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罗思雨再次咬唇,这一次她差点把自己的唇咬破,她说:“我和汪晓东,明天就要去离婚了。我跟他都快散了,我还理他感受做什么。”
    我愕然:“啊?离婚?”
    点了点头,罗思雨说:“嗯,他提的,我同意了。”
    一下子无法对这个消息发表啥意见,我抓了抓额头:“哦,这样。”
    罗思雨撇了撇嘴:“离就离,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跟他结婚这一年多,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我这样跟死了老公没区别。离了我能分他财产,还能趁年轻找个更好的。这桩婚姻怎么算,我都是受益者,你觉得怎么样?”
    在罗思雨的叨叨声里,我下意识用目光越过逶迤的大厅,精准地落在了汪晓东的身上。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的脸在我的眼睛里模糊成一片,我却盯着看了不下半分钟,才缓缓收回视线,淡淡说:“罗小姐,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好发表意见。如果罗小姐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那我还是先走了。”
    嘴巴撅得老高,罗思雨冷不防将话题跳跃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减减肥。”
    我勒个擦擦,她是扎心扎上瘾了还是怎么着!
    真心不想再理会这个大傻妞,我用肩膀顶了顶正要上前,不想罗思雨亦步亦趋又阻挡在我前方:“跟你一起的那个男的,叫张代对吧?我知道他。他现在是大有集团的第一把手,像他这种类型的,身边美女肯定很多的,你不把身上这些肉减减,说不定哪天他就被别的女人勾走了。”
    我的眉头拧得快要夹死一头猪了!
    横了她一眼,我忍不住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把手放在嘴边捏了捏自己的唇,罗思雨语带郁闷:“我对你没有恶意啊,我就是希望你别离婚。你跟我不一样,你离婚了应该很难找到比那个张代更好的。我这是只是善意的提醒,真的,在我认识的男人里,没有多少个是喜欢胖妞的,你把自己弄瘦一点比较好。要不然,你早晚有天会被嫌弃拿不出手。”
    卧槽啊啊啊啊,我真的快要哭了!
    这个罗思雨那脑回路,简直和汪晓东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想再像个傻逼似的被这丫继续打击,我一声不吭几乎是好一顿小跑,彻底远离了罗思雨。
    等我回到餐桌上,这一桌的人散得只剩下张代,他问我吃好了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后,我们并排着过去与汪晓东知会了一声,就从这酒店撤退。
    刚从酒店停车场拐出来,张代把车速加快些:“我先把你送回家。”
    看着路边疾驰着往后退的风景,我淡淡的:“你赶时间对吧?不然,你在路边把我放下,我打的走。”
    张代盯着前方:“刚刚在洗手台那边,你和汪晓东的女人聊什么,聊了那么久?”
    断然没有想到,张代竟有注意到我和罗思雨在瞎掰扯的一幕,我怔然几秒,说:“就随意侃几句,没啥重点。”
    但脑海在顷刻激灵间,被罗思雨那一声声张嘴闭嘴说我胖的话覆盖,那种扎心的感觉淋漓着似乎要呼之欲出。
    顿了顿,在张代开口接洽我的话之前,我神使鬼差蹦出一句:“张代,你觉得我现在胖吗?”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明显蜷缩着曲起来,张代把脸朝着驾驶室车窗的方向别了别:“也还好。”
    我原以为,罗思雨给我哔哔的那一串我很肥的言论足够扎心,没想到张代仅仅用这简单三个字,却能掀起我更浓的心潮波动。
    是的,在这一刻我想起我在孕期,胖已经初见端倪,当时的张代是怎么说的,他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他眼里都是最美的风景。
    而现在,我只能得到这种语焉不详的敷衍。
    故作眼睛发痒,我用手揉了揉眼眶,我忽然不愿粉饰太平把自己的磨心安然装进身体,我故作随意:“刚刚汪晓东的老婆罗思雨,她说我胖,她还建议我减肥,她说不然我这样胖下去,早晚有天要被你嫌弃。”
    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张代的口吻更是随性:“你不要听她瞎说。”
    还真的是傻逼得要命,明明张代这样的状态,已经是很明显的敷衍,我却不愿意就此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打住,我把脸往下埋了埋,说:“张代….”
    这时,张代手机的铃声抢在我的前头瞎叫叫起来。
    “等等,我先接电话。”
    把手机凑到耳边,张代淡淡的:“说。”
    吐完这个字,差不多一分钟之后张代再开腔:“拿给刘总监签。”
    大概是对方对此有顾虑啥的,张代又是淡然几句:“刘总监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她的签字,等同于我的签章。”
    他嘴里面的刘总监,除了刘深深又会是谁。
    尽管前些天小二代生病住院那次,李达告诉我失联的张代是与刘深深一同陪伴客户,哪怕张代后面回来对我耐心全无,我仍旧对张代的人品抱有极大的信心,我们重新走到今天有多少不易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我觉得他就算是失联了一整晚,也断然不是背着我出去乱搞。
    他更没有跟刘深深乱搞的可能性。
    不过或者人性如此,真正能从容阔达接受自己的状态,不与任何人作比较的人,总是少之又少,我也不是其中的一员。
    从张代的这几句简单的话里我彻底窥见刘深深在事业上的风光无限,而再纵观我自己,把自己围圈在家里奶孩子,在柴米油盐中与职场渐行渐远,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就此破碎成一地砂砾,只给我剩下这纤瘦不再的圆润,以及随随便便用针戳一戳,就会被泄掉的底气。
    内心的滋味可谓是杂陈万千,我把脸转过去隔着玻璃继续看外面被蒙蒙小雨打湿的风景,张代什么时候挂掉电话我都浑然不觉。
    直到他说:“唐小二,你刚刚想说什么?”
    大脑在高速运转间,我把脸转回来对上张代的侧脸,我说:“张代,我想出去上班了。”
    其实,我刚刚想说的,压根不是这句。
    但我刚刚想说什么已经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反正我此刻想说的,就是这句。
    是的,我忽然对这样窝在家里的生活,生出无穷的迷惘来。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这样继续窝在家里发霉,早晚有天,即使张代他不嫌弃我胖起来的身体,但他会嫌弃我再无以前的生机盎然,就像是一条没有思维跳跃的咸鱼。我们之间只会更是渐行渐远。
    我以为张代他即使不会有举双脚赞成的热切,但他至少会说什么你想去就去吧,摆出一副尊重我选择的姿态来。
    但,张代的反应让我愕然。
    ☆、第250章 滚下去
    把车速放慢一半,张代斜视我一眼:“我给你的生活费,不够用?”
    张代说这话时语气平和,沾染在其中的情绪少之又少,却像是一根刺似的扎中了我的神经线。
    条件反射下,精神绷起来,我再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够用。但这跟我要不要出去上班,是两码事。”
    或者是把注意力用在了开车上,张代没有注意到我不算是细微的波动,他慢腾腾的:“既然够用,你折腾什么。”
    若换做以前,我与他之间毫无隔阂亲密无间的状态,他说这话我哪怕不会觉得甜蜜,也可能就这么一笑置之。
    现在,我只觉得刺耳。
    但我不想将再轻易将我与他置身在剑拔弩张里,我知道再浓烈的感情,在日渐互不相让的争吵里被拉锯,终有被驱淡的一天。
    就算我有辗转认为我和他即将离散的念头,可这会儿我不认为我们就要走到那一步。
    更何况,我和他之间有个孩子。
    手盖摊着放在大腿上来回搓了几下,我稳了稳情绪,故作轻松道:“小二代已经添加辅食,再母乳一两个月,也该给他戒奶了。我是想戒完奶,我好歹找点事来做….”
    往我这边睨了一眼,很快敛回目光,张代打断我:“家里不差你挣的那点点钱。”
    心里面的不适感越对越浓,困在身体里膨胀,我怕我再不释放一些它们会把我撑得爆炸,我忍不住加重语气:“我知道不差,但我已经和社会脱节了一年多,现在科技工程什么的发展那么快,我怕我再继续在家里捂着,我后面再也没法在职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张代,我不可能就这样活一辈子。”
    突兀把车开到路肩上,猛然的踩刹车,将车停住,张代冷不防说:“你在这里下车。”
    我愣住:“你什么意思?”
    看都不看我,张代说:“我发现我越来越跟你沟通不来,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在这里下车,自己打的回家。”
    他语气里的冷漠,和字里行间那种独断专行,让我为之一颤。
    这是我第二次被张代赶下车。
    我仍旧记得最初的那一次,是我与他分手后重逢的第一晚,他当时说的是:“滚下去。”
    当时大雨瓢泼。
    此刻小雨朦胧。
    可他在大雨瓢泼中让我滚下去,却不及现在在这小雨迷离里,他让我下车,给我带来的冲击浪荡。
    仿佛被人拿着枪对着心口崩了一枪,那种似乎带着鲜血淋漓的疼痛感铺天盖地像海啸般淹没我,我的胸口像是压着好几座大山,我的喉咙也干涸得像沙漠,我的屁股却像是被倒了胶水粘上似的,不管我怎么挪,都挪不动。
    拳头捏起来,我重重把手指攥在里面,说:“张代其实你不爱我了对吧。”
    额头起皱,张代的手紧握着方向盘:“你能不能别这样,不要我哪件事做得稍稍那么让你不满,没有迁就你没有顺着你,你就能胡思乱想引申出别的意思来。我只是不想跟你吵架,让你下车我们相互冷静冷静,你动不动就扯爱不爱这个话题,不累吗?”
    就算没有前几天那场争吵给我带来的悸动,张代这些话也足够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我占据着主导主宰的位置。
    若然我与他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曾经,没有相互深爱的抵死缠绵,我和他从一开始就像这世间上大多数普通的情侣夫妻那般,谈着一场平淡无奇的恋爱,过着一些烟火缭绕的寻常日子,在淡如清水的相处里像死水一般凑合着过日子,那我肯定会安然接纳这个残酷事实。
    但,我和他不是。
    如果说几天前的我,还可以麻木不仁地打着为了孩子的旗号,用隐忍来退让,来维持我和张代之间的所谓平和,那么在这一刻我几乎昂扬起了身上所有的刺。既然话已经到这里,何不一次性摊开说个明白,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得到我该有的结局。
    不以为然地勾起唇来,我把安全带松开,我拧过身去望着张代的侧脸:“好,我不扯爱与不爱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我说点别的,张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去拿结婚证?”
    不知是不是我的跳跃让张代有些应接不暇,尽管他掩饰得挺好,可我仍旧从他的眼角末梢看到了他略显焦躁,他有意无意地躲开我的目光:“过段时间再说。”
    事到如今,其实我哪里还有多少热切渴望和张代再次成为名正言顺夫妻的心思,我只不过是想用逼婚的方式,来试探我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到底算是什么。
    主动把手覆在他的脸上,我没花多大力气就把张代的脸掰了过来,四目相对间,我的语速就像是一只几年没吃饭的蜗牛爬行的那么慢:“别那么模棱两可,张代你给个准话,什么时候,你会娶我。”
    那张依旧能激起我内心无穷迷恋的脸,有浓厚得让我无法窥探看破的情绪游走覆盖着,张代把我的手摘下来:“这事急不来,哪天有时间我们再细说。”
    停顿十来秒,张代又说:“更何况,我们现在这样跟结婚也没差。结婚证,只是一纸形式,没必要太在乎。”
    他特别爱我的时候,他觉得他离开我唐二就会死的时候,他那么急切,就差想要通宵拎个席子被子跑到民政局的门口候着,务求人家一上班,他就能用一纸证书来捆绑我的一生,他那么的热切,显得幼稚却可爱。
    而现在的他,冷静理智,看起来却那么可怕。
    我终于明白,属于我的爱情列车,它荡荡荡地驶出了我能抵达的春天。
    果然吃回头草的人,得意一时,却不得善终。
    重蹈覆辙,确实是自取灭亡。
    不想在他面前落下热泪,再引来一顶矫情的帽子,我故作轻松地勾起唇:“你说得对,我还是下车吧,我就在这里下车。”
    握着门柄,我作势要把门打开之际,张代或是对我自动自觉终止刚刚那个让我们彼此尴尬相对的话题很是满意,他把身体往后倾,他抓来一把雨伞递给我,他用特自然得宛若刚刚无事发生那般:“这里往后走五十多米有个的士站。”
    没接他的雨伞,我下重手把门狠狠推开,脚下地后我努力把身板挺得笔直,我手扶在门边上:“张代,你应该不会跟我争抢孩子的抚养权吧?”
    我这话,终于是击中了张代的软肋吧,他得身体颤了颤,他捏着伞急急推门而出,他以最快速度绕到我的身边,哪怕我已经胖得一言难尽,他宽大的肩膀仍然能把我的身体挡住,他伸手覆在我的手上,他把雨伞撑开遮在我的头顶,他微微把脸伏下来,俯视着我:“唐小二,你能不能不要闹。”
    眼皮子微微一抬,我顷刻在车窗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再听到张代以前给我起的这个只有他喊的名字,我居然觉得一阵阵的滑稽。
    咧嘴,我自嘲笑笑:“唐小二,这个名字也该寿终正寝了。现在的我,或者叫唐胖二,更是名副其实。”
    张代的脸上堆满了我看不懂的神色,他的嘴巴开合好几次,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我再笑:“张代,其实你就是嫌我胖了,对吧。如果我还是像生孩子之前,瘦得跟麻杆似的,往那里一站你就觉得赏心悦目,或者我这就不算是闹不算是使小性子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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