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也不需要闻罪了,戚一斐拿着瓶子,自己就去了诏狱。
    那边的戏班子还在唱着呢,这回唱的是杨家将里杨六郎探母的一折戏,张珍看的眼泪汪汪,他想他娘了。
    戚一斐没了闻罪,自然是看不到张珍的,只是玉瓶可以感应到。
    生死簿上也一直不断传来张珍同学活跃的脑内弹幕,让戚一斐确定了,这就是他那个二货朋友,没跑了。
    戚一斐按照操作,小心翼翼的从张珍遗体的头上,拽了一根头发,放入了瓶里。
    然后,戚一斐就能看到张珍了,他被“嗖”的一道金光,收入了瓶中,就像是大圣被收入了宝葫芦那样。只不过玉瓶在戚一斐看来,变成了半透明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张珍变得只有拇指那么大,开开心心的打量着全新的天地,还很有闲情逸致的冲戚一斐挥了挥手。
    戚一斐也挥了回去,挥到一半才想起来,地方不对,赶忙带着张。瓶。珍走了。
    诏狱的刘大人,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被吓的不轻。
    小郡王这……不会是疯了吧?赶忙上报之后,闻罪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下了令,不要去管,再观察一下看看。
    戚一斐至今还没有办法接受他朋友的离去,这也是正常的,张珍毕竟是横死,事发突然。
    ***
    有了张珍这个唠叨鬼,戚一斐再也不用担心寂寞了,两人用生死簿叽叽咕咕,很快就定下了去报恩寺的行程。
    恩,张珍这个神经鬼,总觉得摄政王说的有道理,他是应该请人来给自己超度一下的。
    戚一斐:“???”
    超度?你确定?
    张珍当然很确定啊,他还有点跃跃欲试。
    戚一斐被张珍念叨的没辙,只能去报恩寺寻找高僧,提出的要求是,要找一个没那么厉害的高僧。
    负责接待的小沙弥都傻了,这什么见鬼的要求。
    但最终有钱能使磨推鬼,小沙弥还真就给戚一斐找来了这么一位,是报恩寺的监寺。方丈老了,真正管事的,是一直在凡尘俗世里摸爬滚打的监寺。监寺有没有本事不好说,但很会做人的这点,倒是十分明显,他建议戚一斐,可以给张珍做个简单的法事,念个十几二十天的,没什么超度亡灵那一套,只是委婉的在建议戚一斐,等中秋宫宴过了,再让张家的小公子下葬。
    怎么着呢?
    “您仔细想啊……”宫里那边欢天喜地的准备宴会,戚一斐这边嚎丧葬友,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和摄政王打擂台啊,对吧?
    戚一斐虽心知肚明,摄政王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但他还是听了监寺的劝。
    监寺听说张珍的遗体停在诏狱这么一个神奇的地界后,又提出了一个新思路,他们念经,其实也不用非要对着遗体念的,还可以“远程施法”。
    此言一出,戚一斐就确定了,这才是个“骗子”。
    但是,骗子好啊,骗子妙,他求的就是不灵验的骗子,给张大爷体验一回。
    几人当下就定了这么一场隔山打牛的超度法会,戚一斐连钱都交了。临走前,张珍却又整出了幺蛾子,他要留在报恩寺!
    戚一斐:“……”你是想气死我,好一起作伴吗?
    【你先别发火,听我说!】赶在戚一斐开口子前,张珍决定先发制人。
    他不是不想和戚一斐在一起,只是觉得他们哪怕在一起,中间总要夹个摄政王,实在尴尬。虽然张珍不知道戚一斐为什么突然和摄政王这么好了,但他相信,戚一斐这么做,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他不想破坏了好友的计划。
    而且,张珍总感觉:【冥冥之中,我与这寺有缘。】【咋,你真要成佛啊?】
    【那我肯定第一份收你当徒弟,咱俩一起早登极乐,前往西天成就圣位。】张珍笑嘻嘻的做白日梦,【做一对快乐的好神仙。】戚一斐没辙,便又给庙里多添了些香油钱,得以把玉瓶供在了佛前的莲花灯下,终还是如了张神仙的愿。
    第二日,闻罪如约,到了戚家。
    戚一斐已经在书房等待多时,也不能真在他卧房里,那确实不合适。他在书房里有个罗汉床,又在床前摆了一张红木桌案,这样一来,就可以后面睡人,前面办工,两不耽误。
    戚一斐坐在一边,迫不及待的拍了拍床面:“快来呀!”
    闻罪:“……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9章 放弃努力的二十九天:
    戚一斐终还是如愿,得以手牵闻罪, 紧挨着对方, 在罗汉床上睡了个香甜的回笼觉。
    秋高气爽,窗外日迟。
    这是戚一斐自头疼以来, 迄今为止睡过的最踏实的一觉了。
    再不需要幻想情节、构筑梦境,只看着飞涨的寿命,戚一斐整个人就要被幸福淹没了。连在梦里, 都是他寿命增长太多, 一不小心就活到了现代,重新过上了手机电脑冰可乐的快乐生活。
    不仅如此, 戚一斐认识的所有人, 也都活到了现在。
    嗯, 做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阿爷每天遛弯下棋,阿姊操心制霸小学的女儿将来变成黑涩会大姐头, 而他家对门, 就住着闻罪同学, 倚着防盗门,穿着毛衬衫,一双大腿,长出天际。
    梦里的闻罪,笑容略带邪气,色欲满满, 张口就是:“戚小猪, 你再宅下去, 都快要变成小胖子了,这样可就没人喜欢啦。”
    “那你喜欢吗?”梦总是无厘头的,戚一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求我啊。”
    “求你。”
    腾的一下,闻罪的耳朵就红了,后面还蔓延到了脖颈和脸颊,明明是他挑起的话头,反而也是他害羞的最早。闻罪嘴上还说着:“这话我只说一次,哪怕全世界都不喜欢你,我也不可能不……”
    不可能什么呢?
    梦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戚一斐脑袋依旧有点沉,并不太能干记得他到底多梦到些什么了,只感觉嘴角一直在挂着笑,一定是美梦吧,心情才能好到了飞起。
    浓密黑长的睫毛,微微晃动,眼皮缓缓睁开,在一片秋日的暖意融融里,戚一斐眯着眼,用沙哑的声音对眼前的闻罪道了声:“早。”
    恰好,闻罪的奏折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正在让丁公公给整理起来。本来闻罪还在考虑,要不要起来走两步,毕竟枯坐了一上午。结果就听到了后方这么一句,低沉慵懒,与往日活力四射的戚一斐,有着极大的反差,也带来了不一样的新鲜刺激。
    这回,闻罪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站起来了。他还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用宽大的袍子遮挡住了,某些不那么适合被戚一斐看到的地方。
    戚一斐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懒洋洋的还在坚持拉着闻罪的手,耍着赖,怎么也不肯起来。
    “我和这罗汉床有了感情,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那我算什么?”同坐在床上的闻罪,哭笑不得。
    “唔,”戚一斐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故意学着戏里的土财主样,笑眯了一双眼,无限暧昧的摸着闻罪的手道,“纳你当爷的小妾好了,专门负责给爷暖床。”
    “谢爷隆安。”闻罪也跟着调笑回来,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同样的好心情。
    赖床已经被戚一斐赖出了一种仪式感,每天早上醒来,他的第一件事永远不是坐起,而是继续躺着,和被子难舍难分、互诉衷肠。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不来这么一个步骤,一天的人生就不够完整。不是戚一斐吹,要是给他个手机,他能赖到地老天荒。
    闻罪也不着急催促戚一斐,只是脊背僵硬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过了头,身子原丝不动,看上去别提多别扭了。
    “你要当蛇啊?”戚一斐一手支了头,撑着半张脸调侃道。
    “对呀,一口就能把整个的你,囫囵吞下。”闻罪开玩笑的尺度也越来越大,因为他觉得他和戚一斐差不多也该倒这个份上了。虽然,咳,他们其实真的没接触多久。
    “哇,我好怕啊。”戚一斐慢吞吞的搭腔,像极了在哄小孩玩。
    有琴师本兴致勃勃,毫无防备的推门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眼睛都要瞎了,他当时只有一只脚迈了进来,立刻就又缩了回去,还顺手把书房门又给关上了,好像重新缩回了壳里,刚刚的一切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表示:“打扰了。”
    戚一斐与闻罪面面相觑。
    “你,没锁门?”
    “我,应该锁吗?”
    好像确实不用啊!他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本来还觉得挺正常的一个相处,莫名因为有琴师的神来之笔,而变得暧昧又无所适从了起来。
    两人相握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直至有琴师敲门的声音随之传来,打破了尴尬,这位月老大弟子幽幽道:“你们,可以穿好衣服,再说话吗?”
    “我根本就没有脱好吗!”戚一斐终于找到了话头,故意很大声的反驳有琴师,只为忘掉刚刚那一刻,他和闻罪之间似有若无、好像真的起了小火花的四目相对,“我是和衣而卧的!淫者见淫!你给本王滚进来!”
    郡王也是王。
    “我不!你让我进我就进,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有琴师也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戚一斐的小暴脾气轰的一下就炸了,挽起袖子,就坐了起来,非要证明给有琴师看,他还没那么荒淫无度。如果真要白日宣淫,他不可能破下限的不锁门好吗?!
    有琴师却依旧在门口磨蹭,仿佛在给戚一斐和闻罪留整理衣服的时间。
    戚一斐更生气了:“你再不进来,我就给姐夫写信,告诉他你欺负我!”
    戚一斐的阿姊,多少还会公正公平一点,姐夫那却是彻彻底底的偏心狂了,根本不问对错,只看人。谁让戚一斐是他唯一的小舅子呢,那真的是恨不能上九天揽月、下四海捉鳖,生怕小舅子不满意。
    有琴师这才一掌捂着眼,一手摸索着,磕磕绊绊的走了进来。
    有琴师心里还很不服气,他明明才应该是被吓到,该生气发火的那个,为什么戚一斐反而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戚一斐终于舍得放开闻罪了,因为清白更重要。
    他一个健步,连鞋都顾不上穿,只着白袜,就冲了上去,想要拉下有琴师遮住眼的手。但有琴师也很执拗,坚持不愿意放下来。两人就这样在戚家的书房门口,展开了一场小规模的拉锯战。
    最终……
    戚一斐整个人都挂到了有琴师身上。
    有琴师虽然看上去是个小白脸,拥有一张不安于室的出挑外貌,但他本身的体格其实蛮好的。西北那样的苦寒之地,不仅铸就了有琴师钢铁一般的意志,也帮他打造了一副好身体。虽担任的是军师这样的文职,但有琴师也是会骑马射箭的,只是和真正的士兵不能比,略显菜鸡。
    不过,至少吊打戚一斐是没有问题的。
    最终还是闻罪,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的拉拉扯扯,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其他人上前帮忙,这才让有琴军师“重见光明”。
    戚一斐也被丁公公劝回了罗汉床上:“现在天气已经凉啦,但地龙还没起,可不能不穿鞋啊,我的爷。”
    丁公公劝人的角度很刁钻,理由足够充分,让戚一斐很受用,也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闻罪的神色这才好了些,重新主动握住了戚一斐的手,压下了心头的不安。他反复摩挲,不愿意再次放开,他知道这飞醋吃的毫无道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戚一斐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宽大的云纹袖子,遮挡住了两人的手,但全天下都知道它们是如何紧握。
    在宣告了足够的主权之后,闻罪才没有继续像困兽一般躁动。
    戚一斐不仅没有反对,看上去还美滋滋的。
    有琴师这边才顿悟,哪怕主母来信,大概也没办法拆散这对狗男男了。顿时恨的捶胸顿足。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戚。主动引狼。一斐,“恶人先告状”道:“你进来怎么能不敲门!”
    “……我也没想到你们在里面做这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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