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乔低头想了一下:“我不去了,周末你要回家的话,我也回家。”
    倒不是嫌去陆家大宅别扭,而是不愿意看着陆浔走,她怕忍不住哭出来,叫陆浔和陆叔叔笑话。
    陆浔舍不得浪费一天,沉默了片刻,他一贯内敛,情绪都在心里,便没有勉强女朋友送,只解释道:“我爸爸这边的麻烦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结束,我回不来,他出不去,这一走,不知道哪天能再见,他让我陪他吃顿饭,周一他开车送我去机场。”
    池乔点了点头:“应该的,反正咱们两个多月后又见面了。”
    陆浔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话。
    池乔把旅行包放进衣柜,回头问:“你的行李收拾了吗?”
    陆浔坐到沙发把手上:“我没什么行李,一个双肩包就够了。”
    池乔笑了:“什么都不带,到地方再买新的吗?真是少爷习惯。还是带个箱子吧,我帮你收拾,万一刚过去要忙几天,来不及买呢。”
    陆浔“嗯”了一声,其实他根本不用自己买衣服和日用品,这种琐碎的事一直有人替他打理,但池乔愿意收拾,他就带着好了。
    还不到十二点,不急着吃饭,想到周日中午就要同陆浔分开,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两天,池乔就有点难过,她有意识地给自己找事情做,搬出放在进门柜里的行李箱,打开放到沙发旁,开始替陆浔收拾衣服。
    陆浔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坐回沙发把上看池乔收拾。衣柜里有一堆陆浔爸爸的助理前不久刚送来的秋冬款,吊牌都没拆。秋冬的衣服厚,箱子装不下所有,看到池乔把这些没穿过的衣服一件件拿过来问“这个要不要带”,陆浔忽而说:“衣服有什么好装的。除了你,别的其实都不需要带走。”
    瞥见池乔怔住了,陆浔把手中的可乐放到茶几上,牵起了女朋友的手:“饿了吧?下楼吃午饭。”
    被陆浔一打断,涌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又搅散了,池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还在这儿吃吗?周末了,出去玩吧?”
    “去哪儿玩?”没等池乔开口,陆浔便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你不准备六级了?哪儿都不去,下楼吃过饭回来午睡、做题背单词。”
    池乔以为他是不愿意露面,乖巧地“哦”了一声。陆浔没有午睡的习惯,池乔有,在一起后,陆浔把颠倒的作息调整了回来,池乔则渐渐习惯了午休时看书做题,以便挤出更多晚上的时间,同陆浔待在一起。
    这一日,因为不断走神,听到陆浔说午饭后回来午睡做题,在楼下吃过饭,回到房间后,池乔便真的躺到了床上。陆浔毫无困意,却跟着女朋友一起睡下了。
    陆浔一躺下,池乔便习惯性地挤到他身侧,抓着他的衣襟转向他,陆浔也侧过身,把手搭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像哄小朋友睡觉一样。
    池乔闭了会儿眼睛,睡不着,忽而想起忘了把礼物给陆浔,她坐起身,光着脚跳下床,从包里拿出一只盒子。知道陆浔要离开的那天中午,她就去买了两条皮质银手绳,一红一黑的情侣款,她一直节俭,从没自己买过大牌,两根手绳用掉了快四千块,陆浔离开后她就要去英语班继续兼职,不然凑不够寒假去美国找他的往返机票。
    池乔不愿意提分开的话题,所以买了许多天,一直没有拿出来。
    除了过生日时爸爸送的手表,陆浔从不戴任何饰品,对此一窍不通,见到手绳,怔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池乔有点脸红:“戴手腕上的绳子。”
    陆浔把两根都拿了起来:“情侣款?”
    “嗯。”
    陆浔猜不出饰品的价格,却认得这牌子,笑着说:“挺贵吧?再也不笑话我们小包子抠门了。”
    池乔噘了噘嘴,说:“这种不是很贵。”
    陆浔笑笑:“巧了,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池乔给他挑的本是黑的,不料陆浔却拿起了红色的戴到手腕上,他的皮肤白,戴这种颜色很好看,池乔便把那句“这是我的”咽了回去,戴上了黑色的。
    这一日,他们仍是像往常那样安静的学习、看电影、吃饭、同眠。周六上午,也是和之前的周末一样,早晨一起吃早餐、晨跑,上午各自学习、看书,只不过以前的周六下午,他们会去主城区逛一逛,池乔本以为陆浔不方便出门,他们不会外出,哪知午饭前,陆浔问:“你现在还不饿的话,我们出去吃?”
    池乔愣了愣,问:“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池乔自然不会提他家的事,点了点头,说:“我不饿,出去再决定要吃什么。”
    陆浔把车子开到主城区,两人吃了顿潮汕火锅,池乔想去看电影,陆浔却说:“先去楼下商场。”
    池乔从没见过陆浔逛商场,只当他是要买带到国外的东西,不料他却把她带到了买珠宝的柜台,见他低头看了会儿钻石戒指的区域,指了指一枚一克拉的钻戒让柜员拿出来,池乔诧异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你看戒指干什么?”
    “礼尚往来。”怕池乔误会了有负担,陆浔笑着说,“不是求婚戒指,是也想送你一件能随时戴在身上、随时想起我的东西。”
    “我不戴戒指的。”池乔强行拉走陆浔,走远了才说,“而且也太贵了。”
    “有多贵?”
    “知道你有钱,但是……”池乔本想说全新的环境、多留些钱在身上没坏处,话到嘴边又改口道,“在学校戴钻戒,会被同学盯着看的,而且你也送过我可以一直戴的呀。”
    “秦蔚妈妈把你和秦蔚打扮得本来就挺富家千金,”听到后一句,他又问,“可以一直戴的?我没送过你什么吧?”
    陆浔没有浪漫细胞,不擅长讲甜言蜜语,也记不起来要送礼物,在他的印象里,在一起后只送过池乔两次花。
    “送过呀,一件t恤,一只小绵羊,还有一条蔷薇花项链。”
    陆浔这才记起来,他笑了笑:“没见你戴过。”
    “回去后就戴,会一直戴的。”
    周末池乔休息不学习,吃过晚饭回到酒店后,两人便坐到客厅看电视。在这个房间住了两个月,不知不觉间,池乔已经把它当作和陆浔的小窝了,明天中午就要离开,临别的情绪又多了一分。
    她愣了会儿神,再看向电视机时忽然瞥见了激、情画面,下意识地别开了脸,陆浔原本不觉得这剧情有什么出格,瞥见池乔的反应,陆浔笑着凑近她,对上了她的眼睛:“不就是亲一亲嘴和脖子吗,更过分的咱俩都做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
    池乔瞪向他:“你烦不烦?”
    陆浔一笑,轻车熟路地吻了下来,赶在他压下来前,池乔抱住了他的脖子。陆浔的手在绵软的胸前待够了,又一路下探。陆浔正要收手时,池乔突然说:“没关系的……”
    陆浔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什么没关系?”
    池乔的脸颊一片绯红,瞪了陆浔一眼,又飞快地别开了脸。陆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诧异,又觉得他的小包子傻。他动作温柔地替她理好衣服,系上扣子,笑着说:“我耐心多着呢,你还小,等养大点再动手。”
    池乔难为情极了,推开陆浔钻进洗手间洗澡,一直到睡觉都不肯再理他。
    陆浔洗过澡,躺到床上,见池乔看都不肯再看自己,乐不可支地说:“之前我要怎么着,你不肯,是我道歉我哄你。怎么换了我不肯,还是你生气我道歉?知道咱俩不平等,但也不能差别大成这样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听到陆浔把刚刚的事情说成自己求欢被拒,池乔更觉得难堪。
    她正要起身下床,手忽而被陆浔牵住了,陆浔收起玩笑的口气,说:“明天中午就分开了,咱们不闹,早点睡,明天早起,一起乘早班公交车,我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之前他说也有礼物要给她,池乔还以为是指带她买戒指。
    “睡觉,明天就知道了。”
    隔天凌晨五点钟,天还黑着,池乔就被陆浔叫了起来,听到陆浔说收拾东西现在就退房,池乔虽然摸不着头脑,却照做了。
    池乔做事利落,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进了旅行袋。陆浔的东西多,空箱子只有一个,听到陆浔说拿不下就不要了,节俭惯了的池乔舍不得,噘嘴说:“这些衣服鞋子那么贵,你不要就送我。”
    “送你你又没法穿,不需要的东西本身就是负累。”瞥见女朋友不高兴了,陆浔哭笑不得地改口道,“行行行,都拿走,反正有地方放。”
    陆浔又跟经理要了一只巨大的空箱子,勉强把所有东西都塞了进去。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过早餐,退了房,两人带着两只箱子、一只旅行袋走出酒店的时候,很像来z市旅行的游客,然而和打车到飞机场、车站的游客不同,陆浔带着池乔去公交车站等车。
    “我们为什么要乘公交车?”
    “一直想带你乘最早班的608路,你磨磨蹭蹭地收衣服,第一班和日出赶不上了,趁着路上人和车都不多,就看看风景吧。”
    池乔完全领会不到陆浔带着她和一堆行李乘公交车的用意,直到看见与海面相接的早霞和人车稀少的街景。这座城市刚刚睡醒,没有她熟悉的车水马龙和喧嚣,另有一种风情。
    “我以前时常一个人乘最早班,整辆车只有我。”
    趴在车窗上的池乔回过头朝她笑:“等你回来,我陪你一起。”
    隔了片刻,陆浔才“嗯”了一声。
    下了公交车,两人拖着行李走了一段,陆浔带着池乔走进了一座公寓楼。
    “这是什么地方?”
    陆浔带着池乔到了十七楼,打开十七楼的一间公寓,示意池乔进来。池乔走进去看了看,是一间精装修的酒店式公寓,面积不大,精装修的,配了家具和电梯,看上去没人住过。
    “喜欢吗?”
    池乔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点了点头,仰起脸看向身后的陆浔:“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送你的礼物。”
    “礼物?”池乔四处看了看,“在哪儿?”
    “我已经交了全款,下周会有人打电话给你,带你去签合同、办房产证,别忘带身份证。”
    “你把这房子送我?我要房子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这种?这个没我租的那套大,只有六十平,地段也一般,不贵。”
    虽然地段一般,面积小,刚满二十岁的陆浔却用尽了手里全部的钱,这笔钱是陆浔爸爸私下给他的,美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用不着,这是让他放在手里应急的。
    “一套房子,怎么可能不贵……我不需要的。”
    “你有房子吗?”
    池乔摇了摇头:“可是……”
    “没有不就结了。”秦家爸妈人再好,池乔和秦蔚也毕竟不同,虽然池乔没说过,但陆浔比谁都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曾经的他也没有,所以他想在走前给她安全感——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见池乔傻站着,陆浔拿脚踢了踢行李:“这两箱衣服鞋子就留在这儿吧,放衣柜里。这房子是你的,遇到事儿了就卖了应急,不用问我。”
    池乔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说“反正有地方放”。
    从小公寓出来,陆浔带池乔去了海边的那间她说奢侈的餐厅,两人吃过午饭,陆浔就把池乔送回了秦家。
    走到秦家别墅前,陆浔把手中的旅行包递给池乔:“进去吧,你为什么这个时间回家,明天就上课了。”
    池乔顿了顿才说:“本来这周就该回家的,明早和秦蔚一起回学校。”
    因为太难过了,所以想在家里躲一躲。
    陆浔“嗯”了一声,又说:“你进去吧。”
    每次都是陆浔看着她回去,这一走至少要三个月才能见到,池乔自然不舍得:“你先走,你走了我再进去。”
    陆浔故作轻松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明天真不来送我?”
    池乔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我明天要上课。”
    陆浔自然知道她在找借口,却没戳穿,只说:“好,那我先走了?”
    “嗯。”
    池乔目送陆浔离开,一进家就躲到了卧室里,对于要不要去送陆浔,她一直犹豫不决,纠结了一整晚,还是决定不去,她太没出息了,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一定忍不住眼泪,要哭的。
    隔天上飞机前,陆浔收到了池乔发来的照片,是她戴着他送的蔷薇项链的自拍:“到你回来都不摘了。”
    “傻不傻。”发出这句话的瞬间,陆浔的鼻子不由地发酸,照片里的小包子在笑,可他知道以她那么软的个性,一定难过着呢。
    是他连累的。
    隔了片刻,陆浔问:“在家,还是在学校?”
    看到这句话,难过到躲在家没出门的池乔有些讶异,居然又被他看穿了……
    池乔没回答,只说:“到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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