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更是乐不可支,盯着婴儿目不转睛:“真是个俊俏的孩子,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
    宁妃笑道:“真是多亏了和玉仙长了。”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便笑道:“是了,和玉。”
    薛翃正站在旁边,闻言上前。太后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你到底是用了什么仙法儿?”
    宁妃也问道:“先前仙长说庄妃娘娘命中劫数,又是怎么回事?”
    何雅语也忙说道:“先前和玉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当真,难道真有其事吗?可既然你说‘尽人事听天命’,你却又是怎么改了庄妃的命呢?”
    众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薛翃。
    薛翃淡淡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宁妃娘娘容禀,其实,先前含章宫已经有人已经告诉过小道庄妃娘娘难产,其实小道早也看见这含章宫方向有一道红光,这本寓意着贵不可言的祥瑞之气……”
    太后惊喜交加,看一眼怀中的小婴儿,脱口问道:“祥瑞?这话当真?”
    宁妃在旁笑说道:“皇子降生,自是天潢贵胄,贵不可言,仙长这话极是。”
    何雅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请听我继续说下去,”薛翃道:“只可惜小道看出那红光之中还有一丝黑气掺杂其中,克制着那红运冲天之势。那时候小道便知道,庄妃娘娘命中当有这劫数,所以小道并没有答应前来含章宫。”
    “天命?劫数?”太后诧异,将信将疑。
    薛翃点头:“听说太后娘娘也是向道之人,当然也知道人各有命,也各自有劫。”
    太后道:“我自然明白,那你又是如何化解的呢。”
    “其实小道并没有化解。”
    大家又是大惊,庄妃虽然闭目养神,耳朵却也听着他们的对话,闻言失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勿惊,”薛翃回头向着庄妃一点头,才又继续向太后解释说道,“庄妃娘娘是贵人,皇子更是贵不可言,若是强行化解两位贵人的劫数,便是干涉了天道,干涉天道的话,就会承受天罚。所以小道起先不敢插手。但回到放鹿宫后,小道思来想去,这毕竟事关两条性命,而且小皇子身上也凝聚着皇家气运,如果给地煞所冲而夭折的话,对我朝国运亦大为不利。”
    太后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小皇子了,只是震惊地盯着薛翃:“地煞?什么地煞冲撞小皇子?”
    “太后娘娘可以召钦天监询问,最近是否有客星冲犯紫微,”薛翃道,“小道所指的地煞,便是如今囚禁在镇抚司的俞莲臣。”
    何雅语听到这里,眉峰一挑。
    太后皱眉道:“是他?我也听说了他原先要给斩首,是给陶真人阻止了,既然他没有死,又怎会冲撞皇子?”
    薛翃道:“此人虽是逆贼,但也是天上的地煞星所化,既然是星宿,自然跟凡人不同,他给囚禁在牢房之中,煞怒之气四溢,先前的地震,以及宫内的种种不宁,其实都跟着煞气乱冲有关。所以之前小道思来想去,便画了一道‘祈命符’,用来自于天的无根水给庄妃娘娘服下,这才暂时屏退了煞气,保全了娘娘母子平安。”
    室内寂静无声。
    顷刻,是宁妃叹道:“这玄门之道,果然玄之又玄,我等凡人受教了。今日若不是和玉仙长,庄妃娘娘母子有碍的话,别说是太医院跟其他这些伺候的人,连臣妾等都要受到牵连。怪不得先前皇上一再传旨请陶真人进京,却因为真人进京,才祈了甘霖,有了天降甘霖,庄妃才储蓄了无根水,才能恰好儿地跟和玉仙长的符箓配合得当,看样子,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的,也证明了小皇子的确命数贵不可言,我朝国运泰明强势,才得陶真人跟和玉真人两位护佑伴驾,太后,您说是不是?”
    这一句句,敲在太后的心坎上,太后笑道:“是,这话说的对极了。”
    突然庄妃道:“可、可和玉仙长方才说,暂时保住我母子性命,那以后呢?”
    薛翃道:“小道不敢说。”
    庄妃身形一晃,宁妃忙扶住她:“别着急,既然仙长在这儿,总有解决的法子的。”
    太后也忙道:“和玉道长,你若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还请不要吝啬,只管直言。”
    薛翃才道:“其实解决的法子不在小道,而在太后跟皇上。”
    太后诧异:“这是何意?”
    薛翃道:“星宿囚于牢狱,煞气便会一直冲犯紫微,这让地煞平息的法子,小道不言自明。”
    太后倒也聪明,微微色变:“你是说,放了俞莲臣?”
    薛翃道:“不是小道危言耸听,庄妃娘娘母子是小道强行借命救下来的,等地煞之气反应过来后,便会变本加厉地反扑……皇家的刀要害他,他自然要害皇家的人,太后娘娘富泽深厚,皇上又是修道之人,他无法侵害,便选最弱小的皇子动手,一旦反扑,便是谁也拦不住的。所以太后,请早做决断。”
    太后紧闭双唇。
    “究竟如何,只看太后跟圣上的意思罢了,”薛翃说着,举手告退:“小道也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不敢强求。”
    薛翃说完之后,便行告辞,而她去后,庄妃忍不住先哽咽出声:“若仙长所说是真,我们母子还未脱险……”她挣扎着起身要下地,太后跟宁妃忙命人拦住,庄妃哭道:“太后,求您大发慈悲,疼惜我们娘俩。”
    何雅语道:“庄妃,你先保养身子要紧。这俞莲臣之事,是朝政大事,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干涉的,你又何必为难太后呢。何况,和玉所说,未必会成真。”
    庄妃哭道:“娘娘,倘若是我一个人死,臣妾绝无二话,但是,小皇子才出生,又怎能容忍有个万一?”
    宁妃从旁低低说道:“太后,俞莲臣虽是谋逆之罪,但也给关押了这半年,又受了许多大刑,先前更是得了疟疾几乎一命呜呼,这样算来,岂不等同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且皇子出生,对皇家是大喜事,自然可以借机赦免囚犯……”
    太后垂头看着怀中婴儿稚嫩的小脸,终于道:“罢了,为了皇子的健康着想,等我跟皇帝试着说说吧,可到底要不要赦免俞莲臣,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正嘉皇帝虽然性情乖戾,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但有一点却是雷打不动的,那就是一个“孝”字。
    本朝以“孝”治天下,对于太后,正嘉皇帝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所以在场的宫妃听太后如此说,便知道事有八成妥当了。
    说也稀奇,太后这话才说完,襁褓中的那婴儿突然无端地露出了笑容。
    宁妃第一个发现,喜道:“太后您看!这孩子好像听到太后开恩,也正高兴呢!”
    太后忙低头细看,果然见那小孩子笑的甚是开心,太后不禁也喜笑颜开:“这小娃儿才出生就这么善解人意,可见聪慧伶俐!长大了一定更了不得。”
    太后在含章宫坐了一个下午,将近黄昏才起驾出宫。
    正嘉八年的冬天,含章宫的庄妃娘娘在挣扎了几乎一整天后,顺利生下了个小皇子。
    此后不多久,坊间百姓们人尽皆知:逆贼俞莲臣身患恶疾,死在了镇抚司的牢狱之中。
    事实上,就在腊月最冷的时候,镇抚司江指挥使得到了正嘉皇帝的密诏,秘密赦免了被关押了将近一年的俞莲臣。
    只不过,要将他好生妥帖地押解前去江西,永世不得回京。
    第34章
    美的人一定要支持正版订阅哦~么么哒!  众太医不禁也都脸色忐忑。
    地上那跪着的伺候嬷嬷, 听见一声“丽嫔娘娘到”,仿佛得了依仗,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褪去不少,她看一眼薛翃, 眼里流露出有恃无恐之色。
    这会儿丽嫔已经在五六个宫女嬷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生得人如其名, 艳丽娇美, 且又盛装华服, 看来气势非凡, 比先前当美人的时候出息多了。
    丽嫔看了一眼在场众人, 太医们跟伺候公主的宫人们纷纷行礼。
    只有薛翃伶仃立在原地,鹤立鸡群。
    丽嫔皱眉:“你是何人?”她其实早就听说了太医们领着和玉道长来给宝鸾公主看病, 此刻却故作不知。
    薛翃仅仅单掌当胸微抬, 道:“贫道和玉,稽首了。”
    丽嫔见她竟不行礼,不过又想她身份特殊, 毕竟不便发作,便耐着性子问道:“你就是跟随陶天师进宫的和玉道长, 果然生的不俗,你不在放鹿宫,如何到这里来了?”
    旁边陈太医因自忖是自己撺掇的,怕给薛翃落了不是, 便道:“回娘娘, 和玉仙长的医术高明, 微臣便请她来为公主殿下请脉,或可有助于公主的病情。”
    不料丽嫔正要寻他们的错处呢,听了这话,即刻冷笑起来:“你是宫内的太医,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直说换人,可不许自作主张的叫什么别的古古怪怪的人来给公主看病,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陈太医忙跪地。
    薛翃听到这里,看向丽嫔,正丽嫔也瞥向自己,这摆明是在杀鸡给猴看,指桑骂槐。
    薛翃便道:“娘娘所说古古怪怪的人,可是指的我吗?”
    丽嫔笑道:“这当然不是,道长是跟随陶真人法驾的,宫里谁不给三分颜面。”
    薛翃不动声色道:“既然不是说我,那陈太医就不必跪了,我也仍旧能给公主治病,娘娘可是这个意思?”
    丽嫔一顿,勉强笑道:“虽然不是说道长,但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免得他们以后再自作主张,胡作非为。毕竟他们是宫内的太医,自己不思量着精研医术,为皇上分忧,却总想着依仗别人,这如何了得,难道他们的俸禄也要给别人吗?”
    薛翃说道:“太医这样做,也是为了公主的病,不管找谁,只要能治好公主,就是为皇上分忧了。倒是丽嫔娘娘,听说公主是皇上交付娘娘照料的,按理说,娘娘当担起做母亲的职责好生照料公主,可是自打娘娘接手以来,公主的病连着两年多不见好,反而越发重了,娘娘可尽到自己的职责了?”
    “你、你在质问本宫?”丽嫔无法相信。
    “质问不敢当,只是因为娘娘方才的话,贫道不由就想多了,”薛翃道:“照娘娘的意思,陈太医治不了公主,就该直言换人,那么娘娘把公主看的病情危殆,衣食不周,娘娘为什么不主动跟皇上开口,让能善待公主的妃嫔照看公主呢?”
    丽嫔语塞,变了脸色道:“你是在说本宫虐待了公主?她的病,本宫不知多上心,需要你这才进宫的方外之人来挑本宫的不是?”
    太医们听着两人针锋相对,脸色发白。
    薛翃眼神冷冽,声音却如玉石琳琅:“如今天色已冷,可看公主的衣着卧寝之具都十分的单薄,对一个病人来说如何能够御寒!而且公主虽然病中,但从脉息上看来,也有饮食不调之症,这不叫虐待,难道还是善待了?——医者父母心,贫道看不过去,自然要说。”
    丽嫔胸口起伏,再也无法维持先前高贵的仪态,放声呵斥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仗着陶真人给你撑腰,敢对本宫如此不敬!”
    薛翃冷笑:“我敬天敬地敬三清,不知丽嫔娘娘是哪一位。”
    丽嫔从没受过这种羞辱,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这才进宫的小道姑,却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打发。
    她恼怒至极,看向旁边的嬷嬷:“你们都是死人?看本宫给人欺辱?”
    只可惜众人也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主儿,见薛翃言辞犀利,锋芒毕露,哪里敢靠前,只有一个心腹嬷嬷眼珠一转,道:“道姑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什么敬天敬地敬三清,难道、您见了皇上,也不知恭敬吗?”
    薛翃冷哼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此攀扯皇帝,你们能跟皇帝相提并论?”
    一句话,干净利落地把满屋子里的人的嘴都堵住了,鸦雀无声。
    薛翃眉眼冷冷地,跟几位太医道:“这里的事了了,我也该回放鹿宫。宝鸾公主的病我既然接手,便会直到她好起来。”说这句的时候,便扫向丽嫔众人。
    “你说什么?”丽嫔听到这里忙道:“你担保公主的病会治好?如果有差池,你可怎么说?”
    薛翃道:“不知娘娘指的是什么差池?”
    丽嫔咬了咬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薛翃冷笑道:“你若是指的公主会不幸殒命,那我就赔一条命给她。”
    陈太医吓得要劝阻:“道长……”
    薛翃一抬手,示意他停口。
    丽嫔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只得咽一口唾沫问道:“你此话当真?”
    薛翃道:“各位太医都在跟前,天地三清作证,贫道从不打诳语。”
    丽嫔咬牙,正要再放两句狠话,薛翃走近一步,仔仔细细打量丽嫔。
    丽嫔给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的心中发寒:“你盯着本宫干什么?”
    薛翃道:“贫道有两句话奉送娘娘,从你的面向上看,一来缺乏祖荫,二来又少福德,能够位列嫔位,已经是难能可贵,可惜德不配位,必招灾祸,若还不知修心修性,积善积德,只怕你的祸患就在眼前了。”
    薛翃说罢,玄袍大袖一挥,迈步出门。
    身后,众太医也忙唯唯诺诺告退,丽嫔给薛翃方才几句话震慑,整个人呆若木鸡,竟没在意别的。
    地上那伺候嬷嬷见人都走了,忙上前乞求丽嫔道:“娘娘要救救奴婢,那道长说要把这里的事跟皇上禀明,到时候奴婢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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