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儿懂事了。”卫青欣慰地看着卫伉,上辈子他死后没有能够护住这个儿子,这一次要保他平安。
    “朕可是对你们寄寓厚望,不过你们到底能不能成器,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朕手下不养废物,有多大本事,给你们多大场地。”刘彻吩咐道,“此去边关,要多多提升自己,等到年底的时候记得滚回来给你们的父亲还有朕汇报。”
    公孙敬声心里还是有野心的,此时也斗志满满:“臣定不负陛下和舅父的期望。”
    送走了老怀欣慰的公孙贺夫妻和他们的儿子,刘彻这才站起来说:“刚才为了不在子叔面前露出破绽,我都不敢站起来。”
    卫青笑了起来:“我看他非常紧张,根本没空发现陛下有什么地方不对。”
    “如此这般,这两个小的总该让我们省心了吧?”刘彻伸了个懒腰,他扮演了一个时辰的心灵导师,此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发着圣光。
    “我已经特地写信告诉苏建了,他为人正直,教导出来的三个儿子都品行端正,相信伉儿和敬声在他麾下能受益良多。”
    从渭水边送走卫伉和公孙敬声没几日后,从未央宫里传来了好消息。平阳公主找到了上辈子构陷过太子的几个小人,这些人本就是隐隐苟且之辈,被平阳公主随手设置了几个陷阱,全都犯了错被处理了。
    公主更是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串躲在背后的人,更是沿着线索找到了此时尚在宫外穿着开裆裤的苏文——鉴于他还太小,无过错就被杀掉违反了系统对重生者的限制,平阳公主只好告诉刘彻和卫青,她派了人随时盯住苏文,如果看到他落水之类的意外绝对见死不救,若是他再有一星半点的异动,直接恁死没商量。
    刘彻更是给姐姐列了个清单,平阳公主在宫内和朝堂上,刘彻带着卫青到处跑封国和民间,将大小隐患都各个击破,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江充还未处理了。
    江充上次被刘彻坑了一回车马,很是捐了不少财物到北军。刘彻还记得自己放狠话要让江充真的大出血,于是给平阳公主递了话,让她派江充出使匈奴。
    使团在长安城准备出发,没发现里面混了两个陌生的面孔——正是乔装打扮的刘彻和卫青。
    卫青参考了上个世界张贺的变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常年行走西域经商的络腮胡汉子,而刘彻则扮成了一个和他形影不离的胡姬。
    两人加入使团的理由非常充分,汉使需要会讲匈奴语的翻译,而长期混迹西域的商人和本就出自沙漠地区的胡人女人,便成了极好的借口。
    刘彻这次亲自走一趟,还是因为在意当初巫蛊之祸在长安城出现的胡巫,这些胡巫跟着江充没少跳大神,基本上是江充想诬陷谁就让胡巫先出来装神弄鬼,在太子宫发现的巫蛊偶人也是这些人事先带进去诬陷的。
    那么这个江充,在当初极其复杂的事件中,到底有没有和匈奴势力想勾结,将他们引入长安,这是刘彻想要搞清楚的一件事。
    卫青当然不会放心刘彻一个人深入匈奴腹地,于是跟着刘彻,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使团。
    江充不知道自己被监视了,进入匈奴境内之后随意行动。也许是元鼎六年实在太早了,刘彻他们并没有发现江充有通敌的行为,但是在离开前的一个晚上,卫青半夜被刘彻拉出帐篷看月亮,却意外看到一条黑影鬼鬼祟祟闪进了江充居住的帐篷。
    “过去看看。”刘彻连忙示意卫青。
    第92章 元鼎六年09
    来的是一位匈奴人,带了不少礼物, 和江充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这江充装得人模狗样, 背地里竟然会讲基本的匈奴语会话。
    不过那会江充到底年轻,他也是左右逢源, 给自己留下不少线而已,他收了匈奴人的好意,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牵上线。
    但江充收取匈奴财物已经是事实, 有了这个, 还怕不好整治他?
    于是那个来送礼的匈奴人离开帐篷后在草地上没走多远就会一个长相美艳的胡姬拦住了。
    “你有什么事?”那人好声好气地询问。
    刘彻一手拿着鞭子, 一手握着匈奴的短刀,冲着来人挑眉一笑:“打劫的。”
    在返回边境的路上, 卫青故意引来了一小群不成气候的草原狼, 将使团吓得大晚上狂奔, 天明就换了路线, 取道代郡。
    卫青在匈奴境内打仗从不迷路,除了天生方向感强之外,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群众工作做得好, 在匈奴境内游牧的牧民里, 有不少他安插着的汉军的桩子。
    这些人平时勘绘草原地形图,也能替汉军快速传达消息,到了打仗的时候, 就变成从当地征集来的向导。
    汉使团在一处牧民暂居地歇息,要些吃食补给的时候, 卫青熟门熟路地带着刘彻绕道一处不起眼的帐篷前面,在门上扣了三下。
    一位年迈的老妪推门出来,她脸上有些明显的汉人特征,向卫青问道:“这位客商要些什么?”
    “有没有新鲜的羊奶,给我们挤些,我夫人吃不惯这里的乳酪。”卫青挽着刘彻的手臂,颇为自然地说道。
    “两位进帐篷坐吧。”老妪自己出来,将卫青和刘彻让了进去,自己拿着一个陶罐,出去羊圈挤奶去了。
    帐篷不大,里面堆满了东西显得逼仄,刘彻环视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把已经有点生锈了的汉剑,木架子上也摆着几件从汉地来的鎏金动物铜摆件,看工艺并不像是普通牧民用得起的。
    老妪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羊奶走了进来,刘彻接过喝了一口,看似不经心地问道:“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这些东西是你的?”
    “我丈夫早死了,家里还有个儿子,便我把接出关居住,这些都是他放在我这儿的,他平时带着妻子在这一带草原游牧,铜器有些重都不带在身边。”
    “这把剑看起来是统一浇铸的吧?上面还有个标记,我好像看到大汉的军队里也有这个……”刘彻继续试探。
    被一个胡姬询问,老妪有些警惕地看向他,眼睛转向别处:“许是我儿从外面的商人那买的吧,我一个老太婆能懂些什么呢。”
    “夫人莫要惊慌。”卫青笑着揭开了脸上的假胡子,“太阳从阴山上升起来,其所照之地尽是汉土。”
    这是一句暗号,老妪看着卫青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突然记起这是儿子给自己看过的画册上的第一页:“你是……车骑将军?”
    “我还记得夫人的儿子李强,在龙城一战里和匈奴人力战,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腿。”卫青语气柔和地问道,“他现在还好吗?”
    从卫青还是卫侍中的时候,他就开始往草原上埋钉子了,到了他正式出征时,这件事就做得更加熟练。每次打仗都有些人永远得留在了关外广袤的草原上,还有些人受了严重的伤,无法再呆在军队里。
    很多人拿了丰厚的赏赐回家种田,还有一些对大汉忠心耿耿的老兵仍然想要发挥余热——他们的兄弟、战友牺牲在战争中,他们的爱恨、血泪已经永远地撒在了戈壁荒漠,就算断了腿、残了疾,也要继续再为汉匈战争做些什么。
    卫青将这些人召集起来,编了号,安排在塞外,混入牧民之中,成为了大汉扎在匈奴和边境土地上的钉子。每个人临行之前都在卫将军这里报过到,卫青也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还有他们脚下坚守的土地。
    每到过年的时候,卫青还会让长史从自己俸禄中拨出一批钱款,给他们购买礼物,老妪帐篷里摆放着的鎏金铜器便是出自其中。
    李强是军队里出去得比较早的一批了,因此他的母亲还只知道卫青是车骑将军,不知道这位车骑将军已经当上大将军好些年了。
    老妪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说:“将军,我的儿子很好,他每天傍晚都会回来看我,给我带一些草原上的吃食。”
    “那就好。”卫青将一个小巧的锦囊塞到老妪手里,“这个麻烦你到时候交给他。”
    老妪点点头,熟练地将锦囊藏在了袖子的夹缝里。
    卫青带着刘彻起身离开,临走时将一块金饼放在桌上:“这是那两碗羊奶的费用,夫人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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