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摄像机都转向了周倜和赵寒的脸, 导演立即指导着几号几号机给赵寒远景, 几号几号机给赵寒特写, 又几号几号机给周倜面部特写, 其他机以周倜和赵寒为中心, 拉远景,做效果……
    背景音乐突然就变了,从一个欢快的音乐, 变成了一个舒缓而神情的音乐。
    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面向了周倜和赵寒, 瞪圆了眼睛,等着周倜的反应。
    田野同样被惊呆了, 他仿佛被定在了台上,不敢置信的看向赵寒和周倜——他真的没想过, 他的人生,会经历这样的时刻。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尽管不管他摆什么表情,镜头都不会多拍他一下。
    他简直目瞪口呆。
    他居然在亲眼见证自己才分手了几个月的前女友, 被另一个男人当众表白——在全民曝光度第一的、持续播放几十年的合家欢综艺节目上。
    赵寒这操作另田野感到窒息。
    同样觉得窒息的, 还有台下的容宇, 作为经纪人,他觉得真的很痛苦——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比当赵寒经纪人, 更操心糟心的工作了。
    简直折寿。
    他要如何抵挡这综艺开播后的满天怨气——那些来自疯狂粉丝群的怨气?
    他要如何做危机公关去拯救赵寒的男偶像职业生涯?如何让那些女友粉们不寄刀片、不闹离婚、不喊着上吊?
    ……
    而台上,周倜觉得自己嗓子已经开始冒烟儿了。
    耳朵里传来一阵阵的嗡鸣声,她被赵寒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狠狠的震了一下,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她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上不表态,是不是就会成为赵寒的公开女友?
    然后变成一个公众人物?
    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视奸,还会被他的女友粉疯狂人肉和攻击?
    赵寒怎么突然表白?
    她盯着赵寒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种被人灌了水,然后使劲儿吹风的动荡感。
    她觉得呼吸有些凝滞,赵寒这个样子,这个眼神,让她心里冒出股酸涩感来。
    可咬着牙,她还是压住了情绪。
    理性占上风,她忙挂起笑容,歪着头笑道:“可是,我是你亲生姐姐呀!”
    四周一片安静,除了背景音乐,再没有别的声音。
    还是主持人h老师反映最快,率先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道:“什么梗……你们俩是不是联合起来耍我们?”
    周倜笑的眉眼弯弯,露出一排小白牙。
    她伸手拍了下赵寒的胳膊,“亲姐弟,你是要骨科吗?”
    “不行不行,后面的不能聊了不能聊了。”女主持人忙也加入推梗。
    “哎,你们真是的,差点把我骗过了。”男1号也加入,装生气道。
    赵寒的眼睛渐渐黑了几分,里面的某些光彩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他狠狠盯了周倜几秒钟,脸上突然换成了笑脸,如川剧变脸般,一秒钟就戴上了一张新面具。
    “h老师,你想套路我是不是?还什么……对思念的人,说一句最想说的话?你是不是想让我自爆八卦啊?我告诉你,我可是八卦绯闻绝缘体,所有传闻都是谣传。无论多少新闻在我面前飞,我都不带动一下的。”赵寒的声音一如既往,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周倜却突然觉得心情down了下来,她也许迟钝,但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
    除非……赵寒演技真的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他表白时的那个眼神……
    接下来仍然是常规玩法,游戏和聊天。
    周倜依然摆着笑脸,专心的玩游戏,得体的回答问题。
    赵寒也一如既往的自在潇洒,在节目里贡献自己的魅力和荷尔蒙。
    直到镁光灯灭,节目录制完成的一瞬间,所有人身上ding着的一股劲儿,一下全散了。
    每个人都露出疲惫的神色,姿态也软了下来。
    在高光下工作,真的会更辛苦很多。
    周倜脸上的笑容终于散了,她疲惫的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睁开眼,随着工作人员的导引往下走。
    赵寒已经率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她只能看到他的背,还是挺的笔直的。
    她舔了舔嘴唇,先到后台卸了妆,仍旧觉得疲惫不堪。
    心里更加有些不是滋味。
    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又懊恼,又烦躁。
    一会儿坐保姆车回宾馆,取了东西又要立即赶飞机。
    周倜卸好妆,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就看见容宇正拉着赵寒在远处一个四周无人的窗边说话。
    赵寒始终抿着唇,没有开口。
    田野他们也都有各自的工作,互相道别后,周倜便跟着赵寒和容宇坐保姆车回宾馆。
    一路上赵寒难得的沉默,始终扭着头往窗外看,不曾与周倜有过哪怕一个眼神交流。
    心里越发的堵,人类的交往,好像永远无法保持一个情感状态,永恒不变。
    若不是在变好,似乎就是在变坏。
    心里有些酸楚,又有点恼,她转头也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
    容宇坐在车上,心里也不好受,很多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以为总有一个办法,是两全其美的,但往往没有这样的办法。
    你以为总能把很多事情解释清楚,可是……总有无奈的无法解释,或者解释也不过是徒劳的状况。
    眼前这个,好像就是这样了。
    到了宾馆,容宇先在一楼办理手续,周倜和赵寒一起上楼整理东西,然后下来退房。
    终于,他们不可避免的,还是处在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的密闭空间里。
    周t始终抬着头盯着赵寒,即便是偶尔有视线转移,她也会用余光注意他的举动。
    待出了电梯,赵寒终于开了口,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将视线落在了周倜脸上。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赵寒露出了一个表演出来的笑容。
    周倜觉得自己已经识破了他,可她又有点不高兴自己此刻的精明。
    “……”她眨了眨眼,耸了耸肩。
    他那个口气……带着嘲讽意味的口气,让她很不舒服。
    “别傻了,就是为了节目效果。是编导给的段子,做真人秀效果的。”赵寒快速的说道,几个句子之间,几乎也没有停顿。
    人在撒谎的时候,面对想要逃离的情况,就会语速加快,显得不耐烦。
    “……”周倜皱了皱眉,歪着头盯着赵寒看了一会儿,这眼神就像两道x光,戳的赵寒浑身不自在。
    她终于垂下目光,却朝着赵寒走近一步,随即,她轻轻抱了抱他,又拍拍他的头,“好好保重自己吧。”
    像个特别宠爱弟弟的姐姐。
    说罢,她凝着赵寒望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赵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周倜头也没回的进了她的放进。
    他眼眶猛然发红,回身狠狠一拳砸在宾馆的墙上指骨撞击的地方撞破一层皮,有血从创口渗出来。
    可他非但没有因为手上的伤口觉得痛苦,反而因为手上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些心里的闷痛。
    他甩了甩手,深吸一口气,麻木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深吸一口气,赵寒想要压一压胸腔里的陌生感受,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这大概就是成长——认清自己,认清世界。
    认清哪怕得到再多,也无法为所欲为的成人世界的残酷。
    ……
    ……
    cs市的城市风光,周倜已经完全丧失了看的心情,她在车上,忍不住给潜沧海发微信。
    她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能交心的朋友了。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心里觉得很懊恼,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儿,是自己再努力,好像也没办法处理的很漂亮的。比写剧本还难。】她忍不住叹口气。
    果然,上一世母胎单身虽然很让她抱怨,但简单模式的人生虽然寂寞,却的确简单很多。
    【发生了什么事?】对面的男人有些叹息,说到底,周倜遇到事情,第一个想找的,还是作为朋友的潜沧海,而不是真实的、3d的他。
    【有个人跟我表白了。】周倜抿着唇,还是将这几个字打了出去。
    不过,感觉有点羞耻,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实际上还不止),却像个初恋的小学生一样,在为这些超级easy模式的事情而烦恼。
    可是……
    她真的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下来,周倜就看着对话框上,不断出现‘正在输入’这个提示,但是她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等到他输入的内容。
    是什么话,要反反复复的修改吗?
    还是他给她写了个800字的回复?
    【你喜欢赵寒嘛?】过了快十分钟,对方才突然回复道。
    ???
    【你怎么知道是赵寒?】这也太神了吧?
    周倜震惊的盯着手机,有几秒钟的时间无法回神儿。
    正巧这会儿下车,她忙将手机揣兜里,跟着赵寒容宇下了车。
    赵寒带的助理帮他们处理了所有的手续,包括托运箱子等等。
    周倜还想拿出手机继续跟潜沧海谈心,但下了车以后,在机场一通奔波,空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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