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到了上朝的时间。
    沈盈枝陪着扶嘉起床,给他整理好朝服龙冠后,扶嘉打横抱起沈盈枝,把人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又盖好被子。
    “你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儿我下朝后来陪你用早膳,要是你饿了,就先吃好不好。”
    沈盈枝躺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扶嘉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才离开。
    听着扶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盈枝不禁笑了下。
    一晃眼,沈盈枝又在皇宫里住了小半个月,她离开泰安殿的日子不多,这一日,天高云阔,沈盈枝记着林钰山所言,去御花园走走。
    已经是深秋了,再过几日便是初冬,御花园未曾万物凋零,晚菊,秋梅交相辉映,一片郁葱之景。
    沈盈枝走在前面,宫女谷雨小声道:“ 娘娘,你已经走很久了,要不要歇息一下。”
    沈盈枝摇了摇头,沿着鱼池继续往前面走,又走几步,一个红衣美妇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是温太妃。
    “ 为什么不来见我。”温太妃在沈盈枝身前立定,她瞪着她,凤眼锐利。
    不等沈盈枝启唇,温太妃又道:“ 都已经大婚小半个月,你也不来参见婆母,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谷雨和阿陶听着,脸色不太好。
    沈盈枝对她们两人摆了摆手。
    温太妃见状,生出底气,对着沈盈枝的背也挺的更直。
    “温太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沈盈枝看着她,笑着道。
    温太妃想了下:“ 我是扶嘉的生母,不能只当个太妃。”
    温太妃说完这句话后,察觉沈盈枝刚刚在叫她温太妃,她脸色倏然变得不好看。
    她目光不满道:“皇后,你要叫我母后。”
    沈盈枝笑了下:“太妃,花园的景色甚好,你若是想逛逛,带着宫女们四处走走,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她避而不谈,还叫太妃,温太妃黑了黑脸。
    她如今也已察觉,扶嘉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感情,本来还庆幸他立了沈盈枝为后,可以帮她吹吹枕头风,没想到上次见面时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居然敢无视她的要求。
    温太妃和陈氏算起来还是表姐妹的关系,沈盈枝知道假沈盈枝见过温太妃,可温太妃不知她见的沈盈枝是假的,她不打算和她多说。
    见沈盈枝对她不冷不热,温太妃很生气,除此之外,她心中焦急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沈盈枝也不帮自己说话,她岂不是很可能一辈子要待在逼仄的太妃宫中。
    想到这儿,温太妃心头凉了凉,她才在太妃宫里住上半月,就如此苍老,一直住在那儿,温太妃简直不敢去想。
    “你不能走。”沈盈枝要离开的时候,温太妃双手紧紧抓住可她的手腕,就像是够救命稻草一样。
    沈盈枝甩了甩手,不自在道:“松开我。”
    阿陶见沈盈枝浑身都写着拒绝两字,上前想要掰开温太妃的手。
    “太妃娘娘,你弄痛皇后了。”
    阿陶的力气本来就大,温太妃养尊处优数年,根本不是她对手,但见一个小小宫女都敢对自己上手,温太妃顿时怒火中烧,她一把推开阿陶:“ 滚开,狗奴才。”
    温太妃急红了眼睛,用的力气也特别大,阿陶一时没注意,被温太妃推的踉跄了几步。
    “你答应我!”温太妃看着沈盈枝,恶狠狠的说。
    沈盈枝的好脾气被消磨殆尽,余光看了一眼差点被推到的的阿陶,咬着唇,使劲甩开温太妃抓着她的胳膊。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温太妃见沈盈枝动作越来越大,她本来脾气就暴,沈盈枝挣扎的时候还弄疼了她,温太妃一急,直接把人朝后一推。
    噗通!!
    一群水花立刻溅了起来。
    沈盈枝站在鱼池边,离湖水有两步距离,温太妃一推,她往后滑了一步,脚步未稳,直接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阿陶刚被谷雨扶起来,就看见这一幕,她心里一惊,直接跳进鱼池。
    “来人,来人。”其他宫女惊慌大喊。
    温太妃看着这一幕,沈盈枝绯色的裙裾在水里散开来,她手指颤抖了一下,很快她恢复了镇静,她不是故意的。
    都是沈盈枝,她自己没有站稳,她是扶嘉的生母,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很冷很冷。
    全身忍不住往下沉,沈盈枝努力挣扎,但都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水淹没了她。
    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模模糊糊之间,沈盈枝忽然使劲的摇头起来,她看着那个笑着走向她的人,心头越来越凉。
    “ 该我了。”她笑着对她说。
    沈盈枝张了张唇,一股水直接冲进了她的嘴巴里,她瞳孔骤然一缩。
    “娘娘,娘娘。”阿陶一手紧紧的抱着沈盈枝,一手努力的向上游。
    好不容易游到水池边,宫女们立刻伸出手来:“阿陶,快上来。”
    阿陶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咬牙抱着沈盈枝往上:“娘娘,娘娘。”
    沈盈枝闭着眼睛,脸色变得像是雪一样,冷白冷白,阿陶忍不住一惊。
    “娘娘。”阿陶爬上去后,其余宫女围着沈盈枝,红着眼睛叫人。
    阿陶跌坐草地上,她已经用尽全身的力量,疲累不堪,但是沈盈枝看着不醒来,阿陶不敢松懈。
    她踉跄着走过去,按着沈盈枝的胸口,一边的谷雨也不停的叫“娘娘,娘娘。”可从始至终,沈盈枝没有给她们任何的反应。
    鼻间的呼吸,微乎其微。
    “快叫太医。”阿陶连声道。
    温太妃暗暗咬了咬牙,见沈盈枝只不过在水里待了片刻的时间,就要死不活,她脸上的颜色青白交加。
    真是没用。
    **
    泰安殿。
    风雨欲来的遮天蔽日之感笼罩整做宫殿,跟沈盈枝出门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她们跪在泰安殿外,冷风凛冽,所有人死一样的沉寂。
    殿内不停忙碌的宫女,看着跪在阴冷殿外的她们,步伐慎之又慎。
    扶嘉立在床头,蓝色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床上的那个人:“好了没?”
    林钰山刚进来时,看见扶嘉阴沉的要吃人的表情,差点腿就软了。
    跟了扶嘉好几年了,他知扶嘉凶狠,可扶嘉对自己人非常大方,他又是一个大夫,平常就是些看病抓药的事,从来没有真正的体会扶嘉可怕的一幕。
    直到今天。
    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扶嘉盯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上了羊的狼,差点把他吓死了。
    放下脉诊,林钰山松了一口气:“启禀陛下,娘娘虽然落水受寒,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上几日。”
    扶嘉闻言,深邃的眼神不相信的看着他:“那怎么还不醒。”
    林钰山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扶嘉:“若是陛下想让娘娘现在醒过来,臣可以为娘娘扎上一针,保证娘娘立刻醒来。”
    “不扎针多久能醒。”扶嘉攥成拳头拢在袖袍里的大掌松开,他看也不看林钰山,径直坐在沈盈枝的床头,危险的目光变得温柔。
    林钰山斟酌道: “两个时辰内。”
    扶嘉没应话,又摸了摸沈盈枝的额头。
    林钰山见状,非常不想留在此地,他说:“陛下,微臣先行告退,去给娘娘熬药。”
    等林钰山离开,扶嘉又看了沈盈好一会儿,随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离开床榻,负手朝殿外走。
    他的盈盈,居然在他的地方出了意外,扶嘉眼底暗涌翻滚。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跪着的四个宫女浑身一抖,阴鸷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像是逼近的死亡。
    扶嘉看着他们,冷声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给朕一字一句说清楚。”
    阿陶微微低头,从头到尾说了清楚。
    扶嘉听着温太妃三个字,如汪洋的眼神复杂诡异,他翘一下唇,嘴角勾起了一个阴毒的笑容。
    然后他看向跪着的宫女,阴冷又狠辣。
    “除了阿陶,其他人全都”说到这儿的时候,扶嘉顿了一下,宫女们心悬了起来,胆小一点的宫女,只能死死的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哭。
    大半月的时间,足够她们了解眼前的帝王阴冷毒辣,又极宠爱皇后娘娘。
    扶嘉朝沈盈枝躺着的宫室瞥了一眼,这才道:“罚入辛者库。”
    众位宫女闻言,立刻软在地上,辛者库和皇后身边的伺候的人相比,天壤之别,可已经保住了性命。
    宫女们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磕头跪安。
    阿陶背绷着挺直,扶嘉皱眉看她须臾,才道:“仗十。”
    阿陶闻言,心口猛地松了下来,她不怕别的,就怕扶嘉不让她在沈盈枝旁边伺候,见扶嘉如此说,阿陶终于不在心如乱麻。
    扶嘉吩咐完这些,看向皇宫的东南方向,温太妃。
    他阴阴的笑了。
    “陛下,娘娘醒了。”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扶嘉回头,春柳言语激动,他脸色一喜,离开门檐,朝殿内而去。
    “盈盈。”
    沈盈枝靠在金丝线绯红色绣石榴的靠垫上,如墨样乌发铺在身后,她脸色白的有些透明,嘴角挂着一抹温柔浅笑。
    正如春水一样的看着他。
    扶嘉的脚步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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