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放下手机,才发现停在碧瑟。
    韩汀那么精明又心机,潜意识早把她看穿,知道她本性难移。
    白艺闻后来跟她说韩汀有碧瑟股份,相当于半个老板,她每次来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哪一间包厢,多少度酒。韩汀尽心尽力喂养,至于吃不吃是鸟儿自己的事。
    碧瑟鸭质量好,陆烟背着韩汀约过几次,他清楚,但他什么也没说,有意无意把新闻报递给她,这样重复下来,陆烟就老实了。
    陆烟十七岁出来站街,她见过的手段、游戏不比从韩汀那里得到的少。她需要他来做跳板,只要能达到目的,他轻描淡写要她的心,她都能当场剜出来放他手上。
    各取所需罢了。
    ……
    陆烟没有丝毫犹豫,
    下车,甩门。
    鸟儿本是野鸟,成型了,岂能驯养。
    还是坐在那一间包厢,还是同样的淡蓝色酒。
    陆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韩汀喜欢喝的。
    不过没关系,能醉就行。
    一杯一杯,把桌子堆满了。
    陆烟如愿以偿喝醉,其实她酒量不好,尽管练了八年,这在站街的时候很吃亏。迷迷糊糊跟人走,钱也不多。但她活儿好,回头客多。一来二去,抵消。
    幕布掀动的声响,令陆烟侧目。
    倪如姿一身天鹅绒礼服,发髻盘绕在后,别有皇城相府公主的意味。
    嘶,这对狗男女商量好的吧。任屿还不够恶心,她能让她把酒吐出来。
    陆烟推了盏酒给她,倪如姿没接,在她对面坐下。
    倪如姿叫了杯茶,“那个女孩儿喜欢喝茶。”
    陆烟握着酒杯,突然往地上一砸,玻璃渣溅到她昂贵的礼服。
    陆烟不知何时噙了根烟,“不好意思,手滑。”
    倪如姿嫌恶地拍拍,像看跳梁小丑般看陆烟。
    而她的目光与陆烟比几乎不堪一击。
    是世俗的淬炼,浑然形成的傲慢。
    陆烟翘起腿,红唇阖烟,脚尖高跟鞋一搭一搭晃。
    她从不惧与人对视,因为在明枪暗斗里摆阵的始终是别人。
    续上烟,陆烟重新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什么,食指磕磕烟灰,陆烟借势靠着椅背,拿烟的手搭在纹凤冠的扶手上,“哪个女孩儿?”
    别装了。
    倪如姿面色从容,“小姑娘经历少,太倔,以为还是在校园里谁都能给她撑腰。”她冷笑,“一张照片而已,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呼出过肺烟,舌尖抵了下唇,陆烟发现倪如姿及坐凳子三分之一。她笑了笑,烟雾从红唇间流窜。
    年年辞旧,年年迎新。
    可有人永远埋在大雪下。孟青刚踏进来时说“我的职业是演员,我不想人们谈起我说的是绯闻,自尊不允许我这么做”。
    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甚至在意识到说错话后向陆烟道歉,她好似一张白纸,真叫人羡慕。
    “你。”倪如姿微微前倾,“退出这个真人秀。”
    顿了顿,陆烟看向她,倪如姿那么美得脸上闪过一丝恐慌。以她的资本,陆烟能够丢大把资源。
    而现在她不仅打招呼了,还带着求人的口吻。
    陆烟抽了口烟,“凭什么?”
    倪如姿看清她的反应,跟着笑了,“你不用问为什么,钱不会少。”
    “我稀罕?”借着男男女女狂欢的轻糜,陆烟嗤一声,“我以为你跟了韩汀那么久,知道他的癖好。”说完,从容不迫地送了口烟,烟雾弥漫在她们之中,“年轻的你可真嫩。”
    “你说能卖多少钱。”
    倪如姿上挑的嘴角抿紧了。
    “我听说任屿在做心理咨询,正巧,我认识个人挺有名的。”陆烟吐烟越来越顺了,“那什么孟皖。”
    倪如姿在娱乐圈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嗤嗤笑,倒是艳丽唇色衬得她整个人惨白,“孟青的母亲确实在业内顶尖,我们联系过,她在国外不方便做治疗。”
    陆烟吹了声口哨,宽大的衬衫罩在她身上,倪如姿看久了都有些心悸。
    她故意的,这点不可否认。
    自从孟青自杀后,任屿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尤其是深夜他会听到人走动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有形的手臂在眼前挥动,房间彻夜敞亮。
    拿到检查结果那天,倪如姿攥着纸发了一下午呆,任屿有焦虑症,这让她重新审视孟青的意外。
    包厢里都是烟味。
    倪如姿在想陆烟是不是有意给孟青报仇。至于她说的录影带或者照片,恐怕虚张声势,她跟了韩汀快一年,如果有她怎么可能没察觉。
    “不信么?”陆烟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你看。”陆烟拿烟头指了指头顶,墙角,“那儿,这儿。”
    整个包厢是浓郁的黑色调,不仔细瞧,发现不了角落的针孔摄像头。
    “还有……”陆烟站起来走到倪如姿那边抱臂,躬下身,“你最好赶紧走,不然你就是赴了鸿门宴。”
    舞池音乐律动响亮,陆烟这句轻声告诫清晰入耳。
    倪如姿抬眼看她。
    陆烟今天的眼线极浓,“你不配求我,我也没有骗你。”
    倪如姿冷笑,“你现在也没韩汀撑腰了。”她慢慢直身,礼服依旧包裹她的高傲。
    陆烟呼出最后一口烟,“随便搞,我奉陪。”
    帷幕闭合又掀动,陆烟偏头,黑发散下来。
    她环视四周,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像计算好的量度。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里的女人蛇身人头,韩汀之所以拍下它,看中了寓意。
    有个屁寓意。
    陆烟挥手直接掀翻桌布,酒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指间夹的烟戳伤了骨节,猩火被她生生捻灭,皮肤灼得滚烫。
    她砸上瘾了,满地碎渣,豁口露出凌洌的牙。
    陆烟把找到的针孔摄像头扔地上,一脚踩下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撕磨,发出尖锐声响。
    “发这么大脾气。”
    韩汀走进来,扣住她手腕,眼底淡淡笑意,看了看如同案发现场的包厢。
    “你看看,我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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