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想想,人的心境又何尝不是呢。
    有的人畏惧战争,一味逃避;有的人则向往战场,浴血重生;有的人借助战争,满足一己私欲;有的人,则不得不以身涉险,只为更崇高的守护。
    “我老公也是一名军人。他当然不放心我来这里,可是我想陪在他身边。”平安慢吞吞说道。
    小男孩又愣住:“这么说,你老公也在这里?他叫什么名字?”
    平安看着他的表情,看他似真的不明白,便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平安很少去清辰的作战部,又常常带着口罩,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及真实身份。
    “你给我包扎过伤口。”小男孩又腼腆地笑道,伸出右手:“缝得是不怎么样,但足够作为纪念。”
    平安看着他右手臂上弯扭如蜈蚣细足般的缝合线痕,不禁面上一烫:“对不起。”
    “谢谢你。”小男孩拉上衣袖,看着平安通红的脸,终于找回点自信:“你是不是刚从卫校毕业?”
    平安心更虚:“实际上——”
    她本想说我没上过卫校,我连针筒还是第一次摸,但小男孩却已自顾自说道:“没关系,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们参谋长说了,小伤小病头疼脑热的,必须找一个叫平安的中国女孩。”
    平安讶然,她当然知道这个“参谋长”是谁。这支部队,挂帅的虽然是z国的大将,但负责实际运筹指挥的,则是参谋长叶清辰。平安只是想不到,清辰竟会假公济私如此,为了锻炼她的医术,竟不惜让战士们当小白鼠。
    “那如果不是小伤小病,是很严重的伤势呢?”平安咬牙切齿问道。
    小男孩为难地挠挠头:“参谋长也说了,如果是缺胳膊少腿或全身挂彩的,最好还是找伊莲娜安排救治。”
    哼哼,平安益发“咬牙切齿”。所以在丈夫眼里,自己也就是个能治治伤风感冒的江湖郎中罢了。她虽不甘心,但想到毕竟自己技不如人,清辰此举,已是十分忍痛割爱没有丝毫原则了。
    所以平安才气不过,私下闯进指挥部偏房,那里有清辰独立的一个小小休息室,只有一张一米宽的行军床,白天藏在角落里,每天深夜所有人睡下后清辰才打开稍作休息。
    平安闯进来的时候,清辰和部下研究了一晚上的沙盘,此时正累乏地揉眼睛,正要铺床睡觉,见到妻子进来,不禁眼前一亮:“老婆,终于想通了?愿意过来陪老公睡了?”
    “睡你个大头鬼。”平安抓起他当枕头的背囊朝他砸去:“跟你说了几百遍,不要对我搞特殊,不要去偷窥我,不要叫我老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呢?老——”清辰觉得窦娥冤:“丫头。”
    “还说怎么啦,你对那些战士怎么说的,什么是小病小痛就去找中国的平安,你把他们的安危置于何地,亏你还是他们的参谋长,当那些孩子的父母把他们交给你时,你难道没想过这份责任的分量吗?”
    平安一口气说完,不知是之前跑的,还是刚才一番话说的,她有些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清辰虽被突如其来炮火轰得莫名其妙,但看着这张脸,他只觉得疼惜不舍。
    他掩上门,上前抱住妻子:“丫头,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什么?”
    “这么说吧。”清辰抱着她坐在行军床上:“你觉得我真的会不顾士兵生死,让他们以身冒险?还有,你对没有把握的病患,真的会上去施救?”
    平安想了想,摇头:“不会。”
    上次那道蜈蚣缝口,当时也是因为只是皮肉外伤,而且当时确实也没有空闲人手,且小男孩异常坚持。
    134、活捉伊夫
    坚持让平安治疗。
    “就是呢。”清辰轻轻一笑:“所以,你干吗生那么大气?”
    他摘下妻子的白帽子,又放下她的长发,细细审视怀里女人,然后点点头:“嗯,是瘦了,产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点肉,全都不见了。”
    他握住平安细小的腰身,更紧地抱住,埋首在她的发际,深深吮吸。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哪怕两人近在咫尺,他反而不敢越雷池半步,连电话都不方便联系,比国内两地分居时待遇还不如。
    此时此刻,平安自动送上门,就在他怀里,他岂有放过的天理。
    她是他的妻,他最柔软的软肋,他最坚硬的铠甲。
    他轻轻吻上去,她被沙漠风干缺水的菱唇。平安却仓促推开丈夫:“清辰,我身上臭。”
    她已十天不曾洗澡。这里用水本就紧张,喝水都是从高处用竹子接下来,更别提洗澡,那简直是奢侈。据说十公里之外有个洼地,那里蓄积有干净水源,但过去要穿过长长火线,没有部队的掩护,谁也不敢贸然前行。
    清辰自然不计较,因为他也不见得能干净到哪去,而且,与“睡觉”相比,他更想要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就在这睡一晚,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我不碰你。”
    平安摇摇头:“不行,晚上还要给病人换药,而且伊莲娜会点名。”
    不是医生,却比任何一个医生都尽责。清辰叹口气,放过她。起身从旁边大衣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他们从南方带回来的,这次的供给本来有两大卡车,路上碰到伊夫的游击队,全打没了,就剩这一个。”
    平安推给丈夫:“你吃。”
    说她瘦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清减不少,还胡子拉茬的,刚才冲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看见一头熊。
    “你吃,你嘴巴干得都起泡。”
    “不,你吃。”
    就这样,一个苹果夫妻俩也推来推去,平安心酸不已,非常时期,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最后还是拗不过清辰,因为清辰“威胁”她:“不吃完不放你走。”
    平安这才含泪啃下。
    她担心后援,如果伊夫每次都这样切段供给线,无疑会给驻地带来巨大压力。但清辰若无其事:“两车粮食换琼恩的五十个精干先遣,这笔买卖咱们不亏。”
    平安这才知道,此次围歼完全是清辰的计策:之前在媒体上大做文章,说因m国干涉,南部的航线全部被切断停运,所有来往均改用陆路。伊夫果然上当,派人埋伏在必经之狭路上,却不料反被清辰外围包抄,炸了个片甲不留,当然也包括那两车生活物资。
    惊心动魄的一场战事,清辰说得云淡风轻,可平安听在耳里,内心却打翻五味瓶,香甜的苹果此时也味同嚼蜡,甚至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她讨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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