也没给你发过什么短….”
    无心再分析他这话是真的,还是为了辩白自己而脱口而出的,我只想摘清楚一切结束一切,我随手拽过不久前被他扔在一旁的包包,将手机掏出来飞快地翻至那一条短信,扔给他。
    接过去扫了几秒,张代的表情滞了滞,他忽然像是疾风巨浪般朝我覆过来,不由分说将我狠狠扣入怀里,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压得我一阵生痛,他的喉结贴着我的脖子,动来动去的,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可我却没有给他说话的空隙。
    我更没有给自己在与他贴合在一起肆意拥抱的机会。
    用力将他狠狠一推,再将他还想覆上来的手,像是丢掉一块我不再需要的抹布似的丢得远远的,抽了抽鼻子,我将泪腺里面还想朝外面输送出来的眼泪强行禁锢住:“真正杀死她的,不是那个曾经给她无尽屈辱的禽.兽,不是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不是这几年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是那朵人前人后不一致的白莲花,而是他。他渐行渐远的冷漠,和重蹈覆辙的不信任,以及对她人格最轻视的猜疑,这些都是杀死她的利刀,她无力抗拒,于是她就死了。她死得不够轰烈,她死得无声无色,她死得不知不觉,有时候我很想念她,我也想怜悯她,可我其实觉得她一点都不值得被同情。当她为一个男人背弃她所有的原则所有的底线,当她为一个男人将自己一退再退,当她想用隐忍来获得海阔天空,她的悲剧早早就被写好结局。她不该与他再续前缘自讨没趣,她不该与他再续前缘自取其辱,她不该与他再续前缘自行找虐,她不该以为人这一生很短,只够爱一个人,她不该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不能自拔。她所有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她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是作茧自缚。我不该怜悯她同情她,我该以她为耻。所以张代,这个傻姑娘的故事我讲完了。”
    再努力睁了睁眸子,我用手抚平自己眉角处的皱意,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不那么丧,放缓语速:“张代,我再重申一次,我和郑世明之间光明磊落。不管是在那四年之间,还是在我与你婚姻的短短几个月里,我和他都足够坦荡磊落。或者你真的从我的口袋里面掏到什么所谓昂贵的礼物,或者真的有铁证一般的东西指认我跟郑世明有染,可我还是那句,做过的事我会认,不是我的锅我不背。我现在与你说这些,是想一次性将话摘得清清楚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总总,尘归尘,土归土。我跟你之间,所有前尘旧账,我以后不翻,不说,不提,就当没事发生……”
    我的话尾音拖着还没有完全松开,张代突兀像一头情绪崩塌的豹子般扑上来,他不管不顾牟足劲将我重重地摔进怀里,他的手犹如藤蔓缠得让我没有任何出口,他肆意将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用他的胡茬刮着我的脖子,他来回反复几下,他再开口声音里面的呜咽呼之欲出:“我,唐小二,我,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真的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怀孕了,我错了,我……”
    他手臂曲起来,他手肘上的关节,将我的后背勒得一阵阵的痛,而我像是倒豆子般倒完这些话,浑身的力气像是全然被抽空了一样,我再也没有余力去推开他,我就像是一截正在迅速枯萎下去的木头,颓然毫无声息地说:“你松开我。”
    张代的手臂却环得更紧,他似乎想要将我揉进他身体一般,他平常这么能说的一个人,此刻完完全全的词穷:“唐小二,我就是个****,我是个****,我是个****啊,我错了!”
    几乎是掐着这个尾音,张代突兀像一个顷刻间失掉所有糖果的孩子般,他的呜咽声就像是一阵惊雷,炸在我的耳边一阵阵的刺痛,却无法激起我内心丁点的波澜。
    很多人都说心静自然凉,其实心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撼动的凉意。
    再被他拥着,我只觉得时间恍惚得让我不知身在何处,于是我努力酝酿一番,尝试着聚集起来些力道,再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往下一摁,我终于脱离了他的禁锢。
    我敛了敛眉,面对着眼眶上的通红逶迤成一片,还似乎闪烁着亮晶晶液体的张代,淡淡然:“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没有走对多少步。可是非对错,再拿出来分析研究,也无法再将你我之间的沟壑填平。我曾经听人说过,所有久别重逢的复合,都不过是为了奔赴下一场离散,我曾经觉得这个简直可笑,我曾经以为你和我之间会有所不同,我也曾经以为爱是可以跨越任何一切阻滞沟壑的东西,但我错了。或者,我们之间可能还会有爱,但其实更多,或者是对那段不得善终的青春岁月的不甘,将我们捆绑纠缠罢了。张代,我们都错了,但还好我们还没有错到白发苍苍,就在这一刻我们都能及时止损,挺好的。反正你我之间的一切,就此打住吧。我不求我们以后能彼此祝福,也不求相忘江湖芥蒂全失,我只求你也能如我这般干脆利落将一切砍断,还我们彼此最后的海阔天空。”
    完全枉顾我半分钟前才耗尽力气推开他,张代再一次狠扑上来,他再次用手环住我:“唐小二,我求你不要说这些话,不要说这些让我惧怕的话,我们之间不能够结束,永远不能结束!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我会好好抑制我内心所有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你的心魔,我真的会改的,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改好不好,我求你不要结束,你不要对我说狠话,这样我会害怕,你会彻底离开我。”
    ☆、第182章 那你更应该给我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就像是猴子掰玉米般,我捏住张代死死挂在我手臂上不放的手指,一根根地往下掰,掰到弯曲,掰到他放松,我来回反复掰动了差不多五分钟,才脱离他一半的禁锢,我努力勾起唇笑,我感觉自己矫情起来,简直要上天:“该来的一切它始终会来。我们其实在五年前争吵的那晚就彻底结束了,后面的那些全是画蛇添足狗尾续貂,它不过是我们人性里恶劣丑陋的一面衍生出来的****玩意,你大可以将它当成一场幻像,也可以把它当成一场噩梦,而幻像也好噩梦也罢,它终有消失的时候。而现在,就是最好的彻底埋葬它们的时刻。”
    就像是不将手朝我伸来,就会被剁掉似的,张代的手作势又要越过来,我往后一挪躲开,眼神一凛:“张代,你说得对,我该醒醒了。我确信我已经醒过来了,而你也该醒醒了。”
    手颓然悬在那里,张代的眼眸黯淡,却似乎涌动着无尽的波澜起伏,他脸色如灰:“可我很肯定我这辈子都无法醒过来。”
    挪到床的另一角,我爬下床,就穿着袜子踏在地板上,那瓷片地板传递上来的冷冰,让我的神智更是清晰,我根本不需要再来个什么把心一横,就能狠下心来径直将刚刚被张代用脚蹬上的门拽开,我说:“张代,你可以走了。我们下一次再见面,希望你记得我的身份是博朗公司的唐小姐,而我自然会清晰知道你是大有集团的张总,反正就此以后,我们在公言公,我希望你可以用你的专业素养面对着我,同样的我也会如此。”
    就像是被人用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张代慨然不动:“我不走。”
    我耐着性子:“你真的该走了!”
    从床上弹跳下来,张代也是鞋子都不穿,他朝我奔赴过来,他的喉结不断扇动着,他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话要对我说,但他最终只是说了最简单的那一句:“唐小二,你就是我的命。”
    若然我还有余力,我或者该在此刻自嘲地笑,笑他自己将我视作他的命,却不愿意给予我足够的信任,用冷落我的方式,将我推走得渐行渐远。我也会笑我,明明自我标榜我到底有多爱他,可当被他执意突兀的冷落一个来月,也抵挡不住有心人连环的设局被蒙尘糊弄了眼睛。
    咽下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酸涩,我含着嗓子:“那你更应该给我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张代的眼眶再转红:“我做不到。”
    我再次耐住心性:“你可以的。这一年你没我,你没死,这不都活得好好的。你只需要放下执念,一切都会好起来。”
    手捏成半团,张代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他径直上前一步,差点要全贴在我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我覆在门上的手背:“唐小二,我求你不要有这种让我害怕的念头。即使这一年我们天各两边,可我从来都认为,你还是我的。你还属于我。”
    所有由抖落那一地的心思攒积起来的耐心,彻底被消磨殆尽,我感觉到万分的疲惫,我只想赶紧将他从我的眼前打发掉,好让我关上门来,独自一人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为这一场感情哭最后一次丧,然后确确凿凿将它深埋在枯萎的心房之下,才能重新出发重新启程到新的旅程,于是我将目光放冷:“我的客气有限,希望你不要逼我撕破脸皮!”
    脸上被焦色覆盖侵占,张代忽而又是不要命般想要环住我,我忽然变成了一个炸毛的公鸡,我几乎是箭步从房间冲出去,径直跑到天台的边缘上才站定脚步,我将一只脚跨到护栏上,再决绝地扫一眼跟上来,已经是面无死灰的张代,咧开嘴轻笑:“你现在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从我的地盘滚出去,从此干脆利落结束我们之间的所有牵扯。第二,你看着我跳下去。”
    张代的身体直发抖,他白如葱段的脸痉挛着,他的嘴唇直哆嗦:“唐小二,你不要冲动。”
    我横眉一竖,咬牙切齿:“如果我没有办法获得新生,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其实,我没毛病,我压根就不想死,毕竟我好不容易才决心将他放下,我觉得生活的康庄大道就在我眼前,我在佛山有房,我银行卡又有存款,我身边的朋友够嗨,现在的手机越来越好玩酒越来越好喝,我又不是****才会想着为一个我决心不再爱的男人殉情去死,我只是想吓吓张代,让他赶紧拖着他那张直到此刻还能魅惑着我的脸从我的眼前消失掉,让他不再妄图用一些我至今仍然受用不已的甜言蜜语将我的决心拽回,我不想被打脸,更不想深陷在那种风波迭起的生活里面不能自拔。
    他既然是万人迷,他既然有这么多的女人惦念着,那他就该继续去好好当他的万人迷,不要再来祸害我。
    果然我这一招,倒是凑效了。
    在这样寒风呼啸的凛冬里,张代的额头上沁出汗来,他疯了似的往后退:“好,我走,唐小二你快下来。”
    我眸子一冷:“不要再喊我唐小二了!”
    脸白得更是可怕,张代后退时被凸起来的水管绊了一下,他趔趄好几步才站稳脚跟,他却不敢有分毫的逗留,他飞一般冲到铁门边,用手急匆匆地扣下门栓:“你下来,我马上走。”
    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寒风一灌,我身体微抖,气势不减:“五秒之内你不消失,那你就可以一睹我跳下去的英姿!”
    一直赢我的张代,他终于轻而易举地在这一场对峙中落于下风,他的手哆嗦着好几下才将门拽开,他就像是一只灰溜溜的田鼠:“我马上消失!”
    不知道他是过于急躁将门扣得太重,还是风的作用,总之那边有阵闷响传来,震得我骨骼一阵发酥,我意气阑珊从护栏跳下来,还没走两步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大腿上犹如被绑上千斤石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拖着身体回到房间里,反正我把袜子一摘就倒在床上,拽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那些呜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更无处可逃远远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自顾自地说:“唐二,恭喜你,你真的解脱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煎熬辗转了多少个小时,才彻底睡着,反正我或者真的获得了最大的解脱,总之这一觉我睡得特别安稳。
    待我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出头。
    还真的是应景啊,我一打开门,原本阴霾几日的天气,忽然放晴起来,冬日暖洋洋的阳光洒满全身,我痛快淋漓地伸了个懒腰。
    先用冰块把眼眶的浮肿彻底干掉,我煮个面条对付了一顿,到院子里给长出肉芽的向日葵挪了个地方让它们晒晒太阳,又拿了个小铲子给那些空心菜和韭菜松土。
    忙着忙着,我一个神使鬼差,居然像以前在家干农活那般,用手指沾着泥巴在地面上写字。
    只是这一次,我不像小时候那般写什么祖国山河多壮丽,我首先写下的,是夏莱的名字。
    又把刘鹏和黄娜的名字紧跟其后写上,我用泥巴点点将这几个名字圈起来沉思一阵,再另起一行写吴邵燕的名字,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下,回忆的碎片拼凑成一团,我最终判定,这四个妖孽应该是同伙。不管他们之间的合作度到了什么程度,他们应该是联合起来,将我和张代的婚姻拆个分崩析离的联盟。
    而夏莱和吴邵燕她们有其一是这联盟的主控人,而剩下的则是配合执行的棋子。
    我根本不需要再细细将所有的事情捋过一遍,也就清晰地知道,基本上我与张代所有出.轨的那些,全是他们不遗余力给我们各自制造的假象。
    我和张代之间已然尘埃落定,这个结果我已然接受,但不代表我会对曾经将我当****般玩弄在鼓掌中的人,该抱时过境迁后不再计较的慈悲感。
    我本来就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面,曾经我面对着曹家的强权,收敛了自己锋芒针刺,就是畏惧鸡蛋碰石头,还没分出胜负就鸡飞蛋打。
    然而再次历经一次跌宕,我忽然把很多东西看得更淡,人生嘛,要的不就踏马的是痛快吗,这个瞻前顾后的不与贱人计较,也不代表那些贱人从此会心慈手软!
    再想想刘鹏对戴秋娟的背叛,想想他与那一串贱人勾结,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更助长我对他们这一众人最刻骨的憎恨。
    更何况,再回想夏莱前些天对刘鹏黄娜说的那些话,她似乎并未打算放过我,那我也不该就此姑息宁人再坐地等她甩我耳光!我倒是看看,是她夏莱这种乱伦到爱上自己弟弟,不惜一切手段将他拽回孤独的神经病变.态,能抱得头筹,还是我可以略胜一筹!
    反正既然这堆人耍了我,我虽然还不至于要置他们死地,但总得回敬回敬他们吧!要不然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打定了后面要手撕贱人的主意后,我又因为要忌惮戴秋娟的感受,觉得这一切得从长计议,慢慢布局,于是我暂时将这一串名字拭去,怀揣着浓厚的心事继续给花花草草松土。
    慢腾腾地把农活干完,我洗了洗手回来房间里,我觉得我还是得开启夏莱的朋友圈权限,我要随时看看她的状态啥的才能知己知彼,于是我将手机拿了起来。
    一按亮屏幕,我赫然看到戴秋娟竟然给我打了三个未接来电。
    总有些不好的预感环绕在心,我急急忙忙给她拨回去。
    戴秋娟的声音似乎带着被寒冬吹干的沙哑,她说:“唐子,你下午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
    我原本想着戴秋娟没车,我怎么着也得打起精神到国贸找她,不想戴秋娟执意要过来找我,那种不祥预感随着她的固执越发浓郁,我只得迁就着她,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跟条咸鱼似的等着她。
    三点左右,戴秋娟敲响了铁门。
    尽管她精心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她还给自己弄了个特精细的眼妆,可我仍然从她的表情里面发现了她异样的蛛丝马迹。
    急急将她迎出来,我一关上门就抓住她的手问:“戴妞,你没事吧?”
    相比我的急躁,戴秋娟倒是冷静得让我心有戚然,她淡淡的:“我们到葡萄架那边坐着聊。”
    像连体婴儿般走到那里,戴秋娟抓起她以前最偏爱的那把藤椅,一屁股坐下,她又伸手推了推鸟巢椅示意我坐。
    我将鸟巢椅上的垫子弄高一些,将脊梁骨支得笔直,望着她我正要开口说话,戴秋娟冷不丁说:“唐子,我刚刚在你家门口,看到张代。”
    眉头一皱,我:“嗯?”
    戴秋娟用手捋了捋头发:“他靠着铁门睡着了,我踹了两脚把他踹醒的,我正要大声质问他跑到这里又想使什么坏,他一抬头吓我一跳,他的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他匆匆忙忙冲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像是见鬼般跑掉了。你们,怎么回事?”
    内心毫无波澜,我竟然像听得别人的故事,我安之若素:“昨晚他过来,我跟他把一切的话都掰扯清楚了。不管我过去与他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都结束了。”
    眉头蹙起来,戴秋娟若有所思一阵,她长长叹了一声:“感情的事,其实身在其中的人都未必看透,外人又能窥见多少。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越看越觉得戴秋娟跟以往不同,我再也按捺不住的用脚一撑,将自己的身体倾过去离戴秋娟近一些:“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事?”
    咬了咬唇,戴秋娟很是牵强扯了扯嘴角,她语气淡然,却是丢给我一句足够震耳发聩的话。
    她说:“刘鹏,他出轨了。”
    即使我早在几十个小时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么事实,我的手上甚至掌握着刘鹏出轨的如山铁证,可当从戴秋娟的嘴里面说出这话,我还是睁大了眼睛。
    我震惊的并非是刘鹏出轨这事,而是震惊于戴秋娟她是如何从这个短短的时间里,这么言之凿凿却又泰然自若地告诉我这个事。
    目瞪口呆下,我努力想要将嘴巴的形状掰正过来,我想要说点什么,可我却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似的,在这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努了努嘴,戴秋娟抽了抽鼻子,她的语气更淡:“昨天下午六点多,我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来吃饭,他说他要加班,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我很乖巧挂掉电话,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给自己炒个面,吃完了对着电脑煲剧,等待着刘鹏回家。我而是直奔他公司楼下,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着他。八点多夜色正浓,原本该在公司加班的他,载着你以前品博的那个文员黄娜就往泥岗路那边去,在特偏僻的一段路,他让我大开眼界。他加班的内容倒是香艳,这个贱男跟那个贱女,在车上换了三个姿势。我没凑太近看,但我用我之前省吃俭用给他买的单反相机拉近镜头,看得倒是清晰。他趴在别的女人身上运动的表情狰狞得特别难看。这一切足够恶心,但我还是忍着恶心拍下来了。”
    缓缓抬了抬眼帘,戴秋看着我:“唐子,其实你应该比我还早知道这一切,是吧?”
    戴秋娟越是不哭不闹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我越是心惊肉跳惊慌失措倒不能自己,我再也坐不住径直从鸟巢椅蹦下来,站到戴秋娟的身边去,用手环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身上凑,我一开口就吞吐得不太顺畅:“戴妞,我,我,我怕你受不住,我怕看到你哭,我没有勇气看到那样的局面,我当时跟着刘鹏确实拍了视频和照片,但我不敢拿给你……”
    覆在我的身上,刚刚还平静得宛如没事人般的戴秋娟,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她的眼泪很快打湿我的裤子,凉涔涔地穿透到覆到我的皮肤上,我觉得这比我自己痛哭更让我难受,我强撑着站稳,用手不断地轻拍她的肩膀。
    一直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戴秋娟才慢慢停下,她从我的半怀抱里面抽离出去:“唐子,你能不能给我拿点纸巾?”
    从我递上去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戴秋娟覆在脸上用力擦拭,那些被眼泪浸泡过的妆容花得更严重,但戴秋娟的眼睛里倒是多了几分刚毅,她看着我:“唐子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不是有心要瞒着我。而我跟刘鹏从大学走到今天已经有八年,他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想放屁,我其实从回到深圳那天起就嗅到他的异常,我当时只当别人是七年之痒,而我和刘鹏的关系要八年才痒,我觉得我能熬过去,我还能将他掰回与我初见的样子。可我跟着你混了四年,我自认了解你,你不会空穴来风地问我如果刘鹏出.轨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接纳你善意的暗示,亲测了一番,他到底有没有出.轨。然后我还算幸运,现在很多女人的老公出.轨,她们要弄个证据还得三番四次地折腾,我一出手就中奖。”
    心里面就像是揣着满满一桶的柠檬水,我说话的嗓子怎么都张不太开:“戴妞,你没事吧?”
    眼睛眯起来一些,再睁开,戴秋娟摇了摇头:“我昨晚一夜没睡,我已经熬过了最难受的时期。我只是觉得我就是一个脑残玩意。大学时代,追我的人没十个也有八个,我偏偏看中刘鹏,只图他对我好。毕业之后我们进同一家公司,其实刚刚开始我是有机会跟他竞聘升职的,我把机会让给他,心甘情愿当他的助理。我跟你住一起,我的厨艺时好时坏飘忽得很,你不会介意吐槽我,搬过去与他一起我不得不学着怎么做饭,我为他生儿育女吐得天昏地暗无怨无悔,我还自责自己辞职太早不能与他一起负担经济重担。我心疼他怕他在我与他妈之间左右为难,在他家里做牛做马买双袜子被数落半天我为息事宁人豆大的话不敢多说两句,我不说我付出很多,我只是觉得我当初图他的好,在我与他后面的时光里,早已经消失不见,是我傻兮兮的沉湎在他以前的好里面不能自拔,独自灿烂了那么久,却只换来他出.轨的回报。”
    越听我越是惊慌,我更觉得戴秋娟与以往不同,我再凑过去:“戴妞,你别吓我。”
    慢腾腾的,戴秋娟抿了抿嘴:“唐子你放心,我没有想不开的意思。就算我不为我自己,我也为我家的小老虎撑下去。我现在不是独自我一人,我还有个儿子。”
    悬着的心这才暂时放下一些,我小心翼翼:“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戴秋娟用手拢了拢头发,双眸一黑:“这个婚,我是肯定要离的。这么脏的男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只会惹来我的恶心,我不会死揪他不放。但我离婚,绝对不能便宜了刘鹏那个混蛋和那个贱货,在离婚之前,我不仅仅要把刘鹏所有的钱搞过来,我还要把他们搞得半死不活,让他们这对贱人悔不当初,我才能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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