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只不过是因为那男人足够了解自己而已,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尽管她逃了多年如今一朝落回他的手里,他还是如当年一样地了解她。
    “我是想告诉你,雷格失踪了。”夕照微微摇头,定定地看着她,“就在你的婚礼之后。”
    “我知道。”被赛诺抓回东欧的那几天,许多事情就已经想明白了。
    最重要的一环,出现在雷格身上。
    她可以肯定直到和左少渊结婚的前一天,知道左少渊真实身份的人仍旧只有夕照,问题出现在她和艾尔的那一通电话。
    当时没能想明白,后来却是前后串联了起来。
    “艾尔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不过,这两天又没了音讯。”夕照垂了垂眼,接着道:
    “夜刃出事的时候,潘美辰失踪了,艾尔原本的计划是去东欧找你,但后来或许是因为潘美辰而临时改变了计划,他想让我告诉你一声。”
    “美辰没事吧?”
    “东欧赛斯的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眼睛的事,抓住了她,但艾尔把她救下送回了京云,她现在很安全。”
    江凌苑眸光一顿,“我去见见她!”
    夕照缓缓摇了摇头,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恐怕,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
    “田峰那边的消息,你父亲的尸体不见了。”
    “你说什么?!”
    “首先,不要好奇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夕照轻轻拥着她,低声安抚:
    “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在接到你的信息和资料之后,田峰带人提取了你父亲遗体中的病毒进行最新研究,这最后一次病毒提取工作完成以后,你父亲的遗体就不翼而飞了。”
    “不可能!江芝雅一早就知道我保留了父亲的遗体,而东欧赛斯的人肯定也早就知道的,他们早些时候都没有对我父亲动手,在这之后自然更没有了还去偷遗体的道理!”
    乔克都敢不顾一切地在华夏地盘上预谋制造爆炸事件,他若是真想要江遇秦的遗体,绝对也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做到的,没有做,只能说明东欧赛斯并不是非要江遇秦的遗体不可。
    或者,他们是知道了江遇秦体内的hiy会随着他的死亡时间推移而渐渐消失……所以,才没有动手?
    “不管怎么样,这是事实。”夕照皱了皱眉,耳朵上长长的流苏随着摇头的动作而摆动,一张美得妖冶的脸上满是疑惑,“你还是先去田峰那边一趟,问个清楚比较好。”
    一路到了田峰的诊所,她还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如果江遇秦遗体的失真的跟东欧赛斯有关,想必乔克一定不会瞒着她,到时候问个清楚就好;但倘若这件事确实跟乔克没关系,那么会是谁……
    江凌苑目无焦距,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踏进田峰的诊所,轻叩门扉。
    “少奶奶。”田峰穿着一身白大褂,见得江凌苑的身影时,面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
    “田峰。”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大步上前,“把hiy的资料给我吧。”
    婚礼那天,从江芝雅口中得知了hiy的信息时,她第一时间发给了左少渊和田峰,想必,这么几天该查的也都查到了。
    “少奶奶,我这里只查出了一些皮毛……”孰料,田峰却是犹豫了片刻,惭愧道:
    “hiy的资料在华夏属于早年间已经全部封锁的绝密资料,不是我们想查就能查到的,目前的这些东西还是我让人动用了内部网关,才弄出来的。”
    “我知道了。”江凌苑微愣,随即明白过来。
    如果她所料不错,hiy病毒应该是随着平澜之死和那一场国际战争被封锁了下来,若是这么说,田峰查不深倒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
    “我父亲的遗体,真的不见了?”语音落下,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田峰。
    目光不偏不倚,逼迫着他的视线无法移动。
    田峰心头一慌,面上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无奈又遗憾,“是的,对不起少奶奶,这件事情我应该负全责,任凭您处置!”
    江凌苑迟迟没有将江遇秦下葬,反而交到了他的手里,可他这么长时间不禁没查出事情的所以然,最后反倒弄丢了遗体,不管怎么说都是万分理亏的。
    “是谁做的?”江凌苑未曾接话,转眼间换了一个问题。
    他顿时反应了过来,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少奶奶是问谁偷走了您父亲的遗体?我不知道!不过已经让人全面彻查了,无论如何都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是吗?”江凌苑咄咄逼人的视线微微撤开,有些颓然地坐倒,不过目光却仍旧停留在田峰的脸上,“田峰,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
    “您问。”
    “他们都说,少渊已经死了,可我那天捧着他的骨灰盒时,在那个盒子上面找不到任何一丝归属感……你知道吗?有一种心灵感应是只属于爱人之间的,可是我抱着他的骨灰时却感受不到一点点他的存在。”
    “你说,他真的死了吗?会不会,那骨灰根本就不是他的?”或者,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者只是因为左少渊有着什么不得已的目的,所以骗了天下人,也包括她自己。
    “少奶奶,你……在说什么?”似乎没料到她忽然间提到了这茬,田峰脸色骤变,眼底划过一丝丝不敢置信,“怎、怎么会呢?”
    “少渊有没有死,你一定知道真相的对吗?”江凌苑蓦地抬眼,定定地对上田峰的视线,湿润的眸中泛着不易察觉的水光。
    田峰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我知道您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中将他确实已经……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你在说谎。”她忽地笑了,红唇轻启,“在一个心理大师面前撒谎,田峰,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粗略看去,那一双谍眼之中满是笃定,可细细一看,却能发现其中深藏的绝望与希冀。
    田峰一阵心慌意乱之后,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虚弱神情,苦笑地摆手,“好吧,我承认……确实我也不相信中将真的不在了,因为他的死我不曾真正见证过,尽管现在事情仿佛都已经成了事实。”
    四目相对,眸光皆是闪烁无比。
    良久,江凌苑终于垂下眼,苍白的脸上充斥着三分自嘲七分绝望。
    “我走了。”
    “少奶奶!”田峰追出门,朝大步离去的江凌苑道:“您要去哪里?”
    “怎么?”
    “中将他一定希望您好好的!”
    “放心。”她摇着头失笑,眼底杀气一闪而逝,“我去见见江芝雅。”
    ☆、第274章 残酷的报复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江芝雅一直被关着不曾放出来,不禁没能救出陈雪莹,反倒是让陈雪莹跟自己关到了一块。
    朱铭走在前面,江凌苑带着从田峰那里得来的一沓资料,出现在江芝雅母女二人面前。
    “江凌苑!”江芝雅大惊失色,看见江凌苑的那一瞬间仿佛见了鬼一样,整个人踉跄着后退直到整个人缩在了墙角处。
    “你……你没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眼看着江凌苑被东欧人抓走的,如若不出意外就算不死,也不该这么快就完好无损地回来!
    陈雪莹似乎受了不小的罪,以往牙尖嘴利又最是把江凌苑当成眼中钉的人,见此一时间仍旧在一旁发呆,状若疯癫似的并不理会她们。
    江凌苑脸色难看,一挥手命令朱铭打开面前的牢狱栏杆,大步踏进,“怎么?你很失望,还是感到很意外?”
    一步步逼迫般靠近,江芝雅浑身颤抖地缩在角落处,一身长裙早已破烂不堪,脏污地贴在身上,暴露出浑身上下不见完好的伤痕。
    “你失望也好意外也罢,我也想告诉你,对于上次在高速上没能直接杀了你这件事,我同样感到后悔和遗憾。”
    “江凌苑,你到底想干什么?”江芝雅崩溃地大喊,终于明白站在眼前的人是来索命的活人,而非自己的幻觉。
    可是,江凌苑明明就是东欧赛斯想尽办法才抓到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江芝雅,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能这么快回到京云?”眼前的这双眼睛里,恐惧和惊诧已经无所遁形,江凌苑就这么看着,反倒平静了许多。
    果然,江芝雅闭上嘴,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地,“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东欧赛斯在预谋找我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他们主子曾经的合作伙伴,也是他们的座上宾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落在他们手里明明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不仅能平安回来,成了东欧赛斯的内部首席心理医师,你知道……该怎么解除他们对你的精神催眠吗?”
    江芝雅原本充斥着茫然的目光陡然清澈了几分,眼中的挣扎越发明显,“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江凌苑,你就是他们要找的心理专家对不对?会医术、会心理医学、华夏人……这些明明是我听他们亲口说的,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要找的人居然就是你!”
    如果是这样,江凌苑的确有可能已经成了东欧赛斯的座上宾,这么久费尽心机就是在寻找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对江凌苑怎么样的。
    眼下江凌苑安全地站在她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的精神催眠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就连给你下这个精神禁制的人是谁,我也一清二楚。”
    “江凌苑,救我!不是我想杀了左中将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求求你帮我解除精神禁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芝雅嚎啕大哭,颤抖而卑微地抱紧了江凌苑的小腿,哽咽得语不成句,“江凌苑,以前都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要报复你,可是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求你……”
    “呵……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少奶奶。”朱铭跟在身侧,看了眼江芝雅母女小声地道。
    陈雪莹是左少渊亲自命人带回来的,为的就是江凌苑,就算是江凌苑答应放过她们,左少渊也不见得会愿意。
    江凌苑淡淡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半蹲下身挑起了江芝雅的下颌,一字一句道:
    “那么,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替你解除他们给你的精神禁制。”
    “你……你说!”
    “第一,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父亲体内的病毒?”如果按照江芝雅之前的说辞,一定是在江遇秦死之前就知道了,而城北江家那时候一直都只是个商贾之家,那江芝雅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早在前两年就知道了,我和妈都知道,有一天……我们在爸的书房里发现了他的诊断报告,后来发现他和西欧人有来往,并且……”
    并且有一次,她亲眼看见一个西欧男人把供养病毒的药交给了江遇秦。
    “你是说,没有了西欧人提供的药物,父亲就活不下去?”
    “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后来父亲突然去世应该就是没有继续吃那药,所以才会……他让我和妈离开京云的那天,身体状况看上去已经很糟糕了,但我一时间没有想到这里,后来父亲传出死讯我才反应过来。”
    她想要见江遇秦一面,但被江凌苑赶了出来,而且江凌苑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所以她偷偷跟踪,发现江凌苑竟然暗度陈仓把江遇秦的遗体留了下来,而被火化的那具尸体原来是姜宇父亲的。
    后来姜宇找到过她,口口声声说江凌苑让他父亲用一条命换了他们全家的活路,并且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火化炉中燃烧殆尽,那种眼看着父亲被活活化成灰的感觉,姜宇说来时她就觉得触目惊心!
    江凌苑的手段之狠辣决绝,让姜宇连报复的心都不敢再存,她想要联合姜宇报复江凌苑的计划,也就此搁浅了……
    所以,她才会改变了一开始的想法找上那个叫赛诺的东欧男人,但没想到,那男人表面上答应了她,转眼却派人将她囚禁了几个月之久。
    “那你知不知道,是姜宇的父亲自己选择了用他的命换取姜家人的自由,不管姜家过后会是怎样,只要他姜宇不再得罪到我头上,我也绝不会再计较前仇,还有你……
    我答应了父亲放过你们,包括陈雪莹当初联合姜家杀了我妈和亦默哥一家人,父亲用死亡和遗言为你们赎了罪,可你们却因为一心惦记着江家的那点所谓财产,回来纠缠不休!”
    好好的活路不肯走,偏偏要三番两次来找死。
    江凌苑蓦地轻笑出声,看着江芝雅的神情复杂万千,旧仇未泯又添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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